Kyu♀原创♀Min{14.01.01} 不灭 ( 生贺 / 短 / HE / 完结 )

2.
这时代的国中生，大多已经不愿意接受父母亲的柔情接送了。
他们也说不出什麼比较有建设性的理由，就只是单纯渴望那种毫无根据的成长假象罢了。
「爸，载我去学校好不好？」
「喂，我们不是前两天才看到电视上在讲，说现在国中生都不要父母接送什麼的？你明年都要升高中了耶，凭什麼还跟个小鬼头一样？」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啊。
李晟敏委屈的扁嘴，撒娇般地摇晃著李爸爸的手臂。
每次想到要自己搭车，他就会开始觉得身体哪个地方不太对劲，心里有种莫名的不踏实感。
「别跟我争，我不是早跟你讲清楚了，从今天开始你要自己去学校……」
「好啦！」
在关上门之前，他好像还隐约听见李爸爸在碎碎念，什麼「连搭车都不会，想到要载一个高中生去上学连我自己都觉得丢脸」之类的话。
其实他并不是不会好吗，只是真的很不喜欢而已。
果然，才刚走进台北车站李晟敏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更不用提上捷运之后了，漫长的七站，把他搞得头晕脑胀，到学校的时候只差没有当场昏倒送医。
……还是直接送殡仪馆？
「李晟敏！」
好不容易才拖著疲倦的身体撑到校门口，立刻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如释重负的微笑。
「圭贤啊，等很久了吗？」
「是啊。你今天怎麼这麼晚？」原本靠在墙上的男孩悠栽的朝他走了过来。
曹圭贤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直到国中两人才很幸运的同班。
他是个外貌出众的家伙，言行中那种自然的慵懒，带点洒脱的优雅气质，是自己永远也模仿不来的。
「没什麼啦，只是老毛病又犯了。」不想因为一点小事让自己显得大惊小怪，李晟敏只是淡淡苦笑。
「……啊？你该不会是自己搭车来的吧？」曹圭贤不安的眯起眼睛。
相处了这麼多年，他当然知道李晟敏的问题。
汽车公车的话倒没什麼，但如果是火车或捷运那种一节一节包厢式的东西，李晟敏绝对受不了。
「在我面前你干麻还逞强啊……」
见李晟敏没有反驳，曹圭贤无奈的摇摇头，随手将李晟敏的书包挂到自己肩上，一路扶著他走去教室。

