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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淡丶香』【古风原创】今生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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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试周郎^吴歌缓
玉盏交倾宴正酣,
青华须尽欢。
凝眸朱颜殷殷看,
泠泠吴歌缓。
取红绸,系青丝,细细藏。
任世沧桑,流年不换,璧人一双。
————————————————————————————————————————
小乔篇:
我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人:青丝细绾,眉如远山。那一袭深红金边的广袖深衣,在镜中竟显得不是那么真实。今天,当真便要嫁出去了么?想到今天我便会成为他的妻子,我忍不住弯唇;可是,嫁出去后,姐姐、父亲、母亲——我的至亲,再不能如当初一般天天相伴了。
一抹笑颜,一声叹息。
容不得我多想,下人们说,周将军迎亲的队伍也已经到了。我仔细地看了一眼乔府,随即笼上了面纱,步进了软轿。
......
远远的,我看见了一个锦红的身影。他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仿佛在告诉我,他有多期待今天的到来。
之前一丝极淡的忧伤顿时烟消云散。
他走过来,牵住了我的手,笑容温和得足以驱散冬风里所有阴霾。
周夫人亲自走来,掀起了我的面纱。
宾客们都在惊叹,真真是天作之合,宛如璧人一双。
可于我都不重要,我只是专注地看着赞者剪下我和公瑾的一缕乌发,系在了一起,郑重地交给了我。
大红色的喜烛高照,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喜庆,泠泠的吴歌开始吟唱,众位宾客开始推杯换盏。
我看见姐姐娇羞无限地低下头,悄悄看着孙将军,脸上满是那种叫幸福的笑意。
我看见孙伯符端起满满的酒缸一饮而尽,朗笑出声,“今生得伊人相伴,无憾也!”
我看见周郎亲自搬来了琴,和着琴音高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一夜,我们仿佛是不知道愁为何物的孩子,只是一味的欢歌、畅饮,敲碎琉璃盏,笑颤红玉烛。
宴罢,他竟然一把抱起了我,全然不顾我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羞得满面通红。
喜气洋洋的房间里,只点了两棵红烛。
烛光摇越间,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很认真地告诉我:
“一世一心人。今生今世,瑜断不会负了夫人。愿能与夫人白头偕老。”
我没有敢抬头看他殷殷脉脉的目光,只是从衣袖里取出那缕青丝,小心地用红绸把它们仔细地系在一起,收好。
周郎,一世一心人。你说过的,我都信。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小乔向上天要的不多,仅此而已。
我静静靠上了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手里还在把玩着那缕青丝。
“等到我们头发全白,年华不在时,再来看看这缕乌发,会是怎样的心境呢? ”


22楼2013-12-21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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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试周郎^忆伯符
    朝雾茫茫暮云朗,
    世事皆无常。
    怀琴未抚已成殇,
    孤影驻斜阳。
    苍山莽,映碑凉。
    人心烫,贪看江山。
    转瞬风流,尽化沧桑。
    .
    周瑜篇:
    记得早上的时候,远处的风景都被雾遮盖了,迷迷茫茫的一片;可是转眼黄昏,天际的暮云都已经清清楚楚,变得好快。
    世事也是如此吧,说变,就变了。
    我面无表情地抱着琴,站在城门外,任血色的阳光灼伤了白衣,刻意地不回头看那满城的缟素。
    那天在城门,你是怎么说的?
    又不是看不到我回来。
    现在,我回来了,可是你呢?你哪去了?
    你当真忍心,抛下无助的妻子,抛下年幼的诸弟,抛下尚待巩固的江东基业,抛下...我。
    你好生绝情。
    你难道不知道,你走了,我的梦想,也死亡了。
    我闭上眼,因为我不习惯泪水这种东西在脸上流淌。可,又怎样才能止住心上的泪?
