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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龙番外——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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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有哪里不对劲。

我不停的跑着。

冰得带有一股腥气的风从脸颊划过,半秃的老树在惨淡的月下身不由主的摇晃着。

我就知道有哪不对劲。我想着,手指抚上颈上的珠炼。当然是假的。否则也不可能那么便宜。今天下午的时候,我一手抱着刚收养的小猫白儿,偷闲在花好月圆楼前小小的首饰摊前晃了一会。

「姑娘你那么年轻漂亮,不觉得自己一身打扮太素太老气吗?挑点首饰打扮打扮吧。」

我挑挑眉,没去搭理,用空着的一手挑起这一串珠炼,不很认真的打量。

「姑娘,喜欢就买下吧!才十文、十文呢!」

我慵懒的扁扁嘴,把珠炼放下,突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来到身后。

「喜欢就买下啊。」

「吓!谢君远!你走路没声音的吗?」

君远没有搭话,唇边却有着淡淡的微笑。温柔得让人有点不知所措,好像就要伸手来摸摸我的头似的表情。

我不争气的低下头:「为什么要我买?我适合吗?」

「这个我不会看。」

混帐……我简直想踩他的脚。

「不过你喜欢的话我买给你。」

「你?」

君远点点头,拿出十文,把链子拿起。

「我可没手戴。」我故意刁难的望着君远。

君远拿着链子,明显的愣了一下。

「算了算了。」我笑着接过他手上的链子,转身走了几步,对着阳光举起链子、假装在打量,希望身后的笨蛋会懂得自己走过来。

白儿在我的怀里,不断伸出小小的爪子想去构。

谢君远如同往常一样愣在原地。久到让我如往常般想放弃……

熟悉的影子就在那一刻轻轻靠了过来。

我低下头笑了。



那时候我就该警觉,有甚么很不对劲。

我一面跑一面想着。

江洋大盗?那是甚么意思?意思是君远和杀死爹的人是同一类的人吗?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个?如果他是那样的人,还不如在我发现之前被他杀了好。

我完全没办法阻止自己越来越往死胡同去想。

我才刚到花好月圆楼就知道君远不会在那里。君远的黑马不在那里。

那么他会在哪里?

我想起那片林子。

我回头又望了一眼花好月圆楼。那是我在京城的起点,也是我第一次遇到谢君远这个人的地方。

*****



1楼2007-08-30 01:45回复
    「君远,我看不会是她……至少不会是有意的……」男子望了我一眼说道。

    你是甚么人?君远误会我为什么要你来解释?我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脸上正挂着安慰的微笑。

    怎么搞得?

    这年头的通缉犯怎么全都没个样子?

    谁来管管他们啊?这个样子能上得了台面吗?

    君远只是望着我。

    至少在这一刻,他宁愿耗费逃命的时间,也想听我告诉他一句……

    「我不知道。」我偏不要好好跟他说。

    谢君远明显的一愣。我赌气的把目光转开。

    树林外已是鬼影幢幢,人声马声都混杂在一起。

    「全部都别动!我们的人比你们多得多!」外头传来吆喝的声音。

    「看来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了。」我看向谢君远,依旧是不服输的眼神。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输得可惨了。

    我只知道我不能现在就放弃。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不能活得明白。我非得把一切都弄清楚弄明白。如果输就输得彻底,总好过,总好过……总好过甚么呢?

    怎么样都没挽救了吧。

    我甚至不愿去想「如果我从未遇过谢君远」。

    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后悔遇见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想后悔喜欢上这个人。

    「甚么?」谢君远望着我,眼神透出焦虑。我知道眼前这个陌生人对他很重要……而这点更让我生气。

    「还看不出来?君远,你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笨。」那男子说道。

    这句话听在我的耳朵里,却像在跟我炫耀他已经认识君远十多年了……

    「你都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久了,怎么连我的话都听不懂?」我简直像小孩子似的对那个陌生男子示威。

    不管怎么说,这段日子来君远身边最靠近的人是我!是我啊!

    「喂喂喂,小姑娘,你……」

    「你们两个到底在说甚么?」君远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我们。

    「君远,看不出来吗?她让你把她当人质!」

    谢君远瞪着我,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想大家一起死在这也无所谓。」我赌气,伸手用力擦掉落下的眼泪。从这个角度,他们一定都看到我的眼泪了,还要遮遮掩掩的反而别扭。

    「你又没有……你知道的。你只要离我远一点,就绝不会死。为什么还要……」君远沉声道。

    到现在还要说这种话,我真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想把我气死……

    「但我可是绝对会死啊!」男子插嘴道,居然还淡淡的笑着。

    谁管你这个该死的强盗死不死!我真想大吼出来,但是一想到君远听到这句话以后的心情,又硬是把话吞了回去。到了这地步还想着不要他难受,我是不是脑子坏了呢?