3.
「所以你现在还得自己搭车回家？」
李晟敏长长的舒了口气，悲伤的点点头。在欢乐收拾书包的同学群组中，这画面看起来格外凄凉。
曹圭贤不敢置信，「天啊，你是哪里得罪你爸了吗？他干麻这样整你啊！」
「我早上听到他说，想到明年得载高中生去上学他就觉得很丢脸。」
「……」
曹圭贤张嘴似乎想说些什麼，但一阵无语后，他只是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拍拍李晟敏的肩膀。
「到家以后，打给我。」
李晟敏也无言，只得乖乖点头应允。
说不厌倦是骗人的，他真是受够这样的自己了，感觉又脆弱又没用。
烦躁地踢了站口的刷卡机一脚，不只引来旁边警卫鄙夷的目光，而且本来一阵一阵的头痛变得更持久了，真是时运不济。
试著压抑不停涌上的晕眩感，李晟敏摇摇晃晃进了车厢，一坐定马上闭眼开始祈祷下次睁开就是出口。
「嘿！同学你不让位吗？」
一个陌生的成熟女声从他头顶传来，李晟敏睁眼一看，对他说话的是一个站在他身旁的职业妇女，而车厢内不知何时已经挤满了人。
不远处，一个白发娇小的老太太因为煞车踉跄了几步，差点一头撞在一群高中生背上。
李晟敏见状，赶紧起身挤到老太太旁边，「不好意思，您去坐那边的位子吧——」
回头一看，他差点没吐血。
刚才那个叫他让位的女人，正大剌剌的坐在那里补妆呢！
…….所以这女人刚才是叫我让位给她的意思吗？
李晟敏感觉自己的嘴角在抽慉，一整天受的委屈也立刻化成满腔热血。
「小姐，你不让位吗？」
「不是你刚让给我的呗！」不耐的挥挥手彷佛在赶什麼脏东西，女人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明明长得也不差啊，有必要这样吗？
李晟敏不禁感叹，如果他有曹圭贤那样的长相，这妇女怎麼可能这种态度？不管要求什麼对象是谁，应该都能轻轻松松手到擒来吧。
「不好意思，难道您不知道敬老尊贤是国民基本美德吗？」
「小鬼，你以为你是谁啊？」
「让位可是连小鬼都知道的道理。」看见这个妇女不听劝还抬头瞪他，李晟敏心里越发不满（或许也有一半是因为她抬头看他的时候，那张五颜六色的脸把他吓得不轻），义正严词道：「我谁也不是，只是眼前正好坐了一个比小鬼还不懂事的大婶！」
「呀——你这家伙——」
女人似乎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在先，没几句就被他说得脸色铁青，眼看就要崩溃骂街。
「别……」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的老太太终於出声了，「不用了，没关系……」
她轻拍李晟敏的肩，转过头对女人笑了笑，「看来，你比我更需要大家的包容。」
女人愣住，手里的化妆品也掉了一地。
慌忙拾起自己散落的东西，在全车乘客的注视下，女人匆匆下车。
「呃……」李晟敏还来不及说些什麼，老太太就先笑咪咪的开口了。
「谢谢你，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不、不会……」
看见她的笑容，李晟敏愣了一愣，竟有种莫名的温暖流过心底。
老太太头发已经全白了，脸孔却依然留著少时清丽的痕迹，皮肤很白，看起来完全不像一般老人那样满是皱纹。
老太太在他前一站下车，离开前还回头朝他挥手道别。
……这就是所谓的日行一善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李晟敏心情很不错，甚至还即兴在台北车站外自弹自唱了摇滚版的「七彩的微风」，换得不少小女生崇拜和暧昧的目光。
因为满脑子都在想今天做的好事，李晟敏甚至连曹圭贤要他打电话都忘了，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下车时身体早已恢复正常，连一丝丝不适都没有。

4.
「李晟敏！」
「呃……」
一大早又头昏脑胀的来到校门口，李晟敏立刻就看到脸上顶了两个黑眼圈，怒极反笑的曹圭贤，李晟敏错愕。
「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才想到要打电话！」
「圭贤……」
「手机没有开机，家里电话也不通，你知道我昨天有多担心你吗？」
「对不起啦……」
见李晟敏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曹圭贤沉默了一会，表情渐渐柔和下来。
「下次不准再让我找不到人，听见了吗？」接过李晟敏的书包，曹圭贤扶著他一起走进教室。
「你昨天回家还好吧？」
「我做了一件非常神勇的事喔——」
李晟敏得意地把自己做的「善事」钜细糜遗描述了一遍，曹圭贤听著却忍不住爆笑，「这算什麼善事啊！我看你只是不高兴那女的骗走你的位子吧？」
「什麼啊！为不认识的人仗义直言是一件很热血的事好吗？」
「热血这个词不是给你这样用的！」
「你很吵耶，人家都亲自感激我了你还有什麼意见？」
「……」曹圭贤突然噤声，李晟敏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晟敏！上课聊天很有趣吗？到后面站！」
老师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李晟敏浑身一震，还没来得及起身肩膀就被压住，力道不重，却稳稳地将他按在位置上。
「老师，是我先找他聊天的。」
「……」
大家还来不及反应，只得眼睁睁看曹圭贤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自动到后面站好。
老师带著复杂的神情继续上课，李晟敏悄悄回头，正好迎上曹圭贤不怀好意的眼神。
你、欠、我、一、次。
曹圭贤没有出声，只是用嘴型一字一顿地说。
李晟敏冷笑，不屑一顾地摆摆手便转过身，任后面的曹圭贤如何无声叫嚣都不予理会。
……
虽然吵吵闹闹的，这还是快乐的一天。

