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 three】
午夜。相同的酒吧。同样的人群。仍是一杯kahlua。
零点。相同的时间。同样的铃声。仍是冰冷的逐客令。
离去。相同的方式。同样的程序。仍是独留一人。
“请离开吧,先生。嗯?”金发男子欠身,毫无感情地说着。
“我不会走的。”蝎抓过吧台上的酒瓶,自斟自饮起来,“今天我一定会留下。”
“你真的不走吗,嗯?”
“除非你把我轰出去。你又不犯法,那么早关门做什么?”
金发男子不再和他斗嘴,出其不意地用手刀劈向他的后颈。然而蝎毕竟是久经沙场,迅速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金发男子并没有放弃攻击,另一只手又凶狠地捅向他的咽喉。
两个人开始搏击,胜负立分。尘埃落定之后,蝎半跪在地上,两只手死死扣住了金发男子的手腕,把他按倒在地上。
“有两下子,嗯?好了,我不赶你走了,留在这吧,嗯。”金发男子扭过头,似笑非笑地看这蝎,“让我把门锁上,嗯?”
蝎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他,看着他缓缓起身,拍了拍衣服,缓步走到门前,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黄铜钥匙,锁上了厚重的橡木门。他走回吧台,随意拿下几瓶酒:“既然不走了,就陪我喝几杯,嗯?”见蝎不答话,他调皮地笑了一下:“怕什么,又不收你的钱,嗯。”
“怎么称呼?”蝎站起身,随意地坐在吧台上。
“迪达拉,嗯?”
“赤砂之蝎。”
“蝎,嗯。喝什么?”迪达拉把酒瓶排成一行,望着蝎。
“vodka。”
两个人就那样沉默地喝着热辣的烈性酒,一杯又一杯。几杯过后,迪达拉的面色开始发红,动作也变得柔软慵懒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吗,嗯?”他含糊不清地问蝎。
“是轰不走我吗?”蝎调侃他。
“当然不是,嗯。我完全可以叫警察告你非法入侵,嗯。”迪达拉感到好笑地干笑几声,“只是因为……也许只是错觉,我觉得我们很像,嗯。”
蝎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喝着酒。
“很牵强的理由,嗯?知道我为什么要凌晨赶客吗?嗯?”
“我倒是很想听听。”蝎浅笑了一下,回答。
“看过吸血鬼电影吧,嗯?吸血鬼都怕光,嗯。”迪达拉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手指抓紧了吧台边缘,“我的母亲有大半的吸血鬼血统,而我的父亲是正常人…….所以我不是纯种的吸血鬼,因此并不嗜血,嗯。”
“但是,我怕阳光,嗯。”
他真的喝醉了,毫无保留地向一个初识不久的陌生人吐露着埋藏已久的秘密,只因为他们的灵魂貌似有几分相像,“我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阳光,更别提在白天出门了,嗯。”
“……我曾经……有过一个哥哥,嗯。”
“曾经?”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颤抖,轻轻询问道。
“是的,嗯。他……在我小的时候有一天趁父母不注意偷偷跑出了门,我没来得及阻拦……当我听到外面路人的尖叫声和他的惨叫时,一切都晚了,嗯。”迪达拉突然扑到蝎身上,冲击力之大使蝎失去平衡,两个人直直摔下吧台,躺倒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中,盛着酒液的酒杯碎了一地,残骸堆成狰狞的花,“我父亲惊惶地跑了出去,直到晚上才回来,嗯。但哥哥已经回不来了,嗯。听我父亲说,他慢慢地消散在了阳光里,就像水蒸发一样……连尸体都没有……嗯。”
“我从小就被别人嘲笑,被其他孩子欺负……他们都说我是怪物,还有的说我是魔鬼,嗯。长大后我根本没法上学,只能在家自学…….就连工作也找不到,嗯。只能这样开家酒吧维持生活,嗯。我甚至都不敢营业到两三点……我害怕我会像哥哥一样,突然地看见那致命的霞光,然后将肉体蒸发,嗯。”
迪达拉停止了诉说,睁大麻木的双眼空洞地望着蝎。他那双光华流转的蓝色眼眸此刻失了华彩,就像被几滴热水打湿的雪,混沌不堪。蝎深深地望进那双仿佛冰凉深海的眸子,他读到了悲伤,更多的是认命般的绝望。
“知道为什么我给这间酒吧起这个名字吗?嗯?我一直觉得,我就是那些生活在地狱边缘的死灵,无法见到阳光,只是一个可怜的异类,嗯。”迪达拉死死掐着蝎的手臂,尖锐的指甲仿佛要嵌到他的肉里。蝎并没有推开他,任凭他压在自己的半边身子上。
“霞光之于我,是冰冷的……我一直是一个异类…….你了解吗,作为一个异类的感受?嗯?”
