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屋子里很凉爽,就算现在是夏日炎炎,这里总是会让人觉得无比清凉,丝毫没有外面酷暑的疲倦。
地面上有几个杂草,大概是昨夜留下的。除此之外,只有一个矮小的凳子,一条长桌而已。
隔壁的大婶知道这个时间屋子里的人肯定不在,她走到薄薄一块板子的门前,将饭篮子里的菜伸进门缝里。这家的主人说每日的菜月底都可以计钱,只要每天供应就行。
邻居大婶觉得很奇怪,这个屋子的主人白天不见人影,晚上却生龙活虎常到她家串门,真不知道平日干的是些什么营生。
她离开大概过了三个多时辰后,屋子的主人终于回来了。
那是一个头发遮住半边脸的女子,头发挺长,但是不喜欢梳成大众流行的髻,就是用一根布随意绑起。她意料地看了看地面上的菜,蹲下身捡起,然后慢步走进里屋,将腰间绑的袋子重重地砸在长桌上,随着沉厚的木板撞击声响起,她黄色的袖子震了一下。
袋子里面的是一些不明的粉末,颜色很深,闻上去一阵中药的味道。味道很浓烈,可是那女子并不讨厌,热了下饭菜就在这股古怪的气味之间风卷残云。
昨日听得消息,据说皇帝已经失踪,现在长安城由大将军镇守。
多久没听得这种消息了,竟然有些不习惯?
吃饱饭,然后走到大街上逛逛。
这里算是离中原较远的地方,但是靠海,贸易经济必经之路,所以城市还算发展不错,秦淮该有的繁华这里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太和平了。
走着走着,看到街上的繁华,她顿生不忍:实在看不过去。
这里本不应该如此。
此处土地在十年前还是属于她家族的管理的,只不过她家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土地的拥有权全部被临近的叶国夺取了。
只记得火光冲天,里屋数具早就化作像碳一样黑色的焦尸,然后就是响彻在耳际的呼喊……
别无他物。
至于那个仇人,现在早就化作黄土了——她以自己的双眼为代价,亲手将仇人送进地狱。
她想起那日的道观。
“最后那个字对你煞气,以你的命相,水相最缺。不如就去掉最后那个字,以两字作名罢。”道观中的道长对她道。
“萧雨么……”她喃喃道。
“至于你的眼睛……我的能力只能治疗到让你看见远处的程度。”道长解开白色的纱布道,“这世上没有被我更精通医术的人。从此以后你的眼睛会怕光,看不清近处。”
“没问题。”她睁开眼,模糊一片。“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么。”
“如果想要解决,你只能找到宫中的迷药,不然就会在十年内暴盲。”道长叹了口气,“可惜那种药是皇室世代保管的秘密,恐怕得不到了。”
她没有回答,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人群都会在灯红酒绿的夜市,肯定不会在冷清的布告栏前。她走到布告栏前一段距离,晚上没有过多光亮让她的眼睛感到很舒服,但还是看不清近处。
上面贴着一张很大的通缉令,大概就是出逃的太子。
“如果想要解决,你只能找到宫中的迷药……”她想起道长的话,仔细看好通缉画像后转身离开。
反正也没有什么值得牵挂之物,不如痛痛快快去长安赌一次。
回到那个清凉的家,她和隔壁大婶说声明日不用来了,收拾好盘缠,趁夜绕远路出城。
02
她想离开这。
自从那几个老不死的命令她守在这里已经接近半年了,手中没多少兵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那几个老不死明目张胆地带兵把它撤职,那样找到太子的可能就更小了。
说是大将军,其实不过是枚旗子罢了。
即使她现在完全可以找几个美人,要几坛好酒,再大摆筵席,过上纸醉金迷的生活——长安内没什么办不到的——但是奢侈糜烂的确不适合她。
春节快到了,手下的探子还是没有太子的消息。
她见过那个太子几面,印象中此人很机灵,绝不是意气用事的鲁莽之辈,在国仇家恨前应该会控制自己不去送死。
“江大人,该是用膳时候了。”
“迟点迟点,我现在不饿。”她不耐烦地翻着几张密文,破解出其中的密码。
“可是其他大人都在那里等着啊……”侍女急了。
妈的,又是那几个老不死的……她心中咒骂,得罪那几个老不死的今后很难立足。
她想离开这。
用膳期间大家都在说客套话,可能是各地的王爷都在奋力反抗,而造反的老不死本身谋略不深,这边损将挺严重吧。
把最会带兵的关在皇城,把最主要的战力拿去送死,有没有脑子。
不过成败也不关她事,只要赶在反叛的奸臣之前将太子找到保护好就行。
忽然听到一声脚步声,她盯着暗处厉声问:“谁!”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也不怕暴露,嘿嘿一笑从黑暗中走出。“我还以为这里有多难进,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谁派来的?”一边问着,她一边拔出剑。
那人见她拔剑的动作也不慌,缓缓道:“谁也不是,就是我自己。”
她显然不相信这人说的话,把剑对住那人,道:“说真话更好。”
那人见她如此凶狠,直接扔了张纸给她。
她确定纸张没有有毒物质后,打开一看。
那是最近贴满各地布告栏的通缉令。
“依我来看,这上面的人肯定还在某处躲着吧。”那人道,“要不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她冷冷问道。
“我刚才在这里转了几转,发现你根本走不出去。”那人笑笑,“你应该很想找到那张纸上的人。”
她不答,在思考这人什么来头。
那人见她沉默,继续道:“我可以帮你。事成之后给我在这里待下去就行。”
“就这些?”
“哈……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最安全是最危险的,她懂得这个道理。
不妨信一信,总好过那些老不死的。
不过说到底,其实……
她还是想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