5.
自那件「善事」之后，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这三个月以来，李晟敏每天放学时候都会在捷运上遇到那个老太太。一开始只是礼貌性的打个招呼，到现在慢慢熟悉，老太太也会跟他聊天，听他说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虽然每天固定的相遇让李晟敏感觉有些奇妙，但其实他还满喜欢这个老太太的，也就不去想那麼多了。
在他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离开家，剩下他和爸爸相依为命。幸好父子俩个性都大而化之，相处起来轻松愉快。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家庭有什麼不好，就是缺乏跟女性相处的经验罢了。
而这个老太太让他觉得很亲近，也没有过去女生常带给他的压迫感。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呢。
「你后来考得怎麼样啊？」
「很不错啊，我还是第一次赢圭贤呢。」李晟敏咧嘴一笑，「他今天考一考竟然睡著了，之前叫他坐姿要端正都不理我……」
「年轻人嘛，这样很正常啊…」老太太淡淡的笑了，心思又无法控制的飘向过去的记忆。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一个讲不听的男孩呢。
脑海中浮现日渐泛黄的画面，只有主角的脸清晰的像是近在眼前。她知道为什麼，因为清醒的时候太常回忆了，因为每晚的梦都被占据了，几乎一整天都惦念著，所以想忘都忘不掉。
一阵揪心的痛涌上心头，激烈的让她忍不住皱眉。
「您还好吗？」看见老太太突然痛苦的按著额头，李晟敏赶紧上前搀扶。
虽然这并不是第一次，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李晟敏还是免不了紧张。「您上次吃的药呢？我帮您找……」
「吃完了。」老太太紧闭著眼睛，轻轻摇头。
「还是我帮忙打电话找人来接您？」
「找谁？」老太太失笑，一边努力把那张让她心碎的脸赶出脑海。
「呃……或许找老爷爷？」李晟敏一愣。
他怎麼会知道要找谁啊！
老太太抬头看著表情茫然的李晟敏，悲伤的微笑，陈年的心痛令她视线逐渐模糊。
「我还没来得及嫁给他，他就走了。」
李晟敏心头一紧，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待他视觉恢复正常，老太太已经不见踪影。
「走了……？」
李晟敏微微皱眉，心中隐隐泛起一阵奇异的酸楚。
门开了，他若有所思的下车。

6.
「呃……学长……」
没听见没听见……什麼都……
「学长……」
没听见…..没听见没……
「李晟敏学长！」
「……有事吗？」
勉力挤出自己最温和最有距离感的微笑，李晟敏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头，半个身体还搭在曹圭贤身上。
「我、我们这学期有一份报告，要采访影响自己最深的人……」
看著眼前数名扭扭捏捏的小学妹，李晟敏对她们接下来要说的话已经了然於心，却还是不免感到好笑。
「我们……想要采访你跟曹圭贤学长……不知道你们……」
「通常老师会出这种题目，都是希望你们去采访他吧？」曹圭贤坏心的笑了笑，学妹们看见他的笑容后先是呆了好几秒才红著脸回神。
「我们…..只是希望能诚实的完成作业……」
「……」
没有人说话。
真糟，场面尴尬了。
……下次拜托别选在人来人往的楼梯口好不好！
「我们最近有点忙喔。」努力忽视附近有意无意围观的人群，李晟敏暗暗和曹圭贤交换了一个疲倦的眼神。
「如果等我们有空采访，或许你们的报告就来不及交了。」李晟敏尽量用最诚恳的语气念出固定的台词，并适时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我们愿意迟交没有关系！只要能采访到你们……」学妹们锲而不舍的打断他的推辞。
真是坚定的信念……
就在李晟敏努力思考措词表达的时候，曹圭贤就看不下去了。
「就算他愿意我也不准。」曹圭贤双手抱胸，平时玩世不恭的眼不祥地眯起，「他最近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
「啊……」
这样场面不是更尴尬了吗！
看见学妹们复杂的表情，李晟敏无声的抱头哀嚎。
「好啦，你们也知道这个学长个性比较直接，别放在心上！」李晟敏挤出一个苦笑，努力安抚学妹，「我们还有事，改天再聊！」
直到彻底逃离那群哀怨的眼神，李晟敏才开口埋怨，「你别这麼凶嘛，她们好歹也算是你的粉丝吧，这样人家会伤心难过耶。」
「我可没叫她们这样缠著我。」曹圭贤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是我不在乎的人，为什麼要怕她们伤心难过？」
「就算是不在乎的人也不能这样！」李晟敏责难的瞪了他一眼，「你难道不希望身边每个人都能开开心心的吗？更何况……」
「你这种个性，最后不会有什麼好报的。」不等他念完，曹圭贤就淡淡的打断他的话。
李晟敏一怔，一时竟想不出话来反驳。良久，只好不甘愿的低语。
「……或许吧。」