    我多么希望,当我再次睁开眼时,还是在那天的城门口。
    我还在为你弹琴,你还在弹剑高歌。
    或者更久以前,你送我去丹阳的路上。
    亦或者,那年你葬父曲阿,离开舒县,我送你出城。
    每一次,你都坚定地抬起左臂,约我共图河山。
    每一次,你都对我说,何必伤感?反正下次相逢也为期不远。
    可是,这次你食言了。
    当我再度睁开眼时,依旧只是古旧的城门,依旧只是漫天的缟素,依旧只是,血色的残阳。
    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我不会再作无谓的妄想。可我错了。
    罢了。那我,再为你弹一曲吧。
    拨动着宫商角徵羽,我却久久不能弹出一曲。
    远处,是苍苍莽莽的青山,把那墓碑映得分外寒凉。
    人心是烫的,就如你我,总在贪看这片江山。
    可是,等到千秋万世之后,这片江山,又会归谁?
    功名利禄,终抵不过一抔黄土。
    就如你此刻,已看不见这片曾经为之征战不休的土地。
    “半军葬黄沙,半壁江山画。半生浮名夸,叹 谁的天下?”
    罢了。伯符,即使是这样,我周瑜也依旧为你去揽看这江山。
    因为我依旧记得少时我们一起许下的理想:扫清四海,天下太平。
    你走了,可江东不能垮。
    我会拼却一切地替你守着这江东,直到某天,我也随你化作尘土,同你归去...... 至于你的违诺,我会记着的。“到了那边,再找你算账。”
    ......
    这一年的江南三月,注定笼罩了伤痛的阴影,可就在这阴霾之下,江东的新柳却还是渐渐发了芽——就如江东本身一般。尽管,有些东西注定逝去了...


    24楼2013-12-21 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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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7 01:3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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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试周郎^赤壁
      月悬天心困云掌,
      连环锁贪狼。
      镝指江雪飞转,
      风挥焰急翔。
      胭红岸、血成章。
      握楚魂,携手疏狂。
      寂伫东风,知沧海炎凉。
      .
      周瑜篇: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十八日,子时,月昏无风。
      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实在熬不住困倦,我扫开案上的军卷,昏昏睡去。
      迷迷糊糊间,感觉肩上多了一件披风,马上睁开了眼。
      “小乔,你怎么来了?”我微惊。
      “我...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她低下头,“对不起,把你弄醒了...”
      “无妨。”我摇头,望着跳动的烛火和杂乱的公文,顿时清醒了过来。“只是受了风寒,烧已经退了,无甚大碍。”
      “军务虽重,可还是要注意你自己的身体。”她眼里依旧是不忍,“去榻上好好睡一觉吧。”
      我顺手拿起了公文,想收拾规整。“不必了...我...”“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她打断我,手抚上我的额角,很凉。
      “我是真的不想睡了....”我轻声叹息,“没事的,我身体好着呢。”
      她不说话,默不作声地替我收拾公文。
      “好吧...”我无奈,“那,我先出去走一走,回来就休息...”
      “那我和你去吧...”
      “不必了,这毕竟是军营。我,兴许还有一些事。”
      “周郎...”
