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念初中的时候,车站南马路一个饭馆的门口,有个卖猪头肉的老汉。我经常中午不回家,在面馆吃碗素面,然后就站在老汉身旁看他卖肉。那时学校里已在号召学雷锋,按说我们新中国的儿童应该珍惜时光,多干点儿高尚的事情,谁知孺子竟如此不可教也!我小眼睛直勾勾地,专看人家卖肉,确切说,是专看肉。那肉,红亮亮、香喷喷、热腾腾、颤巍巍,在刀下沙沙作响。看着看着,我的体内便如羽毛轻搔,奇痒难捱。
面对那个卖肉老汉,我多次舔舌头、咽口水。下决心,将来长大了,挣钱了,一定天天来买猪头肉,哪块大买哪块,拿蜡纸包了,捧回家,妈妈一半,我一半,就米饭,就馒头,哪怕就窝头也行,有了肉,吃什么都香。
一次,我的语文数学考了双百,母亲准备犒劳我,问我想要什么?我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猪头肉!”按说那天我们已经吃完了饭,母亲立即带我去买猪头肉,并亲眼看着我一口口吃下。那天,简直是我的盛大节日。真香啊!全身上下都欢畅。
那时,每逢过年,我都能吃上猪头肉。那时,一张肉票能买三斤猪肉,但是却能买一颗猪头。一颗大猪头有十几斤,肉足足多了好几倍。
记得有一年,年关将近,父亲兴冲冲地提着一个毛乎乎的大猪头回家了。我和两个妹妹、都兴奋地围着父亲转,帮着忙活。父亲在炉子上架起一口小铁锅,用小铁锅把松香化开,把烧化了的稀稀的松香慢慢浇到猪头的各个部分,稍等一会,等松香慢慢凝固,变得既不沾手还算软和的时候,从猪头的一侧开始慢慢卷起松香,松香就会顺着卷起的劲,把猪毛连根拔起。剥下的松香再放到小锅里融化,再一次涂抹,再一次卷起拔毛,往往要重复三四次,明显的长毛不见了,剩下的就是那些沟沟洼洼里难薅的毛了,这些毛需用镊子慢慢地摘。摘干净一个猪头大概要用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