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戏留存】

【皇宫里一个院子竟然比我家还大，扫啊扫的，这边扫净了那边又重新有了落叶和灰尘，根本不是一圈就能完活的事儿，自己足足扫了三圈才算有了整洁的样子。拄着扫帚总算歇在石凳上稍坐一会儿，歪着脑袋想，出云阁可是公主住的地方，这么多人手每日清扫怎么会这么乱，根本就是那些宫女在边边角角都扔了垃圾故意给我苦头吃。想到这里愈发不愤，悲从中来，分不清这种情绪到底是伤心还是愤怒，或者可能只是害怕这个地方，畏惧这些人。】
【后来把扫帚存放在角落里就进了偏阁歇息，准备明日必须振作起来精神好好干，一定不能再出了差错。可是自己一闭上眼睛就觉得又有嘲讽的嬉笑和厉声斥责交织在我耳旁绕个没完，一个翻身再一个翻身，还是睡不着，忽然听见阁子里有嗡嗡的声音，似是小虫在煽动着翅膀，扰的人不得安宁，按耐不住之下腾地起身，找到干活用的扫帚，踮起脚尖就是一阵乱打，终于小虫扑闪了两下翅膀就掉在地上一动不动了，看样子是死了。我这才拿出一张废纸，闭着眼睛把小虫抓起后开门扔到外面，一想到明天这地还是自己扫，直觉得一阵恶心，赶紧锁好了房门回到床榻上。】
【攥紧了被子的一角靠在冰凉的墙面前瑟瑟发抖，平素遇到这样的事情只会嚷着爹快来帮我打虫子，今天竟然鬼使神差一般的自己做了这件事情。鼻尖又是一酸，将被抱的更紧了些，巡视四面墙壁与天花板还有没有漏拍之虫，定睛看了半天再没寻到第二只才稍稍松了一口，重新躺了下来，一天的遭遇不断的在脑海中回放，终于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

【上午正静了心在房里临字，突然让瓷器坠地的声响搅了精神，心里一颤笔就没收稳，好端端的一篇字硬生生让这飞来横祸毁了。手脚不利索的的小丫头正跪在地上轻轻啜泣，本来还不至火大的情绪直接让这丫头煽起了火，冲着她的脸就将手中握的笔猛掷了过去，随后便再也不想呆在那么一个令人生厌的地方，大踏着步子离开了屋子，对身后传来的掌嘴声置若罔闻】
【可是去哪儿呢？远的地方懒得动，近的地方，又有哪儿我没去过的呢？这么想着想着便是转悠到了出云靠北的一个小院儿，院儿里静悄悄的，除了一个正在洒扫的小宫女之外就再没别人。对着那瘦瘦小小的背影冷冷开口道】
“这是哪儿？你是谁？”

【今天已经是自己入宫的第四日，挺过了那个宫女说的三日一小坎儿，心情格外舒畅，饶是这么可怕的出云阁，我不还是没死？谁也没敢轻易的把我怎么样，我尚有一口气在这里……扫地。低头看看自己脚底这方土地，挺是挺过了，竟还是一点改变都没有。嬷嬷说出的惩罚就不会再收回，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自己那些干瘪瘪的馒头早就供不上了，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一点力气都没有，就这么低头一会儿再抬头，便觉得很是眩晕，几颗金星在我眼前飞快的转动，猛的摇了摇头想要清醒，隐约看见前面走过来一个人，以为又是哪个闲的没事的过来看我笑话。定了定神儿，却见她衣着容貌皆是陌生，还是第一次见到此人，只得客气答道。】
这里是出云阁，我是……我是宫女江碧。

【听到她说这里是出云阁，着实觉着好笑，难道我连自己地方儿都认不清了么？这小宫女瘦瘦小小的一个，说话的声音怯生生的，再一细看她面容，倒是挺眼生，估计不是新来的就是阁子里粗使的丫头，近不到我跟前儿去。这样想着，又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几番，便径直往这院子里走走，边走边说】
“我当然知道这是出云阁，我是说你，新来的？眼生的很。”
【兀自说着，也在院子里寻了一个能坐下的地儿，刚要再开口问她点儿什么，忽然被一阵咕咕响的怪声打断，四下看了看，没什么没看见的怪东西啊，再抬头一看她，竟是赧红了整个脸，略一寻思也就明了了，嗤笑道】
“是你饭量大还是你主子为了省粮食不喂你？”