      “还有,军营里你不宜多留,明早我就派人送你回去吧...”我面无表情,转身步出了军帐,狠狠心没有回头。
      北风迎面吹来,刮得脸生疼。我才感觉到自己的眉头已皱得发酸。大战在即,我却莫名地悲伤起来……
      夜已经深了,军营中是那样安静,我可以听见照明的火炬燃烧的微响。
      漫无目的,我一直走到了营外。却才隐约听到了一阵来自江边的琴声,泠泠切切,澄澈清幽,且是我曾经很熟悉的旋律。我微怔,“这么晚了,他还真有兴致。”
      我走向岸边的渔火:一叶舟,一温炉,一把琴,以及一个温和飘逸的身影。
      “孔明先生。”我换上了与他相似的笑容,行礼。
      “大都督。”从容淡静的表情,却让我心里不由得发沉——这是有礼而疏离。
      “孔明先生好雅兴,大战在即,还有心煮茶邀月,奏一曲《听雪》。”
      “《听雪》?”他抚琴的手竟停顿了一下,可马上,他便用一贯从容的话语掩饰了自己的失落。“都督此言差矣,亮是聊借琴曲忘忧尔。”
      我笑,心中的惆怅却更甚了:莫问知音何处,咫尺天涯。
      “久闻都督精通音律,亮不才,不知可愿赐教一二?”我对上他的眼神,是不容错辨的真诚。
      无声的叹息,我却还是接过了琴。好吧,孔明,浮生若流沙,我亦不想给自己留遗憾……
      “赐教不敢当……不过然既然如此,瑜便将方才的曲子奏完罢。”
      缓缓拨弦,那熟悉的旋律便轻轻流淌出了……
      思绪悄然走远了……我似乎,已经八年未曾弹这首曲子了。是的,八年。伯符,竟已经走了这么久了……我有些恍惚,时光,是在何时瞒着我离去的?……
      恍惚间,我竟误拨了一次宫弦。所有音调戛然而止,气氛顿时有些凝固。我叹息,收回了手。“许久不弹,竟如此生疏了。先生见笑了。”
      “都督又忘情了。”羽扇掩面,他的笑里,带着理解的意味。我忽然发现,我与他是如此相似。
      “不过,都督当再罚一曲。”抬手,他为我添茶,清郁的茶香在小舟里蔓延,杯上白雾在冬季显得格外温暖。孔明执杯浅笑,待我抚琴。
      第一次,尽我所能地对他表现出我的真诚。
      信手拨弦,奏一曲浩如江水,苍茫似秋,任星辰垂泪……
      一曲终了,指尖缓缓依次抚过七弦,宫商角徵羽便在北风中颤抖,久久未歇……
      “《听雪》?”他居然这样问道,那袭白衣在北风中剧烈地摇摆。
      “不。这首曲子,叫《长河吟》,今日为先生而作。”
      孔明,你我此刻虽是同袍,然他日必会争锋于沙场。这也注定了那曲《高山流水》不能为君而奏,但,我愿以这曲《长河》,记我今世知音。
      “世间唯君难再得。”他慨然。
      “世间君亦难再得。”我坦然。
      他闻言大笑,“孙伯符遇君,无悔于泉下矣。亮遇君,不悔于沙场争锋矣。”
      呵。是的,我们果然是知音,宁相伤不相忘的知音。
      “今夜在此长谈,孔明该不会只是想与我谈论音律吧?”我问。
      “当然不是。亮夜观天象,星象有变。三日后子时,有东南风起。”孔明正色道。
      “先生有几成把握?”
      “看都督信我几成。”
      星月清辉洒在他的白衣上,越发衬出他的傲然脱俗。
      他的判断,不必质疑。
      “我信先生。三日后子时……我会让八十万曹军,灰飞烟灭!”
      (以上是某陌一时抽风先来了一段瑜亮而已,赤壁马上开打)


      26楼2013-12-21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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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试周郎^悼
        石头城外草萧疏,
        桑落故人墓。
        江山此夜何年?
        闻周郎亦误。
        千秋憾,十年悲,一回顾:
        英雄何慕?江南漠北,三尺黄土。
        .
        建安十五年夏七月十二日。
        夜,孤寂而漫长。
        记不清,这是今夜第几次挣扎着从昏迷中醒来。
        “军队行至何处了?”我问。
        “到巴丘了,都督。”
        才到巴丘吗?我,走了十年,仅是到巴丘吗…?
