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魔°审の判〖转文】天使堕天使们的新旧时光By弥镜

“不怎么样。他们几乎是铁了心要这么做。”米迦勒冷着脸道。
　　拉斐尔叹了口气，“我承认他们的方法很好，如果在天堂实施天堂一定能突飞猛进。但那是在所有天使都赞同的情况下。从现在来看，无疑反对占大多数，绝对适得其反。”
　　两个人并肩一起坐在一张铁艺长椅上，米迦勒闭起眼睛靠在椅背上，听着拉斐尔分析，时不时地应一声。
　　拉斐尔停下话头，问道：“是不是起冲突了？”
　　“嗯。”
　　拉斐尔拍拍他的肩，“不是你的错。”
第十四章
　　翻滚的彩云之间是千军万马。
　　路西法握紧米迦勒的手，偏过头笑了笑，低声问道：“你准备好了么？”
　　米迦勒自信地笑了笑，抖了抖右手的长剑，笑道：“准备好了。”
　　路西法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战友们，提高了声音道：“你们呢？”
　　阿巴顿将剑举过头顶，大喊道：“准备好了！”应和他的呼声排山倒海，汹涌而来。
　　“我们不一定会赢。”路西法伸出左手，幻化出一把锐利而耀眼的剑。
　　米迦勒站在他的身边，慢慢摇了摇头道：“没关系。”
　　“你不后悔么？”路西法笑道。
　　米迦勒从容地嘴角一翘，“从不。”
　　路西法应了一声，沉声道：“那我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两人同时展翅飞起，宛如信念的旗帜。一白一金两道光辉冲天而起，照亮了一个他们期待已久的、崭新的天堂。
　　路西法睁开眼睛，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将面前冗杂的文件推到一边，起身倒了一杯冰水，喝下一大口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天知道他有多么希望这个梦境是真实的。如果有米迦勒与自己并肩，即便失败他也根本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他们可以一同离开，一同去创造一个新世界。
　　可是……他又抿了一口水，听到自己轻声叹息，米迦勒又怎么可能同其他天使口中背叛天堂的人站在同一阵营里呢？
　　天光疏淡，晨雾弥散，时间还早。他放下杯子，推开窗户直接落到了花园里。园丁已经在花园里修剪植物，见到他赶紧鞠躬行礼。路西法小幅度地点点头，走到那个园丁旁边，看着还没见过的一片淡金色的花朵，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新移栽来的，从精灵界引的种子。”园丁直起腰擦了把汗，汗珠顺着他金色的短发滑落到脸上。“生长周期很短，但开花时间很长。据说盛开的样子很漂亮。”
　　“是吗？”路西法感兴趣地半蹲下来，看着细细长长的花瓣。花瓣上沾着晨露，晶晶亮亮的十分好看。
　　“嗯。”园丁补充道，“而且随着它的生长，它的颜色会越来越亮，最后绽放的时候应该是——纯金色的。”
　　“纯金色……”

“就像米迦勒大人的头发。”园丁笑吟吟地说道。
　　路西法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花，转过脸对他笑了笑，“应该是挺像的。”
　　园丁附和地点了点头，拎着长嘴喷壶就往一边摆弄别的花草去了，路西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展开翅膀向神殿飞去。
　　清晨的神殿十分空旷，巨大的十字架下却立着一个沉默着祈祷的人。他的背影修长笔直，浅金如棉的头发垂至腰际，六扇翅膀正轻轻挥动着，一大片光辉笼罩着他。
　　“梅塔特隆？”路西法试探着道。
　　光晕散去，梅塔特隆回过头微笑着看着他，然后腾空飞去掠到他面前。
　　“你……”
　　路西法刚想问他为什么打开六扇翅膀，却见他已经收起翅膀，淡笑着抢先道：“你从来没来得这么早过。”
　　“以前有过的。”路西法反驳道。
　　梅塔特隆笑着点点头，“唔，不过后来就没有了。”
　　路西法挑眉道：“反正我又没迟到过。”
　　“只有直接翘掉的。”
　　“……”路西法看了他一眼，最终决定结束这种无意义的对话，收口，沉默地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梅塔特隆看着他的背影道：“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没为什么。”路西法淡淡道，“睡不着，就来了。”
　　梅塔特隆看着他稍显空落落的单影微微摇了摇头，重新走回十字架前兀自祈祷，直到晨会时分，天使们飞入神殿，神出现在神台之上。
　　即使现在天使分成两派矛盾激烈针锋相对，神对此事也只字未提，仍旧照常缓缓宣读着神谕。阿巴顿在看到加百列、米迦勒、拉斐尔和乌利尔四个人站在一起正低声交谈就自动和加百列拉开了距离，走到别西卜那边站着。别西卜倒没什么负担，自己一个人掏出零食吃得不亦乐乎，四周的情况都和他无关。玛门和阿斯蒙蒂斯站在一起，阿斯蒙蒂斯也是老样子，一直低着头走神，他的眼神却一直盯着神身边的梅塔特隆。
　　而他居然发现，梅塔特隆在下意识地……躲避他的目光。
　　玛门不甘心地皱起眉头。
　　萨麦尔和沙利叶站在一块儿，沙利叶正嘀嘀咕咕地皱着眉头比着手势神情激动地和他交谈，他却眉头微微皱着，表面上有些不耐。最后沙利叶似乎有些生气，掉头向加百列走去。萨麦尔看着拉斐尔和米迦勒拍拍他的肩膀，努力移开目光，不再注意那边。
　　晨会一结束，玛门、阿巴顿、别西卜和萨麦尔便一齐围到路西法身边。路西法的眼睛一直停在神台上，冲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直到神台上的光辉一下子十分亮眼，然后又缓缓变淡，他才望向他们道：“嗯，有事么？”
　　“拉斐尔来找过我了。”别西卜直截了当地说道，“他的意思还是劝我们循序渐进。”
　　“可是我觉得，”玛门皱眉道，“我对金子的渴望越来越难压制了，怎么办？”
　　别西卜面不改色道：“向我学习。”
　　萨麦尔斜睨他一眼道：“如果你能先学会节食的话，我们一定都可以做到。”
　　别西卜语塞。
　　“我想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制度。”玛门严肃道，“那里我们将不再需要这样压抑自己的想法，你们说呢？”
　　“话是这么说。”阿巴顿粗声粗气地说，一边指着自己的脑袋道，“但你们都看到了，很多天使脑回路和我们不一样！”
　　路西法单手叩击着座椅的扶手，似乎在沉思。
　　隔了一会儿，别西卜忍不住道：“您觉得呢？”
　　路西法叹了口气，站起身道：“循序渐进。”
　　“是！”其他人应声应得整齐。
　　四大天使在拉斐尔家花园里聚头。
　　加百列反客为主地撩起袖子在花园里做柠檬水。一挥手将柠檬整个切成两半，然后大刀阔斧地往杯子里挤柠檬汁，兑上水加了冰块插上吸管，再丢进两片柠檬放上一柄小花伞，将杯面上已经一下子结出一片雾气来的柠檬水塞给其余三人，“尝尝看！”
　　米迦勒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加百列，你知不知道下面人都在说上上上回天堂重修宫殿之后选的屋顶很诡异？”
　　“……哈？”加百列眨眨眼睛，惊讶地发出一声疑问。
　　拉斐尔叹了口气道：“你不能因为他在建筑学上没有审美就否定他的厨艺。”
　　“真的可信么？”米迦勒还是一脸怀疑。
　　加百列有点受伤，还是拍胸脯保证，“放心放心，我上次做的酸辣浓汤可是一等一的好喝。”
　　拉斐尔点头。
　　米迦勒终于吸了一小口，然后把杯子一放跳起来找水，“……好酸！”
　　乌利尔也在同一时间喝了一口，此时苦着脸道：“牙都要酸掉了。”
　　加百列洋洋得意道：“这说明我做的柠檬水正宗啊！”
　　拉斐尔放下杯子，暗自庆幸地干笑道：“啊，我胃痛，不能喝柠檬水的。”然后他收到了米迦勒和乌利尔鄙夷的眼神。