    「快来不及了!谢君远!」我跺脚催促道……其实我只是不想再被谢君远沉痛的眼光凝视下去。

    「如果你做不来就我来吧。」男子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短刀,向我走了过来。我咬牙瞪着他,小时后被挟持、看着爹在我眼前死去的往事又回到脑海里。

    我比我想象的,更不能面对这一切。

    我倒退几步,几乎崩溃的放声大吼:「离我远一点!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

    打断我的,是一个滚烫的拥抱。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我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君远的声音沉沉的包裹上来。

    没事个头。我真想狠狠的吐他槽……如果不是眼泪不停的落下来。

    才不会没事。能没事吗。都是你害的。混蛋谢君远。我好想一股脑的大骂出来。

    谢君远从背后紧紧搂着我,用力到我都觉得痛了。


    3楼2007-08-30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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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子默默递出短刀,君远伸手接过了。

      我回头对君远故做调皮的煞了煞眼——眼泪还掉了下来,看来一定很蠢——说道:「演出好戏吧。」

      林子外,已经有人冲了进来。

      「别过来!否则这个女孩的命就没有了!」男子站向前,对闯入的锦衣卫大吼。

      「快放开我姐姐!」不用说,站在那里,一脸焦急的,正是我的笨弟弟黑面。

      男子回头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我一眼。我则是转过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君远把短刀架到我脖子上的时候,我瞥见银光一闪,然后肌肤感觉到一阵冰凉。

      银光让我的脑子一阵恍惚,几乎想把身体往刀子靠上去。

      我想死吗?脑子里有个声音小小的问着。

      或许吧。

      那个时候,那时候,

      如果我死了,爹就不会为了救我而牺牲。

      如果我死了,爹就不会死。

      死的如果是我不是爹该多好。

      这几年来,好多个晚上我都忍不住这么去想。

      而且,如果我现在死了,就不用再一直去想,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看错了谢君远。

      「朵儿!」谢君远用力把我的身子扯回来,但是刀子已经在我的脖子上画开一道血痕。

      「喂!我又没过去!你干嘛弄伤她!」黑面看我受了伤,急得乱吼起来。

      好痛。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或许痛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

      伤口也是。我想要一个让谢君远再也无可逃避的伤口。我不怕死,怕的是谢君远还想逃避。

      「你怎么这么凶残?别忘了我姐救过你一命!」黑面大叫道。

      「君远,跟这些背信弃义的家伙别说太多!带了人快走!」那男子道。

      「背甚么信?打哑谜吗?」黑面瞪大眼睛。这句话我也正是我想问的。

      「通通退后!放我们两个走!」君远向黑面大吼,用没有拿刀的一手勒紧我的脖子,立刻又心软的松了开来。

      真是一窝不成样的通缉犯。

      「先把我姐放了!」

      「她得跟我们走!」

      「混帐东西……」黑面咬牙,却又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君远他们俩带着我从重重包围中逃跑。

      ******

      「你刚才在干甚么?」

      逃了一阵子后、谢君远松开我,对我大声吼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甚么。」

      「你明明就知道我说什么!」

      空气里凝结着甚么,像是接近清晨时的雾气。

      君远喘着气,我知道不是因为刚刚走了一大段路的关系。

      君远紧紧凝视着我的颈子,害我的伤口像是烧伤般的热起来。

      除了恍恍惚惚的那一瞬,我没想过要死。

      我只是想要一个伤口,让瘀血流出来、让痛苦具体的凝结成型。

      我要一个君远留下来的伤。

      让爱的本质还原成最初的纯粹。那痛苦跟快乐都纯粹的样子。

      「才不要你管!」我吼回去,同时感觉到鲜血滑落。

      「你这个……」

      君远激动的伸出手,激动的抓住我颈间的链子,却没有想到丝线已经被刀划伤,一扯就啪的断开来。

      珠子瞬间飞散开来,散在草丛之间。

      落地的声响不绝于耳。

      我们在白色的残象、在珠子落地的声音中凝望着彼此。

      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似的瞬间。

      我低头想去接住珠子,被君远一把拖进怀里。

      「对不起。」

      「混帐……」我大哭大吼。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从一开始说清楚就好了。是我骗了你。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君远像是坏掉一样不停的说着这一句。