        “都督,明日不要再行军了。您的身体……”吕蒙又一次苦劝。“不如先在此驻扎,等您的身体有所好转,再西进……”
        我终是点头。
        两天后,病却丝毫不见好转。
        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身上总是忽冷忽热……
        “都督只是偶感风寒,不日即可康复。”
        我听着医师的话语,连自己都觉可笑。“偶感风寒?呵呵……”我斜靠回枕上。
        “子明,你们不必瞒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是知道的……”
        “都督……”
        “都先退下吧,我有些累……”我确实很累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又是寂静的夜晚。
        大概因为久睡的缘故,此刻我似乎再清醒不过了。
        “都督,您醒了!”在一旁守候的竟是甘宁。
        “兴霸,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都督,子时了……”
        我默然。
        时间似乎过得太快了,我忍不住开始担心…“兴霸,我想出去看看……”
        “不行,帐外风大。医师说了,都督您不能受寒。”
        我努力牵起唇角,“你听都督的还是医师的?”玩笑的口吻,于是他也努力想笑,却终只能扯作一副比哭还扭曲的表情。
        一声叹息,“兴霸,让我,再巡一次营吧……”
        军营就扎在江岸。步出军帐,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江中飘过一盏盏闪动着微光的糍灯。我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中元节。
        据说,中元节这夜,人们把糍盏点亮后放入江中,顺水漂流,它们就可以喂饱游荡着的荒魂,让他们平安回到家中。
        湿热的江风覆上了脸颊,我看见流光顺着江水漂向下游,隐约朦胧,却又清晰地一直延伸到了天地之涯——游魂已然归家。
        望着这一江灯火,恍惚间,我以为我也将随它们归去了……
        归去……今夜吗?
        “兴霸,扶我回帐……再……叫众将前来议事。”
        ……
        军帐里,几盏油灯在微微颤抖,清晰了他们脸上的忧愁,模糊了我眼中的世界。
        望着身边随我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同袍,我忽然觉得歉疚……曾与谁约了同游天下?曾与谁说过生死与共?曾与谁誓曰永固江东?……
        我不曾忘,但我终是要食言了……
        强忍着箭疮的剧痛,我努力使自己镇定,清醒。尽可能清楚地向吕蒙等人交待好以后的事。
        “瑜命当如此,诸君不必感伤。”
        军帐里一片静默,依旧只有烛火在摇曳。
        “西征无果,当率三军立返江东,待主公……重任都督。”失去了这次机会,二分天下的机遇不会再有。这乱世还要继续,江东也会有别人来撑起,而我,从此无能为力……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血气有些上涌,我捂着胸口,痛得几乎喘不上气……
        良久方苏。
        躺在榻上,剧烈的咳嗽,我相信现在这张脸一定惨白且毫无血色。
        “大都督……”众人面色凄怆。
        这副样子看起来很痛苦么?
        抬手,我看见大片的鲜血染上了衣袖,触目惊心,浸透了上面细密的针脚——临行前她一针一线缝上的衣袖……
        我居然就这样看得出了神、随即有些庆幸:幸好她没在,没有看见憔悴至斯的我……
        她不知道,就不会太难受了……
        可世事总是出人意料。
        拭去唇边血痕,我正欲开口,却忽然听到营中一阵群鸟扑翅的声音。未及有人出去探视,就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正急匆匆赶过来……我蓦然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惊疑间,她已经掀开了帐帘:“周郎!”
        “小乔?!你……”
        话还没问出口,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夫人是如何来到的?!”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她没有回答。泪水在她看到我的一刹那从她眼中落下,但她默不作声,只是走过来,扶住了我,轻拍我的后背。
        半晌,我终于止住了咳嗽。
        而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极轻微,却让人不忍忽视。
        可我还是选择了去忽视。因为,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如今……咳咳,曹贼在北,刘备据荆,天下之事实未可知……”没有停下议事,我继续交代着身后之事,顾不得她就在身边。“诸君皆是有识之士,权衡决断,当审时度势,瑜……别无所嘱,唯慎而已……”
        每句话,都说得比方才艰难了许多……因为,她在听着……她在听着我说我死后的事,话里没有她,却是在折磨她……
        “破虏……讨逆将军……经营不易,主公亦是雄才,万望诸位竭力辅之,瑜于九泉、不胜感激……”
        闭上眼,不去想那句“九泉”……我以为我能够很从容地面对一切,阴谋、杀伐、甚至是死亡。但事实上,她成了我最大的牵挂……
        ……
        事情终于都说毕了。
        挥了挥手,众将便依次退出了军帐。那么,就只剩她……
        我望着我的妻,倾城的容颜在泪光间显得那样凄美……她不该这样的。她应该在江东三月桃花开的季节,坐在秋千上,巧笑顾盼,笑语嫣然……笑语嫣然么……
        可是,我走了,要她如何笑语嫣然?
