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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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会仙楼的风水确实不错,西面邻着通往皇城的热闹街道,两旁茶楼、酒肆、脚店、医馆,灰墙碧瓦,鳞次栉比,有些店子开得有趣,东边卖珠宝绫罗,西面正对的门脸却是做着香烛纸马的生意。白日里间或有些挑担的小贩吆喝叫卖,好一副热闹景象。
与西边呈鲜明对比,会仙楼的东面靠着里弄,白日里行人稀疏,街对面就是家妓院,胭脂色的招牌风情万种的画着“万花楼”三个大字,临门口垂着层层叠叠的纱幔,被风吹拂起,好似长袖善舞,婀娜绰绰。
须臾间,那缤纷的帐幔被一柄焦黑色的剑柄掀起,一位藏蓝布衣打扮的剑客从纱幔后面走出来,高束的发髻被一根白月的长带子绑着,风一吹就浮起来吻上他清削的脸颊。这位剑客的衣饰虽然寻常,但布料却工整服帖,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一丝不苟,与平日里万花楼的常客们看似两路货色。
站在门口迎客的姑娘察觉到有人出来,还以为是昨天晚上留夜未归的客人,连忙软软的靠过来,嘴里柔媚的叫着“客官,客官您什么时候再来啊?”
展昭有些局促,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在姑娘即将靠倒进他怀中之前伸手一挡。垂眼摇了摇头,抬步想走。那位姑娘却积极得很,眼里闪着柔情,凑上身去低语,
“公子生得好俊俏,下次光顾,让翠绯来伺候您,如何?”
展昭满脸通红的停住脚步,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几乎埋进自己怀里的女子。想到这“翠绯”也是个命苦的姑娘,展昭便狠不下心把她推到一旁。本来想着从怀里摸出些银两赠予她,却又觉得这种举动仿佛有些不敬,终于微微叹口气,道,
“翠绯姑娘,展某正好有事一问,你可认识一个叫刘瑜的客人?”
翠绯想了想,摇头。
展昭公事公办的说,“姑娘可知,昨日里百花楼里发生了桩命案。”
翠绯一听,钻在展昭怀里的身子立刻僵了,她退了一步,理了理衣服站好,神色有些畏缩,
“原来是官大人,翠绯不懂事,官大人您别怪罪。”
展昭暗暗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把手中巨阙抱在胸口,堤防她再扑过来,但问询的声音复又和蔼了一些,循循诱导道,“看样子你是知道了,那么,昨天那位短命的客人来万花楼的时候,有什么人是跟在他身后进来的?”
翠绯努力想了想,“好像有个小太监,长得很是秀气可人,年纪不大,出手很大方。”
“何以见得?”
翠绯脸红了,道,“我迎他进去,他便给了我一枚凤头金钗做打赏。”
展昭点点头,问道,“翠绯姑娘,我可否瞧一瞧这金钗。”
翠绯听罢,本是有些抵触的,但是展昭灼灼的黑瞳略带请求的注视她一刻,便使得花痴本性战胜了理智。她在水袖里掏了掏,自言自语道,“奴家从来没收到过如此贵重的东西,怕人偷了,就随身带着。”
说着从紧里面掏出来一支华美的金钗,展昭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脸色不觉有些发黑。
这金钗的造型是一只飞冲九天的凤凰,精致到羽毛的纹路都根根可见,如此出神入化的雕工,颇似宫中御用之物,为何一个小太监会有这种东西?难道是胆大包天,偷出来的吗?可是若偷盗宫中金饰,必然做贼心虚,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饰物熔掉、或者拿到当铺去换银两了才是,怎么敢大喇喇的直接拿着它逛妓院呢?
怀揣些许疑问,辞别了那依依不舍的翠绯,展昭带着一身香甜到熏鼻子的胭脂味儿在空旷的里巷中赶路,看看西斜的太阳,差不多该到吃晚饭的时辰了。展昭有点纠结,想他如果这会儿回去开封府,估计要被王朝等人嘲笑自己这满身“春宵帐暖”的味道,倒不如在外面找个酒家,随便填填肚子,再顺带思索这宗‘大太监刘瑜被杀’案件的始末枝节。
这么想着便就晃到了‘会仙楼’的门口,展昭抬头望了望头顶龙飞凤舞的牌匾,想起当年与白玉堂在这楼里发生的荒唐往事,不禁抿嘴苦笑。这时,一名店小二从铺子里面迎出来,殷勤的问道,“客官,你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展昭说,仅一人,吃些便饭就走。
小二瞧这人长身玉立,气质文质儒雅,便知道他是个正经人,于是带头将他往会仙楼的东边引,道,“客官,咱们小店西面挨着花街,经营的买卖和东边不太一样,您要是图个清静,不如到东边去坐吧,这不,小店儿新来了一位唱‘乐亭大鼓’的姑娘,我给您寻个能听曲儿的位子,您看如何?”
展昭微笑着默认,跟在店小二身后,循着游廊,绕过了中间的庭院,路过东厢院的时候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见里面香火袅袅,一派宁静,不似当初的阴搩之气,展护卫嘴角的笑容不觉深了半分。
一踏进东面的酒楼,就听到二层传来一把清冽的女声,合着三弦儿稍显滑稽的调子,唱得正是《大闹天宫》。
[ 小小的毛猴胆量高, 武艺高强逞英豪。
他曾拜师父那位菩提子,勤修苦练把艺学。
七十二变全都学会, 滴溜溜一个跟头不见了。]
店小二听着曲调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哼哼几句,摇头晃脑起来。展昭抿嘴忍笑,跟在他身后上了二楼。木头栏杆后面是一众喝茶饮酒的客人,不时为那唱曲儿的姑娘拍手叫好。
展昭习惯性的站在楼梯口扫视了一眼,突然觉得角落里一抹白影实在刺目,他眨了眨眼皮,细细瞧过去,那人背对着人群悠闲的靠在八仙桌一角,一头黑发如墨染,脑后松松快快的柳抓髻下垂着月白的长带。他身边做着个身着桃红衣衫的小个子男人,手里一把羽扇,一双小眼睛专心的盯着那唱大鼓的姑娘,不时跟着人群叫一声好。更衬得那一身白衣的男人,某种目空一切似的沉默。
展昭盯着那白净净的背影,一时间竟觉得胸口里被人撒了一把肥皂粉,火辣辣的烧着,还间或升腾起几个斑斓的泡泡。这种古怪的感觉使他脸上发烫,赶忙敛了心神,发现蒋平的精光小眼往他这边瞟过来,却不知为啥,装作没看见展昭,低头往嘴里塞了口饭。
展昭心里好笑,心想这二位此时估计是没有闲情接待自己,走上前去打招呼只会自讨没趣,不如随便找个地方坐了,反正白玉堂来了东京城,两人早晚会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