在加百列回头的一瞬间，米迦勒和乌利尔眼疾手快地往杯中一点，杯子里马上只剩下柠檬片和冰块，还有杯口的小花伞。
　　米迦勒朝乌利尔使了个眼色道：“我突然觉得，还是很好喝的。”
　　乌利尔赶紧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也觉得不错！”
　　加百列一回头看到他们喝光了，两眼放光道：“我就说嘛，我再给你们倒一杯！”
　　米迦勒、乌利尔：“……”
　　拉斐尔扶额道：“难道我们不该说正事？”
　　“哦对。”加百列也收起一脸玩闹的表情，四个人坐在拉斐尔放在花园里的圆球形座椅里，四顾无言。拉斐尔拿着吸管戳着柠檬片，米迦勒不停转着手里的发环，加百列拿手指绕头发，乌利尔望着天空发呆。
　　又沉默了一会儿，拉斐尔干咳了一声，“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乌利尔刚开口了半句，就被风风火火冲进来的小天使给打断了。
　　“路、路西法大人来了，正在外面等！”
　　拉斐尔看了米迦勒一眼，对小天使道：“下次不要这么急躁，你去请他进来。”
　　小天使挠了挠头。他是新来的，以为风风火火最能表现自己的工作认真，结果这居然不符合拉斐尔大人的口味？他带着新发现的苦恼离去，然后迎路西法进来。
　　路西法看着他们四个笑道：“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不打扰，不打扰。”加百列抓了抓头发，偏过脸对乌利尔一吐舌头。
　　拉斐尔站起身微笑道：“您来有什么事么？”
　　“能借我一个说话的地方么？”路西法道。
　　“卧室客厅厨房浴室床，随便借。”拉斐尔淡定道。
第十五章
　　路西法向米迦勒伸出手，笑道：“我有事和你说。”
　　“你要去哪里？卧室还是客厅，或者厨房浴室床？”米迦勒抱着手臂淡淡地问道。
　　拉斐尔：“……”
　　“客厅吧。”路西法似笑非笑地瞥了拉斐尔一眼。
　　米迦勒“哦”了一声，自己径自向宫殿内走去。路西法收回手，对他们笑了笑然后追了上去。
　　加百列伸出手比了个邀请的动作又收回，捧脸道：“路西法大人刚刚的动作又优雅又帅气。”
　　“你被雪莉上身了吧？”乌利尔吐槽道。
　　加百列翻了个白眼道：“赞叹一下不行啊？”
　　拉斐尔点点头道：“我今天知道了，原来花痴不止是女人的特权。”
　　加百列：“……”
　　拉斐尔摸着下巴道：“言归正传，你们说路西法大人是来说什么的呢？”
　　“要赌么？”加百列露牙一笑。
　　拉斐尔：“……”
　　拉斐尔的客厅落地窗朝南，阳光落满房间。落地窗前就是他平常办公的书桌，东西收拾得干净整洁。白色的窗帘拉开，被风吹得如同水波般缓缓涌动。
　　“有事就说吧。”米迦勒背对着路西法，眼睛望着窗外的风景。
　　路西法上前单手环住他的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见米迦勒没有挣扎，才稍稍安心，小声道：“对不起。”
　　米迦勒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嗯？”
　　“昨天不该说那些话。”路西法轻轻啄了一下米迦勒的脸颊，“不要生我气。”
　　“你的意义不是不需要别人认同么？生不生气又有什么关系。”米迦勒冷冷道。
　　“……”路西法讪讪地笑了笑，“昨天我情绪不对，你不要当真了。”
　　米迦勒还是不说话。
　　路西法继续柔声道：“我们循序渐进，慢慢来。”
　　米迦勒侧过头，有些讶异，“真的？”
　　“真的。”路西法点点头道，一边伸出手握住他的一只手，取出被米迦勒握在手心里的发环，将他的头发束了起来，“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错了，我已经让别西卜去修改议案了。”
　　“嗯……”米迦勒终于应了一声，转过身来忽然双手搭住路西法的肩膀，用力咬了他一口，小声道：“你这个混蛋。”
　　路西法点点头，笑得无奈，“嗯，我知错了。”
　　米迦勒一把揽住他的腰，推开窗户向花园里的拉斐尔喊了一声，“拉斐尔，借你的客房用一下。”
　　路西法认命地微微晃了晃头，笑了。
　　拉斐尔在花园里换了个坐姿，了然应道：“……哦。”
　　日子照旧过，两方天使的摩擦虽然依然存在，但已经不是前些日子剑拔弩张的状态。
　　梅塔特隆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在晨会上都看不到他。官方的说法是他受到神的邀请创造人界，需要保持绝对强大的精神力。
　　实际情况，无人得知。
　　“明天圣耶稣大教堂会有合唱团的表演。”路西法将长风衣交给身边的天使，解开上衣的最上面两颗扣子，向书桌边走去。
　　米迦勒趴在桌子上，慢悠悠地点点头道：“为什么又要演出？”
　　“你忘了么，圣子耶稣要在天堂降生了。所以第五教堂更名为圣耶稣大教堂。”路西法笑道。
　　“啊，耶稣。他没有翅膀吧，是不是和亚当夏娃还有莉莉丝一样？”
　　“应该是。”路西法沉吟道，“说起来，不知道莉莉丝离开伊甸园后去了哪里。”
　　“地狱吧。”米迦勒打了个哈欠，“不知道那地方是怎么样的，据说环境相当恶劣，还有很多魔兽。”

　　越来越深入敌方时，抵挡每一记攻击，米迦勒都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每一道咒语都带着浓浓的杀气。阿巴顿是第一个按耐不住的，从队伍中飞出来，高举无底匙刀向米迦勒砍去。米迦勒抬手将剑狠狠挥出，生生接了阿巴顿满是力量的一刀。
　　场面几度失控，天使军团与叛军打得难舍难分，四周在刀剑相撞的叮叮当当声中开始传来隐约哭声。
　　——我们为什么要战争。
　　——我们为了什么而战争。
　　阿巴顿原本不是米迦勒的对手，但接下几招却不成问题，但面对战斗状态的米迦勒，几个起落之间他就没了还手之力。路西法掠了过来，抬手支起一道结界，又挡在了阿巴顿身前，将他往包围圈内推，阿巴顿绝对不能再这里就折损。
　　在他分神拉阿巴顿的一刻，一道凌厉的咒语向他冲来。路西法回过头，立在原地没有动，之后利剑一般的咒语穿透他的肩膀，锐利的疼痛让他一下子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阿巴顿暴怒地大吼一声，将刀向米迦勒掷去。
　　米迦勒看见路西法挨下那道咒语，也怔在原地。内心的疼痛越发尖锐。
　　——我们居然会走到这一步。
　　拉斐尔见他心不在焉，急忙支起结界，挡住阿巴顿飞来的无底匙刀的攻击。路西法从容地抬手按住伤口，瞬移到米迦勒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米迦勒持剑的手将剑柄捏得滚烫，咬着牙，狠狠地注视着他，“为了你的理想，你可以抛弃一切，是么？”
　　他一条退路都不给他留，他真的……什么都不要了，把什么都抛下了。他忽然抬手探向自己的头发，一阵狂风吹来，没有了发环的金发一下子全部散开，凌乱地在空中飞舞。他摊开手心，那个镌刻着光耀晨星的发环闪烁着温柔的银光，然后他的掌心一亮，发环就这样凌空飞了出去，消失不见，他冷冷地看着他，“你能抛下一切，我也可以。”
　　路西法看着他近乎绝望的神色，声音微微有些发抖，说道：“我不否认我放弃天堂，但我并没有——”
　　米迦勒笑了起来，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口。笑容淡然，绝望浓重。
　　——“你竟然觉得，我还应该相信你？所有的，每一句，都相信？”
　　路西法说不出话来。
　　米迦勒双手举过头顶，口中念起咒语，一瞬间，永昼的天堂涌起黑暗的夜色，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路西法，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三分之一的叛军中的天使同时出手，即使终极咒语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攻击力巨大，但他们的结界同样坚不可摧。
　　“米迦勒！”在神殿看到天色变化的加百列带着卫队飞奔而至，在看见叛军队伍时，他强忍很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你们，你们都疯了！”
　　玛门和贝利亚飞快地飞到路西法身边，叛军又开始将路西法围在中间。
　　“撤退。”路西法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伤口的疼痛越发明显，他闭起眼睛，眼睛干涩得厉害。
　　——“你竟然觉得，我还应该相信你？所有的，每一句，都相信？”
　　——“路西法，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他竟然觉得，在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后，自己还能奢望他的原谅。
　　一直被自己压抑着拒绝向其的绝望终于汹涌而来，那种疼痛远比伤口还要尖利百倍。
　　他感到贝利亚似乎回头看了一眼。他们都知道，这一眼过后，便是永别。