      笨蛋谢君远。

      没错,喜欢上一个通缉犯我自责的要死、痛苦的要死,但是这不是你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就好、不是你说我只是被你骗了就好……才不是这样就好。

      才不是这样就好。


      4楼2007-08-30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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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生在关外,是孤儿。楚平也是。」

        结果居然变成我们三个人坐在地上,听谢君远说话。君远说的楚平,就是君远的那个同伴。

        「我们真的是盗贼没错。一窝全是战争孤儿、混血孤儿的盗贼。我们专门打劫收贿的官员、发战争财的商人……然后,说顺手也罢说想让良心好过一点也罢,我们会用那些钱来帮助和我们处境相似的人。」

        看得出来要解释这些让君远别扭的很。我也不能假装我好像好可以完全体谅这一切。

        我只能说我可以、我选择、我愿意去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不是真正的坏人。

        然后希望爹也能够相信。相信我的选择。

        「我们从小跟着师父学武,一起长大。每一个人都一起出生入死过。五年前,那个张凤府注意到我们,带了人跟我们起了几次冲突。他跟师傅两个人交过几次手,都没有分出胜负。」

        「后来呢?」

        「后来张凤府居然贴出了招安令。说要借重我们的身手和对边境的了解…….我们担心有诈,所以瞒着师父,几个人去赴了约。」

        「确定是张凤府吗?」我皱眉问道。

        「我们俩都见过他。君远还跟他交上了手。」楚平插嘴道。

        「你?」我奇怪的望着君远。

        君远点点头,咬牙道:「我跟他交过手,说过话,绝对不可能认错。」

        「我们推君远假扮首领,因为他说话最老成、武功也是我们之中最好的。君远也没反对。红绫也闹得很开心。我们还把那时候还不到二十的君远打扮成一个老气的大胡子。大家笑笑闹闹的。君远被我们闹得哭笑不得……那时候大家一起干什么都很好玩。就连君远,虽然总是一副头很痛的样子,其实也玩得很开心吧。」楚平像聊天似的笑道。

        楚平笑得时候眼角会出现许多这年纪不该有的皱纹,不知为何让人感觉像是他从小就带着那些皱纹出生似的。我甚至觉得,那些纹路像是他那些在丝路上走了一辈子的老祖先一代代传下来,最后定居到了楚平脸上。

        这人说话的方式好奇怪。没有亢奋、没有激情,却很亲近似的。好像跟你很熟,却又好像马上就要离开。好像一句一句都很随性,却又让人莫名的相信其中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感觉好像他连对人生都是这样。还没过完呢,就把人生编成淡淡的曲子似的唱着。

        我一开始就对楚平充满敌意,他却一副跟我认识了一辈子的样子。是为了君远吗?还是他总是对人如此?

        大概因为他的长相,我老觉得楚平这人好像应该拿着胡琴一边拉一边说话,拉着拉着就开始轻轻唱歌。他应该穿着挡风砂的斗篷,背景是雁门关外的黄土,骑的应该不是马而是骆驼。

        「你想不想看君远的扮相?啊,想起来真的很好笑。君远再过二十年大概就会是那个样子。」

        君远无奈的瞥了楚平一眼,从君远的眼神看来,后来发生的绝对不是甚么好笑的事。

        「要你多嘴,拉你的胡琴去吧你!」我白了楚平一眼,乱说一通。

        「张凤府不信我是首领,结果就交上了手。十招刚过我败像已露。对到第二十招上,师父赶到了。后来师傅答应了张凤府提出的条件,决定接受招安。师父说他自己无所谓,但是他不希望我们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


        5楼2007-08-30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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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不出「那不是很好吗?」。因为君远的眼神非常痛苦。

          「轻信的结果是遭到背叛。我们中了埋伏,被下了迷药,任人鱼肉……我记得自己提着刀乱砍、同伴在我面前一个个被杀……原本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活下来……直到遇见楚平。还不只是这样,张凤府还一直不断的通缉、追杀我们,想斩草除根。」