迪达拉突然攥住蝎的手腕,偏过头狠狠咬住了他的左手,尖锐的牙齿扎进肉里,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滴落,砸在两人的衣服上洇散成模糊的花朵。血液的腥甜让他迷醉,他松开口伸出舌头耐心地舔着伤口中流出的热血,血丝充盈的漂亮瞳孔中呈现出病态的迷乱。
不是嗜血的狂热,只是病态的欢愉。
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让蝎的手臂一抖,但他没有抵抗,面无表情地任由迪达拉肆意地疯狂着,舔舐吸吮他的血液。他冰凉的目光落在俯卧的迪达拉身上,残酷的墨色瞳孔中却混了些许温柔的垂怜。
——迪达拉并不知道,他也是一个所谓“异类”。
——几年前的一场恶战中一颗子弹射入他的头部,几乎丧命,在组织的全力抢救下他终于死里逃生,却因为子弹破坏了脑部的部分神经组织而丧失了感知痛觉的能力。从那以后他变得冷酷无情,通过杀人来寻找快感,狠毒,冷漠,无情。
——他是个从地狱边缘游走回来的人。他是异类。他了解那种孤独。
——他之所以会对迪达拉产生兴趣,是他在刚刚来到这家酒吧的时候,从迪达拉那双妖艳的眼睛中读到了那种不属于人类的情感,与他心中颇为相似的情感。
——那是不属于人的异类混迹于人群中的孤独,那是一个异类渴望寻到同伴的模糊希望。
你的孤独,我能感同身受。
“不要说了,迪达拉。”蝎把他从地板上拉起来,轻轻环抱到自己怀里。他略带怜惜地抚弄着迪达拉灿若千阳的金色长发,看着他因酒醉而略略泛红的苍白皮肤和迷蒙失焦的瞳孔。迪达拉却直起身来,随便抓过一个酒杯又灌下一杯烈酒,反手把酒杯扔到一边,用手指紧紧抓住蝎的衣服,把头埋进他的锁骨。他蜷缩着身体,像只无助的野猫,紧紧抱住面前的人,仿佛他是这世间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不要走,嗯。我厌倦了黑暗,厌倦了一个人,再陪我一会,嗯。”
蝎叹了口气,抓住迪达拉的肩膀把他拉起,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迪达拉抽出双手抱住了蝎的脖颈。
——酒能使人出语轻快,酒更能使人一吐衷情。命运无常,缘分诡奇,让这一对漂泊的【异类】在此刻相遇。他们在酒精的推动下毫无保留地向对方袒露被埋葬的秘密,在酒精的麻醉下投向对方的怀抱,贪婪地吮吸着久未得到的温暖。这对为牢笼所困的异类似乎颠簸在无垠的荒原,几乎被孤独与误会湮没。而此刻他们只能漫无目的地彼此依存,企图在酒醉后的狂欢中嗅到自由的气息与方向。
——他们拥吻,激烈地拥吻。蝎的舌头温柔地舔舐着迪达拉的双唇,缓缓深入他的口中撬开他的牙齿,舔吮搅动,品尝到他口中浓郁的腥甜。迪达拉被蝎压在身下,目光涣散,身上的外套早已被蝎除去扔到一边,黑衬衫的领口被撕扯开,露出苍白的锁骨。他的发带被粗暴地扯掉,一头长发披散开来,零乱地覆盖着白皙脖颈。他开始变得狂热,双手松开了蝎的颈项,缓慢地拉开他外套的拉链,扯掉他厚重的外衣重重甩向旁边。他柔弱无骨的手指拨弄着蝎的头发,最终滑向他的后背死死抓住。他的舌头伸到了蝎的嘴里,在他的口腔中流连地打转,贪婪地品尝着他的口腔与舌尖,极力延长这个越界的热吻。蝎炽热的吻一点点滑下,脸颊,脖颈,直到锁骨。他含着迪达拉脖颈上突突跳动的动脉血管,舌尖轻轻扫动着那片弱软柔软的皮肤。他的亲吻再次上移,从锁骨移到了额头,再下移到眼睛,最终又回到了迪达拉诱人的双唇。他们的热吻简单而狂暴,蝎的舌头甚至伸到了迪达拉的喉咙里,重重地舔吻。
——昏暗的灯光从他们的头顶通透地浇淋而下,将他们融成合欢的雕塑。那暖味绵长的热吻将他们内心的孤寂挟卷而去,扭曲了重力,带向记忆失势的边缘。那不是情欲,那是漫长孤独后无法控制的疯狂,那是漂泊的异类相互吐露依靠后磅礴的释放。
——漫长的纠缠后两人终于分开,蝎虚脱般地倒在地毯上,目光复杂。他爬起来从吧台上倒了一杯烈酒,轻轻灌进迪达拉的喉咙,看着他迷迷糊糊地半闭着眼睛,嘴里模糊不清地嘟囔着“蝎旦那”。蝎弯下腰轻轻把他抱起,顺手捡起他的外套,把他安顿在沙发上,盖上外套,自己抱着大衣,在口袋中翻找着什么。
蝎翻出了一只迷你针管,尖锐的针头泛着阴气森森的寒光。他小心翼翼地拎起迪达拉的一只手臂,拔掉针头上的保护帽,轻轻地把针头扎进了他手上的静脉。蝎看着迪达拉暗红色的血液流过软管,灌满那只小小的容器,便小心而快速地拔出针头,用左手按住他手臂上的针孔止血,右手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塑胶袋封好针管,再小心地装回口袋。
止住血之后他走向洗手间使劲用冷水泼在脸上,完全清醒后穿好大衣,找了一条湿毛巾,走回沙发把毛巾敷到迪达拉的脸上。不一会便听到迪达拉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蝎,嗯。”迪达拉拿掉脸上的毛巾,坐起身来,“我醉了么,嗯?”
“嗯,现在才醒。送我出去吧。”蝎不冷不热地回答。
“现在也白天了吧,嗯?你自己开门出去吧,我不送了。”迪达拉懒懒地回答,扔给蝎一把钥匙,“别忘了把钥匙留下,我要锁门,嗯。”
蝎起身开门,把钥匙随手丢在地上:“再见,迪达拉。”仍是淡漠的语气,只不过话语间有了些温度。
“嗯,蝎,再见。”
出了门才发现已经是上午了,刺眼的阳光照得蝎有些睁不开眼。他眯起眼睛默默回想那个凌乱的清晨和那些不能见光的秘密,勾起嘴角深深地笑了笑。
很有意思的故事,迪达拉。
我会助你找到打破禁锢的勇气。
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