【眼睁睁地看着你，却无能为力，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天堂的修复正在缓慢而紧张地进行。由于一大批高阶天使的职务空缺，调度显得有些困难。在路西法离开，米迦勒闭门不出的情况下，拉斐尔、加百列和乌利尔责无旁贷地挑起大梁。
　　加百列在负责清点人数的时候，拉斐尔正在和乌利尔正在神殿里商量北境战争损耗的修复事宜。那时候的天使们都奔走忙碌，拉斐尔更是忙了三天三夜都没有休息过。
　　“拉斐尔！”加百列的声音从神殿门口传了过来，急促而慌张。拉斐尔和乌利尔同时抬起头，看着他急急忙忙地奔进来，长长的卷发上带着一层薄汗，表情很古怪。
　　“怎么了？”拉斐尔放下手中的文件莫名地看着加百列。
　　加百列眨了眨眼，忽然拉齐拉斐尔就往神殿的角落跑，停下来之后才缓缓道：“阿斯蒙蒂斯堕天了。”
　　“我知道。”拉斐尔没什么表情，淡然答道。
　　加百列蓝绿色的眼睛猛然睁大，不可思议中带了一点震惊，“你……你知道？！”看着拉斐尔缓缓点头，他忍不住把高音量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你明明有能力阻止他，并不像——”话头忽然顿住，加百列拨弄了下垂落下来的卷发，尴尬地垂下眼，复而抬头看着拉斐尔。
　　“有用么？”拉斐尔淡淡的问道。
　　加百列愣住。
　　是啊，有用么。就算他去阻止，阿斯蒙蒂斯会留下来么？
　　“我先去处理别的事情”拉斐尔冲加百列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洁白的长袍微微起了褶皱，上面繁复的精致花纹一时有些晃眼。
　　有用么。
　　拉斐尔眼里闪过一丝不分明的神色。那日离开米迦勒的宫殿，他便重新去了天堂北境。战火燃烧过后的北境显得有些凄惶。他站得不远，只是立在那儿注视着翻滚的彩云，和他们消失的天际。
　　他亲眼看着阿斯蒙蒂斯走出天使的队伍，跟着叛军飞下天堂。
　　他亲眼看着他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
　　他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掩藏极深的苦笑浮上了拉斐尔英俊的面庞。只一瞬，便又藏了起来。

【假洒脱，谁懂我多么不舍得】
　　地狱的入口乌风倒灌，阴冷的寒风一阵接一阵，让第一层显得愈发苍凉。
　　贝利亚仰着脑袋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棕色的头发软绵绵地垂下来，白色的长衣被风吹得鼓了起来，衣角翻飞。他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擦了下自己的面颊，鼻子微微皱了起来，眼睛里水光发亮。
　　“贝利亚。”路西法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抱了抱他。贝利亚转过脑袋，抬眼看到路西法，眼睛又眨了两下，两行眼泪顺着眼角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路西法无奈地看着他，贝利亚索性把头埋在了路西法的怀里，隐忍的哭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路西法拍着他的后背，声音低沉而温柔，“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的。”
　　别西卜抱着胳膊叹了一口气，转头去看其他人。阿巴顿揽着阿斯蒙蒂斯的肩膀坐在旁边的一块巨石上，两个人相顾无言。玛门把自己丢进一大片阴影里，偏开头，不知是什么状态。利卫旦阴沉着脸靠在一旁，碰到他的视线，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贝利亚才吸着鼻子抬起头，不太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脸，小声问道：“我们从今以后，就和天堂没关系了吧。”
　　路西法替他理了理头发，缓缓点头。贝利亚垂下脑袋，脸上仍是湿漉漉的一大片。
　　别西卜冷静道：“是的，没关系了，我们跟天堂划清界限了。”忽而他又去看路西法，路西法从容地对上他的目光。别西卜干咳一声，向阿巴顿和阿斯蒙蒂斯走去。
　　“我想梅塔……”贝利亚仰着脑袋，喃喃道。
　　站在一旁的玛门忽然坐了下来，把头埋在臂弯里。
　　路西法轻轻拍了下贝利亚的肩膀，“如果哭好了就振作起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贝利亚从他怀里钻出来，认真地点点头道：“我每完成一个任务，可以申请睡一分钟么？”然后伸出白皙如玉的食指在眼前晃了晃。
　　路西法笑道：“你可以睡十分钟。”贝利亚怔了一下，重重点头。
　　路西法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问道：“现在要睡么？”
　　贝利亚仰起脸看看路西法，笑着摇了摇头，忽然道：“对了，路西法大人。”
　　“怎么了？”
　　他忙忙碌碌地在袍子里翻找着什么，然后摊开手掌，一道银光些微刺眼，“您的东西。”
　　银色的发环躺在贝利亚的手心，路西法拿起发环紧紧地握住，闭上双眼点了点头。贝利亚有些不知所措，就一动不动地靠着他，跟着闭起眼睛。
　　阿斯蒙蒂斯和阿巴顿并肩走上前来，玛门和利卫旦也跟着围了上来，每个人的表情都认真而严肃。
　　别西卜轻轻击了击掌，四散的堕天使们纷纷都张开翅膀落到他们身边，以路西法为圆心一圈一圈地环绕着。
　　路西法松开贝利亚，直起身扫视了一眼四周，“很好，我不知道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相信各位也都知道，会非常辛苦，非常困难。如果有人想离开，我不会阻拦。”
　　——没有一个人离开队伍。每个堕天使都立得笔直，神色坚定。
　　“誓死追随路西法大人！”队伍中不知是谁慷慨激昂地喊了一声，紧接着宣誓声一浪高过一浪。
　　路西法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疲惫而复杂。
　　他自认自己足够坚强，所以他在所有跟着一起堕落的天使面前一直保持着淡然从容，而他内心却有种感觉，越是压抑，越是汹涌。
　　他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他必须保持冷静，他们需要全心投入接下来艰难的地狱建设，其他的过往和纠缠，无论是他，还是别人，都暂且放到一边吧。
　　即使再舍不得，也必须将那些纷纷扰扰的过往放到一边。
　　【为何我的遗憾总是割不断】
　　堕天使们分散开参加任务的部署和商讨，分别制定开发方案。
　　地狱是一色阴沉，每一层边缘都是烈火燃烧。远眺过去除了峭壁就是悬崖，也许里面掩藏着许多丰富的矿藏，但它没有丝毫的美感，一点也没有。
　　离他们不远处是枯败的林子。地狱伊始，神也是投放了自然资源在这片土地的。只是它的环境过于恶劣，许多魔物在这里厮杀争斗，魔力席卷着它的表面，使它不再像其他几界那样充满生机，也带给了九界其他居民一种地狱是血腥、残忍和杀戮的印象。更不必说它现在更进了一步，直接站到了天堂的对立面。

