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
赴韩交流团的飞机是这周六的清晨回来的。
抵达机场的时候,天还是要亮不亮的,就像蒙了一层鸡蛋膜。
大家都很累,也不想说话。就各自坐在椅子上,要么补瞌睡,要么玩玩手机听听歌。
进藤睡眼惺忪地打了一个哈欠。
“几点了?”
“五点一十。”塔矢看了看表。
又一个哈欠。
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朝进藤挪了挪位置。
当接机的大巴终于来了的时候,塔矢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面扶着进藤,一面低头轻声耳语道:“进藤,车到了。上车再睡——”绪方在一旁看戏一样看着自己的小师弟,不说话也不帮忙。
总之,最后他们还是都成功地转移到了大巴上。
东京的清晨有点凉。
塔矢亮默默地注视着靠在自己肩头的进藤和他的眼底的暗影。
然后他抬起头来,视线越过进藤的额发望向车窗之外。
大巴平稳地行驶在外环线上,仿佛还能听到路灯向后移去的呼啸声。
远处,巨大的城市之兽还深伏在这半明半晦的暧昧之中。只有偶尔亮起的灯光,和隐隐约约的轮廓睁开了半只睡眼。
外环的等距的路灯,在浓重的晨雾中缀连成一串。
光团模糊不定,却又像跳出了城市的睡梦那样明晰。
既不是火树,也不是银花。
而是没有人,只有寥寥的汽车和通明的灯火的城市的清晨。
仅此而已。
塔矢的肩头,睡得正迷糊的进藤轻轻咂了咂嘴。
他再次低头看了看表:六点零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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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牙之塔。
会在书店遇到饭岛良纯属巧合。
“已经……不做院生了吗?”这样的话未经大脑思考就抛了出来,立马进藤光就后悔了。
倒是对方的反应很平静:“年龄。不是已经超出上限了吗?”说罢,继续面无表情地在书架上寻找着需要的考试参考书,眼镜片后的瞳眸里有一种别无所谓的冷淡。
进藤光站在一旁,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饭岛用余光瞥见他这个样子,压抑着内心的烦躁把抽出来的书又塞回书架。
“至少,还没超过职业棋士考试的年龄上线吧?这种事情,等考上了大学再做也并非不可。我还没到——需要你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的地步。”
自欺欺人。
其实进藤并不是那个意思,但这在饭岛看来就是那个意思。
他沉着脸,有些粗鲁地撞开进藤,径直朝向收银台走过去。
看着他那忿忿然的架势,进藤原以为他会直接走掉。
“那一年职业考试的时候……”
吸气。
“我很嫉妒你。”
饭岛忽然转过头来望着进藤,逆光的位置让后者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就像那种突然冒出来的天才,蛮不讲理地夺走我的机会。所以在初试你因为紧张而连连失利的时候,我其实心里很侥幸。”
金发的青年屏住了呼吸。
饭岛与他对视良久,然后淡漠地转过了身:
“现在,我好像渐渐能够体会到了——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别误会,并不是听天由命的意思。而且我想,就算是天才,实力的背后也是需要努力的吧?我看过围棋周刊了,恭喜你成为今年桐山杯的冠军,进藤光君。”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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