【有点儿意思，嘴皮子挺溜。带着几分不屑的笑容戏谑的望向她】
“江碧……你不是已经看出我不是这阁里的人么，怎么，没看出我是哪宫的？”
【眼皮儿一耷瞅见脚旁边儿躺着一块儿不大的小石头，顺手拾了过来一丢一丢的把玩于鼓掌之间，不正眼儿看她，可是她那又羞又怯的倔强小样儿却逃不开自己眼角的余光，着实有趣儿极了。一扬手，将手里的小石头朝着她站的地方儿高高的抛了过去，然后“吧嗒”一下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显然她是被这突然一下子吓了一跳，再忍不住，笑的开怀】
“宠物？你别逗了，宠物吃饱了还能转个圈儿打个滚儿的逗人玩儿，你……”
【眯着双眼睛带了几分探究直视过去】
“你又能干吗？”

【已知宫里人多嘴杂，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能说，所以我现在由一个活泼的小姑娘变成怯生生杵在这里的模样，就是眼前的人明明不是出云阁的，现下坐在这里对我问话，我也不能怒喊我才是出云阁的，你不是就赶紧滚出去，别打扰我扫地。面对她的挑衅，略微张了张开嘴巴，稍一犹豫，出口的话并不是心里头想的。】
我刚进宫没几天，还没见过你。
【这般回答着，还是觉得刚才肚子咕噜咕噜的在此人面前丢了脸，气氛多少有些尴尬，所以就上下摸了摸那扫帚把，让她走也不是，让她留也不是。突然就是一块石头朝我飞来，一下飞到我半身高，以为她要打我，一瞬间倒吸了口凉气，甚至来不及躲，就听石头吧嗒一声落了地，紧接着就是此人开怀笑声，还真把我当宠物耍了？不由就是一股无名火，一字一顿的道。】
我、不、是、宠、物！！！！！
【至于自己能干嘛，进了宫后一切不正在学么？只是没想到我从公主面前的准红人，一下成了粗使丫头，这落差也太大了。】
你没看见我正在扫地吗？你到底是哪宫的？
【从她一进门我就发现，她的衣裳跟我们出云阁的宫女不太一样，别宫的宫服是什么样我不清楚，但觉得她那身虽然素净，纹路花型都挺好看的，好像比我的高级一点儿，真想伸手上去摸摸，我这身衣裳都穿三天了！】
我都告诉你我是谁了，你也得告诉我呀。

【方才还一直蔫蔫的，让我拿话一激就崩不住了，这会儿涨红着脸握紧了拳头，嘴巴一张一合的看样子是想还嘴，有意思，比我身边儿那些整日里装木头的有趣儿。心里头的好奇劲儿让她渐渐勾了出来，笑的更甚几分】
“我又没说你是，你着什么急往外摘……”
【依旧气鼓鼓的站在原地瞪着我，想必自己这么一个不速之客在她眼里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闯入者，眼睛一眯，朝她勾勾手让她附耳过来，她略做犹疑但最终还是就范，就在她额头落到差不多和我一个高度的时候，趁她不备抬了右手，在她脑门儿上给了狠狠的一记爆栗，看着她吃痛的捂着额头跳脚从我跟前儿闪开，那又笨又委屈的小样儿这回是真让我笑的停不下来，眼看着她皱着张脸好像很快就能哭出来似的，心思一转，那就再逗逗她呗】
“我？我是储秀宫叶赫常在屋里的，今儿是得了主子吩咐来给小主子送糕饼。怎么，这点儿疼就受不住了？看样子你主子平时是把你宠坏了，丁点儿委屈都受不得。”