【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七大魔王现在住在萨麦尔的万魔殿。
　　其实那不算是宫殿，只能是歪歪扭扭的一栋大房子，衬着黑幕背景让人觉得像个扭曲的空间。可是萨麦尔坚持叫它万魔殿并且对它赞不绝口，因为是他自己设计自己装修自己一砖一瓦垒起来的。
　　“他在建筑上的品位和加百列如出一辙。”玛门苦恼地说道。
　　路西法平静地喝了一口咖啡，淡淡道：“加快第七层的建筑建设。”
　　其他人严肃地点头附和。
　　某一个晚上玛门做了个梦，梦很简单，他梦到了梅塔特隆。其实他明明已经很多天没有想他了。梦里的梅塔特隆站在高处，六扇翅膀徐徐展开，金色的发丝飘扬，看着他微笑着问道：“玛门，你还好么？”
　　玛门看着云端的他，想要冲他飞去。而奔腾的岩浆开始汹涌而来，将他们隔断。天堂地狱之间的间隔越拉越大，他像是与他相隔千山万水，相见遥遥无期。
　　“玛门。”他听到已经看不清面容的梅塔特隆的声音，他轻轻叹了口气，“为什么非要堕落呢？”
　　他想说话，可是他知道梅塔特隆听不到。
　　他不过想问他一句他在诺亚方舟好不好，不过是想再看他一眼而已。
　　可是梅塔特隆就是越飞越高，到达了他再也碰不到的地方。
　　他惊醒的时候，脸色惨白。
　　玛门拍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从那个真实的有些可怕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然后披了一件长衣推开窗户直接落到院子里。一道白色光芒如同冰冷的月光，静静地照亮一小片地狱天空，映照着那些让人不能安然入眠的过往。
　　“玛门。”院子里早就有人了，路西法坐在那块巨石上的人侧过脸，面容在自己的光辉之下显得有些苍白，越发衬得一双眼睛耀眼如同墨晶，“怎么不去休息？”
　　“您不也没休息么。”玛门闷闷地回答道，抱着手臂向他走去。
　　路西法苦笑了一声，他一直没有习惯四周都是黑色装饰的房间，无休无止的失眠过后他几乎每晚都会坐在这里，即使地狱永远没有天亮。看着玛门疲倦的面容，他叹了口气问道：“睡不着？”
　　“嗯，我刚才做了个梦。”
　　路西法看着他闪烁的眼睛，沉吟片刻道：“梦到梅塔特隆了？”
　　玛门点点头，忽然长出了一口气，“其实我觉得，我没有多做坚持的必要。”
　　路西法淡淡地反问道：“是么？”
　　玛门耸耸肩，继而苦笑道：“我的坚持，有用么？”
　　“没有么？”路西法道。
　　“我并没有看到任何结果。”玛门无奈地自嘲道，“我想就这么算了吧。”
　　路西法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叹气道：“只要自己不后悔就好。”
　　“您后悔过么？”玛门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路西法平静地望着他，缓缓道：“我没后悔过，不后悔离开天堂，也不后悔坚持下去。”
　　玛门怔怔的看着他，眼眸里有不分明的情绪，最终垂下头道：“也许您是对的，但我做不到。”
　　路西法捋了捋掉在眼前的头发，没有再看他，只是侧过头低声道：“去休息吧。” 　　清醒

【他走了带不走你的天堂】
　　“我没有。”米迦勒转过头来看着他，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我没有。”
　　“你没有？一个月闭门不出的是不是你？把天堂丢在一边不闻不问的是不是你？为了路西法颓废成这个样子的是不是你？”他大步上前，又一次拽住米迦勒的长袍前襟，掷地有声地问道。
　　米迦勒腾出一只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却像是一下子失了力一样。最后只能喃喃地重复着，“我没有，拉斐尔，我没有……”
　　拉斐尔放软了口气，一手扶着他，“你不要忘了你是谁，没有了路西法，你还有天堂。”
　　米迦勒仰着头，努力逼回占据着双眼的泪水，声音因为哽咽而变得含混不清，“我是米迦勒，我是米迦勒。我有天堂，还有天堂……”
　　拉斐尔拖着他一起在床沿边坐下。米迦勒坐了下来，抬头看着拉菲尔努力笑了笑道：“谢谢你，拉斐尔。”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拉斐尔叹了口气，拍拍他的后背，“感觉怎么样，好些了么？”
　　米迦勒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嘴角又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绝对称不上是笑容的微笑，“你放心，我会好起来的。我还有天堂，嗯，我还有天堂。”
　　拉斐尔看着他拉过被子盖好，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微笑了一下，轻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在这儿陪你一会儿，你睡着了我再走。”
　　“拉斐尔。我听说……阿斯蒙蒂斯堕天了。”米迦勒忽然睁开眼睛看着他问道。
　　“嗯。”拉斐尔面不改色地答道，“反正我也没什么办法，但天堂还在。”
　　米迦勒小幅度地点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连着一个月他几乎都不想睡觉，害怕一闭上眼那些过往就如潮水一般出现在梦境之中，害怕那些战争的细节碎片在疲惫的梦里放大的更加明显。
　　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或者知道自己的挚友就在身边，米迦勒这次睡得很沉。拉斐尔就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地陪了他一整晚，在晨钟敲响了五下之后才起身离开。
　　很多年以后拉斐尔义正词严地表示他在那儿枯坐了一晚是为了在米迦勒梦到什么不想梦的人的时候及时推醒他，某位先不要忙着吃醋了先想想自己当时都做了些什么吧！
　　当然了，那都是后话。
　　【谢谢你提醒我痛会唤醒勇气】
　　神殿的办公处离神殿正厅大殿，在大殿右派第三个十字架之后是一条通道，直接通向办公的地方。办公的地方几乎与正殿一般大小，巨大的金色十字架立在小小的喷泉内，将喷泉池内的水全部染成了荡漾着的纯金色。
　　一大清早，办公处的天使就开始忙碌。这一个月的修复期间，他们几乎忙得焦头烂额，并且还有继续忙下去的趋势。精灵界的光影战争开始了，也不知是不是需要天使降临之类。而且修复方案大部分只是个计划，他们都不知道执行起来该有多困难。
　　“把这几份整理一下……什么？！上个礼拜加百列大人就开始催了，今天中午之前你一定得给我赶出来！”安德莱对着面前的贝尔因大喊大叫，“我们已经够乱了，麻烦你做事再有一些条理性好不好！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不耐地用手肘去撞目光发直的贝尔因，这家伙不仅做是不行，居然还在他说话的时候发呆，下次一定要在乌利尔大人面前投诉他！
　　贝尔因忽然绕开他走上前去，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道：“米迦勒大人。”
　　安德莱怔了片刻，急忙转身同样恭敬地行礼道：“米迦勒大人。”
　　正向他们走来的天使穿着干净利落的白色军装，金色的双排扣明晃耀眼，肩章上垂下的金穗随着他的脚步而轻轻地在空中舞动。他的一头金发束在脑后，走到他们面前时缓缓站定，冲他们微笑，瓦蓝色的眼睛就像是暴风雨过后一碧如洗的天空。
　　“米迦勒大人，您怎么来了？”安德莱惊讶地脱口问道。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怎么能管米迦勒大人是不是在神殿呢？
　　安德莱有些懊悔地咬着舌尖，正想着说几句话弥补一下自己的形象，米迦勒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不该来么？”