        “小乔……不哭了……”我伸手,抚上她的额头,话语却没有一点说服力。
        “你说过要回家的……”
        是啊……我说过,我会回去的,我要陪她回舒城,陪她等花开的……可是……我似乎,不能了呢……
        张口,想说安慰的话,却再不忍心骗她。
        “对不起……”对不起,我又要食言了……
        “你总是这样……总是爱骗我……”她努力地想给我一个笑容,泪水却止不住地落下。
        “对不起……”心口一阵刺痛,我清楚地感应到,那不是病伤的痛。“小乔…对不起……”我再说不出其它话……
        “不说这个了……不要说了……”她泪眼婆娑、摇头。
        我伸手,努力想去牵她,可却又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了。
        还是刺目的鲜血,足以灼伤人的心。
        倒在榻上,又是一阵无意识的昏迷。
        当我醒来时,天已经开始亮了。
        烛火早已熄灭,东方的鱼肚白已足以清晰地勾勒出这个喧嚣的世界。朝霞的光芒落在枕边,也落在十指相扣间——真好,我醒来时,她还在我身边。
        “周郎,你醒了……”她给了我一个温馨的笑容,一如往日。
        “嗯…醒了…”我也笑着应她。很认真地回应,仿佛是倾尽了一生的守望。
        这个清晨,我似乎好了很多。可以在她的搀扶下坐起身,同她谈论着过去和以后的事。
        她坐在我身后,轻轻环住我的肩。
        “等你病好了,我们去黄山看云好吗?你以前答应我的……”暖暖的呼吸,温热了冰冷的脸颊。
        “好啊。黄山的云,很美呢。”我顿了顿,“而且等我们老了,就在那里常住。”
        “好啊。但那时候你不准嫌弃我老了,不好看了。”
        我笑,“怎么会?那时我也老了呀……”
        那时,我们都老了……
        “我们还要年年回舒城看桃花,把你这些年的爽约都补回来……”
        “好。”
        “看看绍儿,还有姐姐,然后替伯符温一壶‘莫辞’……”
        她柔声说着,我却听见有泪水滴落在衣襟,狠狠碎裂。
        “好……”我假装没有发现,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模糊起来。“等回了江东,我们就启程……”
        “等你回家……”她还想再说下去,可一声难以克制的凝噎打断了她自己。她用手捂住口,不想让我听到。
        那我,可不可以也当做没听到?
        “小乔,再为我弹一曲,可好?”我开口,满心的苦涩。
        她点头,起身从案头抱起了我的琴。
        “想听什么?”她柔声问,一如过往流年……
        “都好。”
        十指轻轻拨弦,随即,她定好了调。
        一曲慢角《烟柳行》,是那年我们皖城初见时,她弹的那首曲子。
        闭上眼,我仿佛回到了过去。
        那个红衣英姿的孙伯符;那场一见倾心的初见;那场缟素无言的葬礼;那场烧破云天的大火;那群生死与共的同袍;那个,血梦交铸的江东……
        “十年……江东……”
        十年而已。
        我或许真的违诺了,因为当初与他起誓时,我们说的是一世。
        但,谁叫他先背约而去了呢?
        对着渐渐褪去了颜色的世界,我无声浅笑。
        我想,如果在下面见到了孙伯符,也不会词穷了……
        因为,我比他多守了十年呢……
        思绪似乎越走越远,远到我无法再回来。我知道我的妻还在我身畔抚琴,我知道
        她还在等我回顾,可我再没有力量去牵起她的手。
        她的身影在渐渐模糊,琴声却一阵阵清晰,在完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我看到了
        一城的明艳芬芳。
        我知道,这就是那年舒城的桃花……


        29楼2013-12-21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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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试周郎^红颜陋
          陌上女儿音如流,
          惹谁心事悠?
          无端锦瑟伤秋,
          疑是宫商瘦。
          玲珑弦、不堪续,续更愁。
          英雄去矣,红颜渐陋,终见白头。
          .