【还说没说，明明就是说了。这要是在宫外我无所顾忌，早就抓一把土往她头上扔去了。可是此人面生，穿的衣裳还比我高级，就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她招手，我也没多想，以为要告诉我什么悄悄话，直接过去就挨了一下，这下可是又气又疼，食指弯曲成一个圈形用关节揉着自己的痛处，想到我现在不禁吃嘴巴上的亏，还挨打了！凭什么！真是太疼了呜呜呜！被这突如其来的疼引得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有泪欲哭。】
【常在身边的人，诚然我是惹不起的，惹不起我躲还不行吗？偏偏我躲在这里乖乖扫地，还有人得了空就过来欺负我一下。听到糕饼二字更是绝望，宫里的糕饼一定很香，我都要饿死了，那个小屁孩还有糕饼吃！晕乎乎的往后退了两步，一个不稳直接就被方才放倒在地上的扫帚给绊倒，跌坐在地上，揉了揉红的似小兔眼儿一般的眼眶，断断续续的开始打雷下雨。】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是储秀宫的人……也不能……也不能打我呀……呜呜呜呜呜呜……还有没有天理了啊……你们真是太坏了！你们都坏！
【我都落魄成什么样了，哪还有主子宠我，左手高抬一边用袖子拭泪，右边又伸出一个弯弯曲曲沾着泪珠的晶亮小手，指了指院外的路。】
你……你……你要是给公主送糕饼……得……得走那头……
【说完又是吸吸鼻子，继续我的第二轮哭泣。】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不过就说了她几句碰了碰她额头，她居然就这么大方的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不禁皱皱眉头，真没劲，刚才还觉着这丫头好玩儿，如今再看，跟那些受了罚就哭天抢地喊着饶命的奴才又有什么两样。不耐烦的冲她道】
“谁欺负你了？刚才小瞧了你，怎么还会乱扣帽子了？别忘了自个儿身份，奴才倒当出了主子的金贵，还不能给人说两句……行了，别哭了……”
【我不说还好，我这一说这丫头倒像是收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更抽泣个没完，我心里一怒，腾一下起了身，俯了头在她额前，怒目圆睁恶狠狠道】
“不许哭！”
【她叫我一吼好像给吓着了，突然就收了声，睁着双满眼是水的眸子愣愣的看着我，这迷迷瞪瞪的小样儿看上去却有几分可怜】
“你再哭，我就禀了娘娘让她遣你去慎行司当差，公主跟前儿可容不得你这样半点儿委屈受不了的。”
【连哄带吓的终于让这丫头消停下来，看她垂着头不停的摆弄自己的衣服袖子，不忍再逗弄她，才道】
“我当然知道怎么去公主那儿，用你教我？给，这是刚才公主赏的，你吃不吃？”
【方才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顺手捏了一块儿核桃酥放在身上，眼前的小丫头明显是饿着了的样子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干脆让她吃好了，反正我也不差这一块】

【犹犹豫豫的伸手来接点心，怎么，怕我害你在里头下毒？不等她手触上核桃酥，自己干脆把那一整块丢进她怀里。她拿起糕饼，起先许还顾忌着有人看着只小口小口的满满吃着，没几下就绷不住了，不小一块儿很快就让她三下五除二的吞进了肚里。这核桃糕有那么好吃么，自己可没少吃过，可怎么瞧着她这吃法儿到让我不禁怀疑她今日吃的难不成有师傅在里面儿多加了料？唇角略一抽搐，后悻悻开口】
“什么脑子，刚说了我是常在身边儿的，哪儿容易经常得公主的赏？不过偶尔来送东西，遇上小主子心情好的时候，有过这么一两次吧”
【见她吃完了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不禁暗道这丫头肚子里是只长了一个胃么，看着瘦瘦小小，食量可真不能小觑。她一句没见过公主不能走，倒叫我有几分诧异，旋即莞尔一笑，冲她道】
“哎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见到公主？”