【我加上你两个人并不等于我们】
　　拉斐尔将文件放到米迦勒桌子上，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吸引他的注意力，“地狱要求停战。”文件袋里的内容很多，显然拉斐尔他们已经将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
　　米迦勒漫应了了一声，头也不抬道：“你找人去谈判吧。”
　　拉斐尔道：“地狱方面派出的代表是路西法、玛门和别西卜。”
　　“我不去。”米迦勒想也不想就答道。
　　拉斐尔皱起眉头道：“你在怕什么？”
　　米迦勒往椅背上一靠，座椅滑出了小半米，他十指交错抬头看着拉斐尔，撇嘴道：“没怕什么啊。”
　　“你是天堂的最高领导，你不出席是想让地狱有机会说天堂自视太高，或者……”拉斐尔习惯性地打了个响指，淡然道，“随便什么词，他们能想到的。”
　　米迦勒将头一偏，无奈道：“好吧，我去。你再叫上加百列。”
　　“加百列不去。”拉斐尔在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又皱起了刚才才松开的眉心，“跟我们一起去的，是亚纳尔。”
　　米迦勒头痛地扶住额头道：“为什么是他？”
　　拉斐尔耸肩，“他自己要求的，要不你去回绝他？”
　　“他爱去就去呗，反正就是签个字而已。”米迦勒转着手中的笔，轻轻舒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就是签个字么。”
　　谈判的地点定在了天堂的第一天主城宫殿的会议厅里。
　　会议厅的墙面上挂着天堂有名的天使画家画的油画，旋转起伏的金色光芒从枝型水晶灯中慢慢地升腾出来。乳白色的圆形谈判桌中心是一个小小的喷泉，上空浮着一个巨大的银色十字架，细细密密的水珠湿润着周围的空气。
　　玛门和别西卜是最先到达的，跟着的随从都让他们在会议厅外面等候。到天堂谈判，给他们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百年不见，天堂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大片大片的白色，巨大神圣的十字架，柔和圣洁的金色光辉。
　　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三名穿着白色长袍的天使一起走了进来。别西卜和玛门出于礼貌站起身，拉斐尔上前一步向他们致意，“欢迎来到天堂，愿神的荣耀与所有人同在。”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玛门讥诮地翘起嘴角。
　　“因为我的内心始终忠诚。”拉斐尔笑容可掬地欠身答道。
　　别西卜扫了一眼对面的三人，忽然道：“我以为来的会是加百列。”
　　亚纳尔平静地回望他，并没有答话，只是慢慢地翻阅着手中的文件，不时地和拉斐尔、米迦勒小声交谈着。
　　玛门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对别西卜道：“路西法大人怎么还没来？”
　　别西卜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星空一样的表面上黑星石制的闪闪发亮的指针提醒他离约定开始谈判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同样低着嗓子道：“刚刚我们到天堂的时候路西法大人告诉我利卫旦惹了点小麻烦，他在处理。”
　　玛门不耐地眉毛一挑道：“现在惹麻烦？他可真行。”
　　别西卜无奈地耸耸肩道：“你也知道这个家伙，他总是能惹出许多事情，而且还都不小。”
　　玛门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嘴角一翘道：“你说如果克扣他工资他会不会有所收敛？”
　　“你可以试试。”别西卜犹豫着是不是要悄悄摸出颗话梅来缓解一下味觉的欲望，“不过我觉得效果不大。”
　　正当他们一来一回地调侃着的时候，亚纳尔打了个响指，正在散着水汽的喷泉停止往外喷水，玛门和别西卜都同时抬头看他。他站起身，神色严肃道：“玛门阁下，别西卜阁下，我想已经到了我们约定开始谈判的时间了，迟到可不是谈判的好习惯，这显得不够有诚意。”
　　玛门无语地和别西卜对视一眼，对于亚纳尔喜欢上纲上线乱扣帽子的习惯已经习以为常，不动声色道：“那就开始吧。”
　　米迦勒接过亚纳尔手中的文件道：“条款中这三项，”他顿了顿，拿起手中的笔开始在文件上划线，其余人面前文件的同一处也开始出现了金色墨水勾勒的痕迹，“我觉得在界定方面有些含糊，包括以非正当形式的任何具有战争性质的行为。具体表现是什么？界定在何处？”

　　玛门皱起眉头看向别西卜，别西卜从容道：“我并不介意将裁定的标准交给天堂，但……这对地狱好像实在有些不公平。”
　　米迦勒蹙着眉头看着他们，“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也许建立另外一个专门裁定的组织会更加公正一些。”
　　“那参与裁定的成员呢？”拉斐尔听得明白了三四分，却仍有些不解。
　　“可以由各界分别派出代表组成。”玛门道。
　　亚纳尔将文件往旁边一放，“我反对。以天堂地狱之间的关系动用九界的其他界，似乎……”
　　“也许可以扩展到覆盖整个九界？”别西卜道。
　　……
　　“那就这么决定了，建立九界联盟。”拉斐尔道，“我想，这确实有利于九界的发展。”
　　米迦勒点头。玛门和别西卜也没有反对。
　　这次会议算是有历史性的突破，不仅天堂地狱实现了停战，而且有了建立九界联盟的方案。
　　文件已经被修改得不成样子，上面勾勒满不同的笔记。别西卜接过文件粗略扫了一眼，将手往文件面上一抚，一份干净的经过方才讨论的文件内容就出现在了代表们面前。
　　米迦勒拿起拉斐尔递给他的笔，在文件末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自己的那份推给别西卜，而地狱一方却没有文件来进行交换。
　　“路西法大人还没有来。”别西卜道，“这份文件必须由他来签署。”
　　“那把你们那份文件先给我，我有事要回第七天。”米迦勒望着他们道。
　　别西卜接触到拉斐尔的目光，拉斐尔小幅度地冲他摇了摇头。别西卜于是干咳道：“不行，文件必须由路西法大人看过。”
　　米迦勒眉头皱得更紧。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起身道：“拉斐尔，文件你签。我先回去了。”
　　“这样不好吧。”拉斐尔一把拉住他。
　　“可是我真有……”
　　一道耀眼的白光从天而降，让整个会议室笼罩在了一片圣洁光辉中。
　　米迦勒整个人一下子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帅开拉斐尔的手想回第七天。
　　光芒散去，黑发白衣的地狱之王出现在玛门和别西卜中间，对他们微笑道：“抱歉，地狱有些事，来晚了。”
　　别西卜将文件递给他，路西法拉开椅子坐下，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米迦勒被拉斐尔拉了一把，重新坐回原位。
　　“我没什么意见，你们呢？”路西法问道。
　　“我们同意。”玛门道。
　　路西法嗯了一声，慢慢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文件推给对面的天堂代表。拉斐尔按住正准备去接文件的亚纳尔，迎上亚纳尔不解的目光，他淡定地看着天花板。
　　米迦勒郁闷地等了又等，发现拉斐尔和亚纳尔没有一个人有动作，只得自己起身接过文件。
　　“好久不见。”
　　在他拿过文件的那一刻，路西法声音含笑，温和地说道。
　　“好久不见。”他抬眼看着路西法，也许是因为堕落的关系，他身上的王者的气质愈发明显。米迦勒顿了顿，微笑道，“魔王殿下。”
　　固执是一种病。拉斐尔无奈地想着。
　　路西法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连着玛门和别西卜的神色都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刚刚，说了什么？”玛门不可思议地看向别西卜，以为是自己一瞬间走神的问题。
　　“好久不见，魔王殿下。”别西卜干巴巴地重复道。
　　“……”
　　米迦勒签上自己的名字放下笔的那刻，才发现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玛门将文件接了过去，路西法一言不发地起身就走。别西卜向天堂代表们道了声别，也跟了上去。大概出了宫殿门，堕天使们就一个接一个地在空气中消失了。
　　会议厅内，水雾重新升腾而起。米迦勒像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一样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拉斐尔拍拍他的背，小声道：“走吧。”
　　亚纳尔扫了他们一眼，皱起眉头自己率先走出了会议厅。

