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墨阳的老乡们为我们接风洗尘。先是三杯迎客茶,先苦后甜。餐桌上朴素的碟子中放着的菜每每都是特色,带着云南菜特有的鲜辣有些亦清淡可口。许多的人围坐在大桌的周围。我和Keigo都十分高兴,而他表现得尤为明显。席间有不少老乡向我们敬酒,我本想礼数尽到了便把酒推掉。然而Keigo拦住了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Kunimitsu,本大爷真的很高兴,你知道的,在东京喝不到这样的酒。”周围的老乡看到Keigo喝酒的样子刚开始有些发楞,后来大笑着鼓起掌来。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Keigo,平日里见的总是在聚集着社会名流的酒会上举着红酒杯小口抿酒的他。而红酒与墨阳人家自己酿的酒显然不可同日而语,墨阳的酒酒劲十分大,后来有老乡告诉我们,即便是墨阳本地的年轻人,不是经常喝酒这么喝也是受不了的。Keigo与老乡们互相交谈着这几年的生活,慢慢地有些醉了,说话已经略微地显得有些不清楚了。可是我看得出他十分高兴,他说的是对的,在东京喝不到这样的酒,酒桌上也没有这样的情。现在的酒一杯杯装的不是利益而是真情。所以我决定不去阻拦他,就这么痛快地醉一回。
酒席结束后他也真的醉得很厉害。我架着他回到了我们在墨阳的小屋中,已经有阿婆帮我们收拾好了。他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或许是还想起来我不喜欢口腔里的酒精味道,他并没有亲吻我,而只是拉着我的手把头埋在我的胸口,不停地说话。
“Kunimitsu我真的是太高兴了,从来没有醉得这么尽兴过。这才是酒。kuni,现在的我们不是少年的时候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也要去做,因为有责任。不想喝的酒要去喝,不想说的话要去说,不像笑的时候也要去笑。我做的事情很多时候不只是代表着我自己而是迹部财团,迹部这个姓氏。可是有些时候真的很累,Kunimitsu,本大爷知道你懂。”
“每个人都是生活在责任里的,不能承担责任的人是懦夫。所以即便很累,这些事情我必须要去做,就是因为责任。他们说本大爷张扬傲慢,我看透了他们的丑态,本大爷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所以,傲慢是最好的保持距离的方式。Kunimitsu,本大爷知道你懂。”
“Kunimitsu,本大爷知道喝酒伤身,也知道你会怪我。可是在酒桌上本大爷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他就这么说了很多很多,直到实在是累了,含着没说完的半个音节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我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直到他睡着了,我才轻轻对他说。
“Atobe Keigo,我懂,你说的我都懂。”
你是全世界最出色人,Atobe Keigo。
第二天的上午,我和Keigo到了孩子们的学校。现在孩子们老师是海茸,那个在自己的婚礼上抱着Keigo幸福地哭泣的女孩子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优秀的老师。但是在孩子们的强烈要求下,我和Keigo还是被迫走上了讲台给他们讲故事。
像那一年一样,孩子们还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带着充满期待的笑容。我也依旧努力地去寻找一个有意思又有意义的故事。不过不同的是,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多了一个Atobe Keigo。他的手托着下巴,专注地看着我。
就像在东京大学的课堂中,那个时不时就会出现的Atobe Keigo。在宽敞的教室中他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专注地看着我,然后微笑。总裁的工作应该很繁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Keigo总会来听我的课,有时候只有一两节,有时候是整整一天。总是一件不打领带的白衬衫,一条黑西裤。每当我无意地望向他的时候,总能发现他在专注地看着我,随即挑起一个微笑。中午的时候我们到学校附近的餐厅吃午餐,他竟然每每都记了笔记,字迹是他一贯的龙飞凤舞但是内容整齐有序,逻辑清晰,有的还在一边写了自己的批注,眼光角度独特,思维性很强。他的笔记,或许比我的绝大多数学生都要优秀很多。
于是在墨阳的课堂上,我不由自主地走神了。因为那个在东大教室中安静的Keigo。我记不清楚自己给孩子们讲了什么故事,记不清楚孩子们围着我说了些什么,只记得那个笑得同样温柔的Atobe Kei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