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跌撞撞地推开房门,倒在玄关处,腹腔上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一把沾了血迹的雪亮匕首就掉在一遍的地板上。一段肠子顺着鲜血从伤口处掉出来,他费力地伸手强忍剧痛将那截肠子塞回腹腔,伸出手似乎要挣扎着拨打求救电话,却终是体力不支地倒在了地板上。那只伸出的手兀自停留在半空中,指尖上沾了斑斑血迹,稀薄的艳红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他出现在他的尸体背后,看他身后淡金色的长发浸泡在血泊之中。琥珀色的眸子里很冷,比海水还要咸,比冰还要刺骨。那里面在下一场大雨,昏天黑地,不死不休。他一言不发地单手拎住他的长发,像拎一只兔子一样把他开始冷硬的尸体拎起来,就像他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隐匿于幽暗里。
第十世。
他和他的初次相遇是四百余年前,他在太平洋沿岸的某处悬崖上看峭壁上一棵不知名的野草费力地在温暖的季节里抽芽长叶。他不知道那时自己已经在那里坐了多久,反正也只是漫长可消磨时间中的一小部分,一个个日出日落。他听见身后风的声音,空气的流动,有人拍了他的肩在身后含含糊糊地低声问他:
“夏姆榭尔?”
没有任何延迟,自然也不带什么思考,仅凭本能,人形手臂化为闪动着刺眼赤光的长触手向后猛地一扫,没有听见有东西断裂、溶解的声音,触手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回头,看见金发的少年咬着绿豆糕笑嘻嘻地坐在树上冲他打招呼,背景是日出恢弘的万千霞光,气势磅礴,金红的火云带着无可匹敌的美丽将半边天染红,绝对领域表面覆着七彩的流光。他想起已是日出。没有犹豫、迟疑或是其他不必要的感情波动,右肢加持了绝对领域有如两条高热鞭子的长触手改劈为刺,切割溶解着挡在少年身前的绝对领域,直至它被中和。那条长触手就抵在金发少年的脖颈处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场无足轻重的试探,琥珀色的眸子冷淡地对上天空色的那一双。
他讨厌被人打扰,即使是几千年难见一次的同类也一样。
“雷米尔。”
语气中有森森的刀锋,很明显包含了厌烦、不耐,言下之意就是滚回你的老家去,别来我的太平洋跑来跑去地捣乱,不然我绝对不介意砍了你这个正八面体(注:第五使徒雷天使雷米尔的原型为蓝色巨大正八面体)。
明明第五使徒雷米尔的实力排名可达十八使徒中的第五,而你身为第四使徒撑死了才第十五,也就比马特里尔(注:第九使徒,雨天使)和伊洛尔(注:第十一使徒,恐怖天使)好一点……
“啊还真是像迦基尔(注:第六使徒,鱼天使)说的一样,一点都不欢迎外来的客人,嗯!”咬掉手中的绿豆糕,金发少年甩了甩头上的朝天辫,天空色瞳的目光久久胶着在他的身上不肯离去,他被那双视线盯得火了,却赢来疑惑的一句,“塔布里斯(注:第十七使徒,自由天使)最近来过吗,嗯?”
驴头不对马嘴……
太久未曾有过的对话致使他下意识地摇头,“怎么可能,听说那家伙顶着一张李林的脸整天天南海北地到处逛,五十多年没有讯息了,好像最近恋爱了。”
“喔~~听萨哈魁尔(注:第十使徒,空天使)说过,恋人是个黑头发的李林,嗯……不对如果塔布里斯从来都没来过的话你为什么会像他一样变成李林的样子?”
“……”
低头,再抬头琥珀色瞳中的目光带了森冷的杀意。“我的事情好像跟第五使徒无关。雷米尔,别忘了你自己现在也是李林的样子。”红发少年冷笑着,身体自肘关节起急速膨胀,现出古代深海生物般第四使徒的本来面目,两条窜动着玫红色电光的触手鞭子般在空气中抽动着,“什么样子是我自己的事,别以为是雷天使就可以来教训我!你是第五使徒不是地十四(注:第十四使徒塞路尔,力天使,被称为最强的使徒)如果你对李林感兴趣,滚去找亚拉尔(注:第十五使徒,鸟天使),那家伙对李林一样很有兴趣,塔布里斯也行!”爬虫般的嘶嘶声。
咳,咳,孩子你的武力值摆在那里(By无良的作者)
“可是亚拉尔住得太远了上去很麻烦塔布里斯又找不到,嗯。”金发少年浑不在意地抬头,未被刘海挡住的半边侧脸浸透在阳光里,天空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夏姆榭尔血红冷硬的铠甲。“而且,”他的声音很认真,也很专注,透着令人听不懂的情绪,“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每个使徒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作为使徒的名字,那是由生命之树所赋予,一出生就被刻入灵魂的烙印,比如夏姆榭尔,比如雷米尔。但每个使徒也一样会有他们自己的名字,只属于他们自己的,自己赋予自己的名字,比如渚薰,会在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从脑海里翻出来翻来覆去地念,念到一个个深夜 。
他改回人形站在树下望霞光满天和霞光中的少年,迟疑着挖掘被埋入深处的古老记忆,琥珀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良久,他才啮喏唇齿,最终还是回答。
“蝎。”
“迪达拉。”少年跳下来,伸出手弯着眼冲他笑,“请多指教。”
后来的事情呢?我们谁也不知道。
蝎想,这是多么熟悉的相遇,熟悉到短短的相遇,用了半辈子去铭记,又用半辈子的时间,去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