【自由和落寞之间怎么换算】
　　回到地狱的一路上路西法都没有说话，脸色阴沉得厉害。
　　别西卜口打唉声转头低声对玛门道：“让阿斯蒙蒂斯过来。”玛门只怔了一秒，立刻了然地掉转头向第五层飞去。
　　“路西法大人……”别西卜见他在宫殿门口停下，忍不住开口道。
　　“你们自己去忙。”路西法冷淡地回答道。
　　“不，我是想问，利卫旦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路西法眉头一皱，强压下心中快要将他理智给吞没的不快和复杂情绪，回答道：“已经没事了，你们以后都不要去惹他，省得他——”
　　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连路西法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
　　阿斯蒙蒂斯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缓缓道：“路西法大人如果想出来，我的幻境拦不住他。”
　　“不管了，”别西卜跟着叹了口气，“能让他冷静多久就冷静多久，以防万一。”
　　阿斯蒙蒂斯和玛门担忧地对视了一眼，心里却也有一样的想法。虽然他们并不觉得路西法会因为这件事而出什么状况，但还不是怕个万一。
　　身边的白雾散开的时候，周围鸟语花香，风高云淡，苍穹洒下天光，一碧万顷。四周的植物正变换着各种色彩，翠玉一般的叶子上沾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
　　这是他曾经在天堂的宫殿。连元殊界送来的花的位置都没有变过。
　　如果他没有弄错的话，应该是阿斯蒙蒂斯造的幻境。路西法叹了口气，他们这是何必呢。他将一股力量凝聚在手心里，准备打破幻境。
　　“路西法。”一声带笑的清亮嗓音从身后响起，让他接下来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
　　路西法回过头，看见一棵果树下，米迦勒披着头发坐在那儿，手边放着一堆书，腿上还摊着一本，懒洋洋地冲他笑。
　　路西法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靠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米迦勒噗嗤笑出声来，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你怎么怪怪的。”
　　“没有。”路西法握住他的手，轻叹一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阿斯蒙蒂斯会将自己关在幻境里几天几夜不出去，在这个纯粹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就算是自欺欺人的快乐也未尝不是一种满足。“我很想你。”
　　米迦勒眨眨眼，点点头道：“啊，我知道。”
　　他们的十指扣在一起，路西法将脸埋在他的颈项间，半晌不说话。
　　“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米迦勒无奈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路西法，喂，路西法。”
　　“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路西法抬起头，心中五味杂陈。
　　“睡一会儿吧，花园里阳光很好。”米迦勒轻笑着吻住他，吻了一会儿才放开，“来来来，爷让你靠一会儿。”
　　身边的人熟悉的气味让人眷恋，路西法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容。
　　米迦勒歪着头看着他闭上眼睛，轻轻地笑了。
　　路西法靠着他，有一些舍不得离开。自从离开天堂，他们是自由了。他们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建立了一个繁荣、自由、平等的地狱。但如果不是今天在谈判时见到米迦勒，他还没有意识道在缺少他的日子里他其实内心真的很空虚、孤单。
　　停留就这一刻也好，哪怕只有这一刻。
　　路西法握住米迦勒轻轻放在草地上的手，心安之中却带着淡淡的伤感。

　重逢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神殿此时十分安静，结束了晨会，天使们都四散开去各忙各的。神台之下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他双目阖着，神色恭谨，双手合什，似乎正在祈祷。
　　忽而一道纯金光芒从天落下，一瞬间，他双眼睁开，眸色被染成了浓浓的翠色。
　　“天父，您找我？”米迦勒抬起头望向光芒的顶端，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白色的长袍衣角翻飞，他神态恭敬地立在光芒的笼罩之中。
　　“是的，我的孩子。”神温和的声音笼罩了整个神殿，“今日各界都派代表前往精灵界，他们已经有了新的王。”
　　“光影之战结束了？”米迦勒道。
　　“是的，结束了。新的精灵王是奥美丹多。”
　　米迦勒眉头微蹙，“可是我听说，奥美丹多是黑暗精灵。”
　　神没有说话，米迦勒抿了抿嘴唇，低下头重新闭目祈祷。
　　沉默蔓延了一段时间之后，神才开口道：“无论光明或是黑暗，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米迦勒垂头不语。
　　神叹了一口气，道：“我想让你和拉斐尔作为天堂代表出访。”
　　米迦勒一怔。平常在九界走动都是拉斐尔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头上？但他还是恭敬的回答道：“是，天父。”
　　“告诫随行天使不可与黑暗精灵冲突，精灵王代表的是整个精灵界。”
　　“您放心，我会的。”
　　金光乍起，化作一道光束渐渐消失在穹顶之间，四周复而平静。
　　精灵王的宫殿之中，奥美丹多无言地看着侍从替面前黑发黑眼的俊美男子倒酒，终于开口道：“你准备在精灵界待到什么时候？”
　　路西法转着酒杯侧过脸对他笑了笑，“怎么了，不欢迎？”
　　“我以为地狱很忙的。”奥美丹多揉着太阳穴说道。
　　“是的，不过我有得力的属下。”路西法挑了挑眉，心里却也直犯嘀咕，其实神是耍他吧。否则为什么好端端的居然在地狱代表团访问精灵界的时候悄悄降临还叮嘱他不要跟着代表团回地狱？虽然他一向不信任神，但这次居然鬼使神差地当真留了下来。
　　——难道真的被耍了？
　　“天堂代表团明天就会到，你确定你不需要回避一下？”奥美丹多啜饮了一口酒问道。
　　路西法转头看着他，心里有一点紧张，“谁带队？”
　　“拉斐尔啊，一向是他。”奥美丹多千年不动的冰块脸终于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容，“原来你就在这里等天堂代表么，放弃吧，天使长几乎不出使其他界的。”
　　路西法拿着酒杯挡住半边脸，干咳一声道，“我有说我是在这里等天堂代表么？”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拍，他起身向门外走，一边认真说道，“我是来蹭你的酒的！”
　　“……”奥美丹多张嘴又闭上，继续揉太阳穴。你没说，可是你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
　　而且注定要失望了。
　　天堂代表团是最后一个到精灵界的。地狱、血族界和狼人族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派代表来过了，如今一同在精灵界的只有矮人代表和元殊界的代表。
　　他们降落在奥美丹多的宫殿前。淳朴的精灵王的宫殿完全不及天堂那样富丽堂皇，但拉斐尔还是赞美道：“带着一种自然的美感。”
　　奥美丹多并未留意他的评价，穿着一身华贵的深紫色礼服的精灵王抬步走上前来，冷冷淡淡道：“米迦勒阁下，拉斐尔阁下。”
　　“精灵王陛下。”拉斐尔向他欠身行礼。
　　奥美丹多还是仅冷着一张脸点点头，“没想到米迦勒阁下居然真的来了。”
　　米迦勒愣了愣，“陛下是什么意思？”
　　奥美丹多冷冰冰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感慨罢了。”派人领他们去住处住下，又通知他们关于晚上的宴会。
　　“……他在说什么？”米迦勒扭头看着拉斐尔。
　　拉斐尔若有所思地目送着奥美丹多，嘴角一翘，“我也不知道。”
　　宴会在精灵王宫殿的大厅里从下午便开始进行。精灵界以水果酒出名，奥美丹多派人取了好多水果酒来宴请到场的贵宾。
　　元殊界界主和精灵界的一些大臣一个劲地跑来向天堂的代表们敬酒，以示对天使之光的无限仰慕。许多跟随去精灵界的天使几杯烈酒下肚立刻就晕晕乎乎找不着北了。