          我哑口无言。

          君远的牙关紧扣,青筋像疤一样突起。君远的愤怒、君远的痛苦,到现在我才真正的碰触到。



          我们一直骑着马到天快亮才停下来休息。楚平的马比君远的黑马慢得多,就算载着我和君远两个,黑马还是屡屡冲到前头,才停下来等着楚平赶上。

          我也是到这时才知道,君远的黑马名叫蚀夜。

          我一夜我无法睡着。我闭上眼睛装睡,君远和楚平谈话的声音被夜风轻轻吹到我的耳边。

          「喂!你跟那个女孩走也没关系啊,君远。」

          我一愣,心跳得飞快。

          「为什么说这些?」君远低声说道。

          「人家不是都说重色轻友吗?」

          「那是骂人的话好吗?况且你又不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家人……」

          我咬牙,用力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君远,你跟她走下去的话,她有一天也会变成你的家人。」

          「……她的父亲就是死在盗贼手上。」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那么讨厌我啊!但是君远……就算我们最后是被背叛了,但是从我们接受招安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不是贼了啊!如果她讨厌我的话,我们就分头走好了。我们都是从小就没有家的孩子,如果可以拥有自己的家,我们就算永远分开,分别背负着仇恨活下去又怎么样呢?就算是我,也会希望有一天能有自己的家啊……」

          「你不是一直喜欢红绫吗?你忘得了吗?还有,你的眼睛……」

          「真糟。被你看出来了啊……没错,那时候受伤了。现在还看得到啦!」


          6楼2007-08-30 0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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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到多少了吧?」

            「你不会说出要照顾我一辈子这种话吧?」

            「我不会丢下你的。家人……家人就是……」

            「家人就是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师父说的。你要说这句对吧……」



            天亮了,君远正在喂马匹吃草时,楚平走到了我的身边。

            「睡得好吗?我想是不好吧。要我拉胡琴给你听吗?」

            「好啊!拉首你拿手的曲子来听。」我懒懒的应道。

            楚平听完就闭着眼睛哼起歌来。

            楚平哼得很随性,哼的曲调却流露出忧伤古老的气息。和楚平有着相同面容的西域民族,就是这样哼着歌,伴着梦一般悠悠的驼铃,横渡遥遥的丝路吧。

            在丝路的星空下,驼铃轻响,古老银汉下、双足踏遍大漠黄沙。

            「坦白说君远这样我也很头痛。我没办法像他那样啊。从小我就觉得这家伙活得好累。」

            「骑骆驼的家伙跟骑马的家伙本来就不一样。」我又没好气的乱答一通。

            「你真奇怪。更奇怪的是,我知道你在说甚么耶。」楚平笑了起来。我一瞬间好像听见了驼铃轻响的声音。

            「你才奇怪呢……」

            「带君远走吧。他忘不了的话也无所谓,有你陪着他就好。否则那家伙会拉着我去报仇的。那样我的头又要痛了。」

            「你不想报仇吗?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叫红绫的,你不想替她报仇吗?」我望向楚平。

            「你听到了啊。我没说我不要报仇啊。我原本就打算去杀张凤府所以才到京城来、也才会碰上君远。不过我知道我杀不了张凤府的。君远的武功或许还有一搏的价值……虽然多半还是没指望,而我原本就比君远差多了,现在眼睛也快不行了……我说的报仇,只不过是找个理由『光明正大的殉情』而已。」

            「你想死?」

            「……我有很想见的人,在另一个世界。我的个性就是这样,尽过力我就觉得自己可以没有愧疚的到那里去了。君远不一样,他会咬着牙,不断强迫自己,等着报仇的时机到来。真是累得可以的人生。我都是半个瞎子了,实在不想那么累的活下去。所以拜托你、请你带君远走吧。算我拜托你了。」楚平带着沧桑的笑容,像个大哥哥似温柔的望着我。

            实在很难想象,这家伙也会跟人家跑去当盗贼。到底谁会怕他啊?

            「不用说我也会努力说服他。我会一直跟着君远。不会输给你。」

            「啊?」

            「我又年轻又漂亮,而且超会做菜,君远绝对会选我这边。」我又乱说一通。跟楚平这家伙待在一起,好像就会莫名其妙的变得疯疯癫癫的。

            管他的,反正他大概也看不到我的长相吧。

            「我没有你年轻,而且一点都不漂亮,不过我也很会做菜喔。以前我们那里都是我在负责做菜。君远算是吃我的菜长大的喔!」

            「才不会输给你咧!」

            「要比赛吗?叫君远来做评审。」楚平看来也乱扯的很乐。

            「比就比。除了拉胡琴和骑骆驼之外我甚么都不会输你啦!」


            7楼2007-08-30 0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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