【瞧我这，吃了块糕点就忘事儿了，忙改口道。】哦，对对对，你是常在的人。
【不是出云阁的人都能趁着小主子心情好的时候得赏，那要是真能伺候到公主近前去，还用担心没有核桃酥吃吗？把小主子伺候好了，大主子那儿肯定也有赏，这赏来赏去，可不就是个人物了。每当有希望出现又觉得未来美好，吃了块小点心虽不顶饿，伤心的情绪却减了不少。】
【可能是看我饿大劲儿了，她才把公主赏的糕饼送给我，此时此刻又觉得今天实在是丢人，先是在这个陌生人面前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个没完，又是嘴巴不争气抵不住诱惑，她都打我了，我还拿过就吃，猛塞的模样被她看见，我真是把脸都丢光了。】
【来人虽然不属于出云阁，却是储秀宫常在身边的人，也是经常出入出云阁的，就算不能左右这里的事物，但常在可是对自己闺女身边的一切都能说了算。这般窘迫的场面让人看见，回头再在常在面前笑话我两句，扫地事小，被扫地出门事就大了啊！先前一句话出口，不见她如先前笑或者怒的反应，语气反而温和了许多，让我觉得能说上几句话。】
当时内务府的公公看我年纪小，说分到后宫在娘娘身边干活也不利索，去了也不适合，不如在乾西四所还好待一些，我就被分到六公主这里了，有福气呢，就给公主做个小玩伴儿似的，没福气呢，就像我现在这样。
【微微叹了口气，无奈道。】
我现在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伺候公主了，你见过公主，能跟我说说公主什么样吗？这小核桃酥虽然是你给我的，也是公主赏下来的呢，嘿嘿。

【照她这说法就是说她其实是来陪我玩儿的？知道了这一层便更加不由自主的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黑瘦干瘪脏兮兮，动不动就哭鼻子，还特别的能吃，这样一个人我能跟她玩儿的着？心里暗啐一口内务府那帮不识好歹的东西，没地儿要了就往我这儿放，当我好欺负是吧，糊弄也不见这么弄的，什么人都敢往我出云阁塞。】
【斜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你还挺知道感恩的，公主啊，就是……”
【刚想说出口的话硬生生让我咬紧，眼珠子一转，带了几分玩味的冲她仰仰下巴道】
“这可奇怪了，你是出云阁的人，公主什么脾性你到来问我？没见过总听过这阁子里的奴才们念叨吧，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这几天我觉着可闷了，眼前这个人虽然跟我谈不上朋友，却一来二去的说了很多话，跟嬷嬷之外的人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加上那块好吃的核桃酥，真的有那么一点儿小感激。朝她也打量了一番，斜着脑袋问。】
说我年纪小给分到乾西四所，那为什么你就给分到常在身边去了？
【她问完这个问题，我就觉得这些日子听到的话全部浮现在耳前。我虽然话不多，但那些宫女叽叽喳喳的话可多了，还不是什么好话，便道。】
听说公主年纪不大性格却挺古怪，不愿意找别的公主玩，就自己闷在小屋，别人来了也嫌打扰，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就知道自己临字儿装文艺，字写的可丑了还赖别人，每次都生气打翻东西，有点什么事也特别挑剔，找个茬就骂宫女，让一屋子的人都跪下她才舒坦，看她是公主的份儿上忍着她，她要不是公主谁愿意理她，就是一小变态……
【自顾自的数道着，就像身边没有外人似的，忘记了还站着一个储秀宫的人，故而自己说着说着一转头看见她正盯着自己看，吓的魂儿都没了，小变态三个字说的声音愈来愈微小。这下可糟糕了，回头她要是把这些都告诉常在，我们不全得遭殃了？默念一百次了，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说，谨记谨记怎么还是记不住！一放松就让人逮着过，这该如何是好？】
【只觉得所有神经都纠结在一块，恐怕又是要哭的时候了，这下慎行司真离我不远了，亡羊补牢不知有没有用。】
说公主聪明，学东西学的快……生的也好看……对待下人体贴……还说……常在年轻漂亮……侍奉公主是福气……
【无法预计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眨眨眼睛咬禁下唇，又道。】
我也记不清自己听没听过这些话了……其实我觉得……公主赏我核桃酥就是好人，我都三天没有吃过正经饭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