7.
今天真是尴尬的一天。
轻靠在车门上，李晟敏无语问苍天。
昨晚老太太临走前的话，不知为何竟还压在他心上，让他浑身不对劲，而老太太也沉默不语，奇异的氛围环绕在他们四周。
「您的……呃，老爷爷，他是一个什麼样的人啊？」耐不住性子的国中生如他，终於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他啊……」老太太看了李晟敏一眼，却像没有聚焦似的，目光一滞，「很温柔。」
「还有呢？」这麼简洁的回答让李晟敏不知道怎麼接话，只好继续问。
「平时个性很嚣张，但就是害怕看到我哭。每次都紧张的要命，只会慌乱的一直安慰我。他其实不是个温柔的人，还常常被朋友骂无情。」老太太轻轻勾起一抹无意识的微笑。「但我心里知道，他其实不是那样的。只是因为把所有感情都给我了，所以才会显得一副除了我以外什麼都无所谓的样子。」
把所有感情都给我了，所以才会显得一副除了我以外什麼都无所谓的样子。
听著听著，李晟敏发现自己想像中的老爷爷似乎和她描述的一模一样，他几乎可以想见老爷爷那冷冷的表情。脑海中还有一些莫名的灵感不断浮现，似乎在提醒他故事的细节。
「您们是雨天认识的吗？」
「是啊，」诧异的看了李晟敏一眼，老太太回忆，「我那天没有带伞，是他救了我。」猛地收回目光，老太太对李晟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该下车了。你似乎都知道我要讲什麼，真神奇呢。」
……是啊，让他觉得异常熟悉的老爷爷。
李晟敏边佩服自己丰沛的想像力，边挥手向老太太道别。

这文其实是两年多以前写的
当时我把角色名字改掉之后拿去参加校内的文学比赛
还得到第三名帮我拿了一笔小小的奖金(笑)
这是我第一篇完结的文
现在来看当然有很多不足
但既然都写了
还是希望趁生日的时候当贺文发一下~~
各位就将就一下吧<3

8.
他来到每天上学一定会经过的路边。
现在正下著毫无预警的倾盆大雨，他只好找了个屋檐静静等待。
「啊……」
微微转头，他看见自己找了半天的那个女孩竟也跑进这个骑楼，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喘气。她娇小的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短袖制服，不只湿透了，还水淋淋的滴著呢。
……这画面好像非礼勿视喔？
他一愣，什麼都还来不及思考，双腿就自动走上前去。
「穿起来吧。」
递上一件同校的运动服，他听见自己刻意压低的声音这麼说道。
想必是不希望女孩尴尬吧。
脱下外衣后，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背心，露出修长而精实的身材。稍微留意了一会，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温柔动人，外貌也精致的和曹圭贤有得一拼。
一阵奇妙的熟悉感闪过。
「……谢谢。」
女孩抬头望著自己，从他这个高度正好可以清楚看见，那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羞涩。
「没什麼。」他微微一笑，「再见了。」
「请等一下！这个衣服……」
他话音刚落就已疾疾奔进雨中，自然没有听见女孩的叫喊。
女孩就这麼穿著宽大还留有一丝温度的运动服，愣愣的看著远处他离开的方向，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
「李晟敏！」
「……？」
费力地转转头，李晟敏睁开茫然的眼看向眉头深锁的曹圭贤。
「你怎麼了吗？」皱眉的圭贤看起来好忧郁喔……
「别闹了！我才想问你这个问题吧？」曹圭贤不耐烦的推开李晟敏揉著他眉头的手，「你从一到学校就开始睡觉，是不舒服吗？」
「嗯？」李晟敏从桌上撑起酸痛的脖子，伸了个懒腰，「我睡了多久？」
「你睡掉一整个上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