          “为什么那年你要选《烟柳行》呢?”周郎与我一起坐在亭中,他要听我弹琴。
          “当然是因为喜欢这首曲子呀。”我有些奇怪。
          “这首曲子,可是慢角调呐。”他一脸故作深沉。
          “慢角调,有不妥么?”
          “当然不是。只不过,慢角调的曲子历来都很少,我所知道的,也不过三首。”
          “哪三首?”我很好奇。
          他狡黠一笑,“《凤求凰》、《长相思》、以及《烟柳行》。”
          “噢。”我点头,一脸的了然。
          “小傻瓜。”他终于忍不住笑开了。“你果真不知道《烟柳行》的意境其实和《凤求凰》很相似么?”
          “啊?!”我失声道。
          “《烟柳行》不是名曲,只是在江东一带流传,知其意者寥寥无几。”他眼角眉梢满是笑意。“我当日还以为乔家姑娘意属周郎,借琴诉衷情呢……”
          我早已羞红了脸。“我是真的不知道……”
          “真不知道么?”
          “真的不知道……”
          “哎——”他居然叹气,“原来夫人不似这般多情呢。”
          我恼他,“你就爱胡说!”
          “我可没骗你。为夫正是被一曲《烟柳行》蒙了。”
          我有些生气,“后悔了?”
          “嗯?”
          “江东多少佳丽,弄丝调管,只求周郎一顾……夫君要是后悔了,大可去娶。”
          他微微一愣,随即大笑,“夫人吃醋了。”
          我扭头,不理他,心里难受极了。
          “夫人?”他见我这样,又回过来哄。
          “小乔……”温暖的手爱怜地把我扣在怀中。“瞎说些什么呢?”
          我不说话,别过脸去。
          是啊,他是江东的美周郎,多少女子在暗暗倾慕。若有一天,我容颜老去,他还会这般宠爱我么?也许,还会娶回一个更动人的女子吧……
          “小乔,你怎么了?”他关切地询问。
          “你要是想娶别的女子,就去娶好了!”
          “额?”他听得莫名其妙。
          “我几时说过要再娶?”待他回过神,似是而非的笑意便挂在了唇角,美得令人醉心。
          “……”我觉出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可还是倔强着诉出了我的担忧。“等我老了,头发白了,容颜苍老……你也许就会喜欢上别的女子了……”
          “胡说。”他宠溺地刮了一下我的鼻梁。“小傻瓜,你也不想想。等你老了,我还不是老了?”
          闻言,我有些怅然,“可是我不想你老去……”我不能想象时光磨去他的英姿笑意,不能想象他白发苍颜的模样,不能想象他就这样葬入黄土。我宁愿只是我会老去……
          “人都会老的。”他看着我,用极为专注的眼神。“但我们会一直一起老去,一直很般配,一直在一起。一世一心人的诺言,无关乎岁月。”
          无关乎岁月……
          他棱角分明的脸,他温暖坚定的怀抱,他温和缱绻的话语……随着最后一句承诺,霎时消失。
          这,只是我的一场回忆了。
          事实上,公瑾已经走了十年。
          这十年间,江东如他所愿,稳稳地站在天地间,却没有再能俯瞰天下……
          在我眼里,没有他,一切都不会完美了……
          循儿他们也都长大了。
          而我,也真的老了。
          不止是容颜,还有别的,我说不清道不明的……
          “我老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清风吹过秋千索,无声。
          “你说你会和我一起老去,可是现在,我老了,而你,永远三十六岁。”
          “你又要骗我么……”
          在这十年里,我总是悉心留住那美丽的容颜,耐心地拔去白发,束着十年前他最喜欢的发式……
          那样的容颜里,有关于他的记忆,见证过我与他走过的春秋冬夏……
          做这一切,只因我想留住他……
          可是没有用。
          我还是无可避免地一天天老去,任岁月销风华,任青丝成白发,任朱颜作黄花……
          我终究什么也留不下。
          就像那年,我留不住他……


          30楼2013-12-21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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