　　米迦勒发现那个一身红衣头发颜色很淡的元殊界界主竟然千杯不醉，在他来敬第十七杯酒地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推辞道：“界主阁下抬爱，我酒量不太好，如果喝醉就失礼了。”
　　元殊界界主仰头喝下满满一大杯酒，爽朗的笑道：“天使长大人实在太谦虚了。”
　　“……”米迦勒只能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地喝下去，越发头晕目眩。
　　当元殊界界主招来侍者斟满酒又打算敬酒时，拉斐尔终于发现了这里的险情，瞬移到他们之间，拿起自己的杯子与元殊界界主轻轻一碰道：“界主大人，我敬您。”
　　在连着喝下三杯水果酒后，拉斐尔面不改色地将空酒杯往元殊界界主面前一送，微笑道：“界主大人好酒量。”
　　“拉斐尔阁下也不差。”元殊界界主两眼发光，“我再去拿些就来与阁下痛饮几杯。”
　　“……”
　　米迦勒拍拍拉斐尔的肩膀道：“辛苦辛苦，这老家伙看起来酒量好得很。”
　　拉斐尔轻笑道：“我倒不怕。你呢，喝了多少杯了？”
　　米迦勒不停地用手在脸边上扇风，翻了个白眼道：“他来敬了十七杯酒，还不知道这是多少度的。”
　　“五十二度。”拉斐尔好心道。
　　“……幸亏你来得及时。”米迦勒拉了拉长袍领子，白皙的脸上染着醉后的淡红色，“我出去透透气。”
　　“别飞迷路了。”拉斐尔冲他摆了摆手。
　　“……我来精灵界指导过花园修建，比你熟。”米迦勒白了他一眼，一下子消失在原地。
　　不过，修那个花园似乎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米迦勒苦笑了一下。
　　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还有路西法在身边。包括每棵移栽植物的布局，都是他们有商有量的完成的。记忆很清晰，时空很遥远。
　　天堂建造的花园就在不远处，淡淡的圣洁光辉气息笼罩在整个花园上空。
　　米迦勒收起翅膀落在地上的时候，慢慢地踏着柔软的草地往花园的中心走。花园中心有一个白色大理石喷泉，会潺潺地冒着晶莹剔透的小水滴，此时叮咚作响的美妙乐曲估计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离中心越发接近之后，他看到一名黑发男子正倚着树站着。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头发被一根丝带挽了起来，此时正回过头来，黑眼睛里呆着一丝讶然和淡淡的笑意。
　　米迦勒只怔了片刻，就断定他真的是喝醉了。
　　——竟然能产生幻觉。
　　米迦勒晃了晃脑袋，眼前的人影还在。就算是幻觉也好。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冲路西法走过去，迷惑地看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身影。
　　“我一直在想，”面前的人也正向他走来，连着眉目都越发熟悉起来，他用温柔低沉的嗓音说道，“我能不能在这里遇见你。”
　　米迦勒几乎不假思索地展开翅膀向后掠去。
　　撞过巨大的水帘，落到喷泉后面。
　　他们隔着喷泉和水雾对峙了一会儿，路西法舔了下嘴唇，还在思索应该如何重新开口，一个咒语便突破凝重的空气向他冲去。他侧身一闪，凝出一面光盾抵挡。那道攻击性强大的咒语反弹在光盾上，又向来处冲了回去。
　　一面巨大的光制屏障从天而降，将原来的咒语吸纳进去，然后整个慢慢包围合拢，汇成一把锋利的长剑，又一次凌厉地向路西法飞去。
　　路西法支起一道结界，光剑在碰到结界的时候就放慢了速度。他抬手一指，光剑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不见。九界之中，他最擅长操纵光，抵挡光能的武器对于他来说实在易如反掌。路西法见米迦勒并没有继续动手，便慢慢收起了结界。没想到面前的天使金色的发丝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卷起，洁白的六翼顿时完全展开，羽毛根根怒张，猛然向他飞来。
　　神法、咒语全部见鬼了，米迦勒几乎只要能碰到他，就会毫不留情地狠狠打他。路西法一边闪身一边避开，终于被一棵生长方式独特的树给拖了后腿，一根长树枝断了半截，而那半截的枝桠正好勾住了他的束发缎带。一阵布帛碎裂的声音，他的一头黑发顿时全部散开。就在这时米迦勒出手按住他的肩膀，两个人力度都没把握好，结果一起摔在了地上。
　　身边是一条蜿蜒的小河，河边布满了蓝紫色的芦苇。在黄昏的时候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们摔在苇丛里，一阵风吹过，芦苇以一种摇曳的姿态，徐徐而动。
　　虽然地面柔软，可路西法还是摔得有点疼，刚想推开米迦勒起身，肩膀上又传来了一阵锐痛。他抽了一口气，但却不再动了。米迦勒狠狠地咬住路西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冲动，只知道看到他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多到他分辨不清所带的情绪中哪种是哪种，索性遵循本能的冲动，死死地咬住他的肩膀，一直到牙根发酸，他才松开路西法，眼睛里还闪动着怒意，看着被自己按在地上的堕天使。路西法无奈地扬了扬嘴角，刚想开口，嘴唇就被堵住了。
　　温热而熟悉的触感一下子蔓延开来。舌头缠在一起翻搅着，热情而缠绵，带着让人窒息的强烈感觉。米迦勒应该是喝过了酒，路西法想。他的口中来来回回荡漾着的酒香气熟悉得让他沉醉。牙齿几次撞在一起，或者磕到嘴唇，可他们还是吻得很投入。米迦勒扯开路西法的衣服时，才终于有些气急地松开他的嘴唇。
　　路西法抬眼看着他，见米迦勒几乎用蛮力在撕扯他的衣服时，抓住他的手苦笑道：“你这是强|奸啊。”
　　“就是强|奸你你又怎么样？”米迦勒望着他，硬邦邦地甩出一句，继续扯他的衣服。
　　路西法哑然，只能继续苦笑。在衣服被扔在一边之后，他认命地闭上眼睛，“轻一些。”
　　米迦勒抿了抿唇，又给四周加了一道结界，重重的吻落在了他的颈项间。

