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你」忏悔
Title/沉默的证人
Words by/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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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犯,所谓在犯罪案件或对违法行为处理中尚未确定的最终责任人,在此之前与本案件发生的原因存在任何重要关系的人,都是锁定的嫌疑人。
“而你,正是本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之一。”
“我无法对你进行否认,因为这无果。”
“赤司先生,如果你一直保持现在的态度与警局进行对峙,那么在预期的法庭审判中,我方有权增加你的罪名,以合法的方式。”
“如您所愿,静候佳音。”
赤发男人巧妙地露出得体的微笑,仿佛他刚赴的不是一场单方面的质问与判决,单纯的宴会将鸿门宴替代。
“再会,我的长官。”
离案发已过四十八小时,除受害者指认的赤发男人以外,警方尚未发现其余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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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
沉睡的事物在这个微妙的节骨眼上醒来,所有无辜又可憎的事物露出爪牙。
灯光微弱时隐时现,天空一片深沉而纯净的黑,繁星闪烁替它缀色。我记得非常清楚——比以往任何一次回想起都更加在意。此时我仿佛还能闻到雨后土地散发出的腥味和坚硬水泥地上的腥味,混杂在一起直叫人头晕。当然并不排除酒精残留在体内作怪的可能,但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虚妄话语罢了。只有一种可能是我现在精神状态十分糟糕,整个人已经开始浑浑噩噩起来。
不知所措。
那生机勃勃的,崭新的,闪着光的未来啊——却因不符合悲伤的氛围而想起都夹杂着羞耻感。我还没来得及为这两种情绪找到好的过渡,却不得不应付手头最重要也最麻烦的事情。
撞死一个人应该怎么办。撞死一个成年男人应该怎么做。当自己不愿承担责任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当自己明明因为升迁而有了逐渐起色甚至可见光明的未来时,因为自己醉酒驾车而撞死一个人时,此时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会有什么选择。
——肇事逃逸不是很好的选择吗,对于我这么一个懦弱又渴慕光的人而言。
在匆忙之间我再次转动车钥匙,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该死的灯光太弱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他头发的颜色倒是十分醒目,鲜艳的红。那个男人倚在灯柱旁似乎在打电话,另一手插在黑色长风衣的兜里。
没发现吧。
把罪状全转移到他身上就好了。
我这么想着,却意料不到从我意图算计他的那一刻起,我的未来已成定局,只剩一盘死棋与我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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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面站着一名神父。一层幕布遮住了我和他。他看不见我,同理,受于幕布的恩惠,他同样无法看见我的样子。
……
安静。无休止又尴尬的安静。
说些什么,我需要忏悔。
我犹豫了片刻选择了较轻的说法将事实托付,只想尽量掩盖自己犯下的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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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你忏悔,我向怜悯,万能而无所不知的神忏悔。”
声音开始发抖,说不定还十指交错痛苦到只能跪倒在地上无言以复,身体也跟着颤抖。别这样,像是我逼你的一般。这么想着,神父更加地,引导着面前的忏悔者说出他渴望得到,想要听到的真相。
紫原神父平静地听完面前男人的忏悔,或者是他独自一人的叙述更恰如其分。
这个人,那颗虔诚的心他没有。腐烂的躯壳与偏执而扭曲的思想却一应俱全。神宽恕世人,那些善于反思与祈祷的人,总能得到幸运的眷顾。可惜,他不是。
“神宽恕你,神赐予你。赋予你生与思考的权利,赋予你死与忏悔的权利。愿你在世时思想清澈如水,愿你死后能安乐于天堂。”
就算是违心的话语,紫原敦还是十分流畅且笃定地说出口。
那么再附赠几句吧,可怜人需要归途,匿藏的罪我替你记下。
别怕呀。
“那么请你明日再赴此地。神的思想与智慧与你同在。他必然会引导你走向「正确」的道路。”
但是「我」果然无法相信他的存在。
那「我」为什么要以此为职业,这是我仰慕的男人问过我的。我想这答案不言而喻,他不过是想让我更加认清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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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走走吗。”
“好的。”
“还有什么想说的?”
“见面再谈吧。”
“我就在教堂门口啊。”
“你至少让我再缓缓吧,我还要在法庭上替你吃苦头呢。让我静静。”
“我想(需要)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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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群众,窃窃私语声不绝。庭上高高在上的法官看着我们,像是一个无聊又愚蠢的笑话。
最愚蠢的是,我的伪装被一次次戳破。
噢。那个紫发男人。我的神父,你为什么要替你身旁的人作证。你明明知道你应当替神的信徒保密,你为什么要为这样的一个男人背弃你的职业道德,放弃你的信仰。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肯定是注意到了吧,我的想法。
我看懂你的眼神,厌恶又怜悯,无可奈何又隐隐作笑。
你肯定厌恶极了像我这么一个即便内心煎熬也要苟且偷生的弱者。
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是怎么了。
只能攥紧拳头一言不发地望着那个喋喋不休的男人。
我看见他们彼此间隐秘地交换了一个默契而又无法琢磨的眼神。
真是两头恶魔。狡猾,奸诈,聪明而强大。
明明完全没有紫发男人出庭作证的必要,赤发的小个子自己也可以解决。总之最后一定是将我扭送监狱,灰暗的天花板和炫目的白炽灯与我为伴。梅雨季节就就静静地听着雨声吧,滴答滴答一天这么过去;烈日炎炎就躺在劣质的床板上吧,瞧瞧外面忙于工作的人有多狼狈;家人同伴出事了吗,再怎么操心也轮不到我啊。
我沉默地看着紫发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反反复复不停歇,不累吗。
小个子男人又装作无意地低头扫视过全庭,视线停留在我这儿是却留下意味不明的笑容。势在必得。除了我没人看见。
讽刺。
说些什么辩解吧,减轻自己的罪名。
——说不出口。
我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简直要成为见证他们情义的最忠实的证人。被迫却又主动的沉默,把主动权让与时你们想做些什么。
这些我都不想知道。
我仅仅求你们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恶魔。
无法直视而又隐秘扭曲的爱慕与热思,在我面前露出苗头也只有替你掐掉的冲动。恼人又烦人。
“是的我有罪,不必继续辩护或审问了。我有罪。”
赤发男人不为所动,似乎这是必然的结果。看见我精神状态临界崩溃边缘也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奇怪的是,我仍然在不停歇地思考着。得出的结论分析出的线索似乎可以逐渐串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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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我宣告您无罪——”
「你」无罪,「你」也无罪,「我」罪孽累累。
「我」无罪,「你」有罪,「你」也承担罪恶。
「你」无罪,「我」有罪,「你」也担负罪名。
一锤定音。
而我自始至终只扮演着这场博弈的见证者,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看着赤发男人对身旁的人露出宠溺而安静的微笑,我觉得我似乎懂了什么。
——只可惜,我一生最佳的观察力,判断力,预测力,全浪费在了他们身上。
仅仅成为一名,沉默的证人。
向「你」忏悔。
I will die for you.
I will spend all my life missing you and repenting.
I still love so just like that time.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