【我们从牵手放手又牵手走过来】
　　这次开会气氛很诡异，诡异得玛门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比如这一次开会别西卜没有吃东西，贝利亚没有打瞌睡，阿巴顿没有打呼，利卫旦没有神游，阿斯蒙蒂斯没有缺席。更诡异的是，一向开会认真严谨的路西法，在走神。走神也就算了，还是那种带着温柔得天怒人怨的笑容走神，温柔就温柔吧，居然能在别西卜念文件念到一半——没有任何笑点的一份文件——轻笑出声。
　　别西卜终于忍不住干咳一声停下手中的工作报告，转头道：“路西法大人，您没事吧？”
　　路西法笑着冲他摆摆手，“没事没事，不好意思，你继续。”
　　“……”这情况让他怎么继续念下去。
　　玛门隔着阴沉着脸的利卫旦和阿斯蒙蒂斯说话，“今天路西法大人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阿斯蒙蒂斯轻轻晃了晃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觉得……”玛门挑起眉毛，露出了微妙的笑容，正准备说话，就被贝利亚一声惊呼打断了。
　　“我知道了！”贝利亚拍着手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路西法，“路西法大人您是不是见到米迦勒了？”
　　路西法拍拍他的肩膀，没有答话。
　　“这就是我想说的。”玛门丢给阿斯蒙蒂斯一个你懂的眼神，“你看他衣服上的那几根金发。”
　　“还有脖子上的……”阿斯蒙蒂斯小声道。玛门忍不住随着阿斯蒙蒂斯的话瞥向路西法，他的白衬衫正开着两个扣子……碰到玛门的目光，路西法清了清嗓子，拿指关节扣着桌面。玛门识相地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我想，”别西卜斟酌了一下道，“今天大家都状态不对，我们改天再开会吧。”
　　“我也觉得，”玛门附和道，“我也想回第二层去休息一下。”
　　“有人也在等您吧。”阿斯蒙蒂斯看着路西法小声道。
　　路西法撑着桌子站起来道：“那就这样，散会。”一道亮光闪过，他从原地消失。
　　“……溜得真快。”阿巴顿无语道。
　　别西卜了然地耸肩，“我也回去了。”
　　“路西法大人要把过去的时间都补回来嘛。”阿斯蒙蒂斯冲阿巴顿笑了笑，抱着怀里的书和他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那天地狱公民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阿巴顿爽朗的笑声，“我就说，老大怎么留在精灵界不回来了呢！”
　　阿斯蒙蒂斯：“……”
　　“——对的，依冯，其实我挺喜欢她的，哎这个先不管，就被直接咻一声扔了出去！”路西法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就看到莉莉丝捧着茶杯兴致勃勃手舞足蹈地做了个推的手势。
　　“……莉莉丝？”路西法头疼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卧室里的人。
　　“别吵，我正在跟你家的天使八卦呢。”莉莉丝扭头看了他一眼，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尖的吓人的鞋跟正一晃一晃的，“然后玛门说，‘您太——’”
　　路西法拉住莉莉丝的衣领，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说你有事要去血族界么？”
　　“没有啊！”莉莉丝挣开他站直后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
　　“有的。”路西法认真地说道。
　　“……”莉莉丝挠着下巴鄙视地继续瞪他一眼，“你等着！”拿高跟鞋狠狠地在路西法昂贵的地毯上拧了两把，大踏步出门，砰的把门摔上。
　　米迦勒托着下巴摇摇头，“莉莉丝真豪迈。”
　　“她何止是豪迈？”路西法揉了揉眉尖，在他身边坐下，“带你去地狱转转怎么样？”
　　米迦勒啧了一声，“勉强去看看喽。”
　　路西法打横抱起他，“那我们走吧。”
　　“我自己能飞。”米迦勒伸手去推他。
　　路西法做了个为难的表情，“可你翅膀的颜色和堕天使们都不一样，太引人注目了。”
　　……这倒是。米迦勒龇牙咧嘴地翻了一个白眼，无奈地伸手环住路西法的脖子。路西法满意地笑了笑，走到窗前一跃而出。
　　等到路西法展开翅膀的那一刻米迦勒才发现上当了，“等等——你这个混蛋，你翅膀不也是白色的么？！”
　　路西法低头冲他一笑，“你说什么？风有点大，听不清楚。”
　　米迦勒：“……” 　　远离

【他知道他去的地方叫做逃避】
　　无限的光明笼罩着他，神光盘旋在他周围。他的头顶是青蓝色的天空，他立在巨大的水池边，静静地看着人界繁华的景象。然后他抬起手，那浮动着的圣洁的光辉笼罩着他，他闭起水蓝色的眼睛，喃喃地祈祷着，并将光明洒向人间。
　　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一万年了。
　　整整一万年，他不吃不喝不眠，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每天做的事情只是安静地向神祈祷。偶尔他会用水镜看看那无处不繁华的地方。纵然是一到七层的天空都被黑暗笼罩，璀璨的灯火却也能将整个地方映得透亮。
　　他微笑着闭上眼睛，展开八扇翅膀，六白两黑。巨大的十字架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华丽圣洁的金光顷刻间将他纤细的身影淹没。然后他的翅膀在光华的洗礼下慢慢褪去深黑，变成了八扇闪闪发亮的纯白翅膀。
　　他安详从容地闭着眼睛，默默诵读着神的箴言。他整个人浮在半空中，浅金如棉的长发缓缓地随风而动。等到光芒散尽，他落到地面上，他缓缓睁开眼睛，收起了又恢复成两黑六百的翅膀，自己苦笑了一声，还是不行。
　　与平日里再无差别的一日，却发生了一件小小的事情。
　　梅塔特隆这万年无人问津的楼层居然出现了一个人类。“请问……您是哪位？” 他黑色的刘海下一双眼睛露出了些许迷惑，抬头呆呆地看着明蓝色的天空，有些不知所措。
　　“梅塔特隆。”他笑着答道，又忽而有些感慨，“你是几万年来，第一个达到这里的人。”
　　“难道伊斯菲尔他们都没来过么？”那个人类挠了挠头，有些费解地问道。
　　“这里是通往天堂的路，只有想上天堂的人才能上来。”
　　那个人类似乎很善于交谈，妙语连珠地说了许多话让梅塔特隆不禁莞尔。他后来有些小得意地问道：“我到底是符合了哪个条件啊？你指点我一下，我也好保持下去。”
　　梅塔特隆想了想，诚实道：“我也觉得奇怪。”
　　……
　　大约没过几日，梅塔特隆又看到那个叫石飞侠的人类慢慢地踱步到了他的楼层。
　　石飞侠看到他，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这么晚还没睡啊？”
　　“人类更需要睡眠。”梅塔特隆打量着他有些红肿的眼睛，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温和道。
　　石飞侠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一步地挪过来，最后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碍着水池坐了下来，有些苦恼道：“我睡不着。”
　　梅塔特隆垂眼看着他，问道：“为了伊斯菲尔？”
　　“你怎么知道？”石飞侠眨眨眼，奇怪的看着他。
　　“当你遇到陌生人时，还能突然想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那么说明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又或者，这件事关系着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梅塔特隆说完这句话，自己便在一瞬有些恍然。
　　在看到石飞侠那样的眼神时，他脑海里也冒出了一个人。那个在水镜里可以清楚的看见的，端着酒杯长袖善舞，黑发清扬面容清俊的魔王。
　　“其实，也不是。”石飞侠抱着膝盖，脸色有些微红。
　　梅塔特隆微笑，“谎言是罪。尤其是在天使面前。”
　　——可是他又何尝诚实？
　　“你为什么不住在天堂，而住在这里？啊，难道你是神派驻在这里的代言人？”石飞侠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他。
　　梅塔特隆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这样说，也可以。事实上，我只是来这里休假的。”
　　“休假？”石飞侠疑惑道。
　　“嗯。我太累了。”他闭了闭眼，复而睁开，是的，他太累了，他觉得自己背负的东西对于他来说有些沉重了。
　　“呃，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吧。”石飞侠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打算告辞。
　　梅塔特隆忽然道：“这是你来诺亚方舟的第几个月？”
　　“两个半月。”
　　他看到石飞侠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情绪，然后低下头慢慢走下楼，忽然叹了口气。比起人类，他们有永恒的时间。他以为时间可以救赎他，可在这一万年间，他从未得到过救赎。
　　【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