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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部：栋笃神探
1，总说
我看冯古内特的小说时很害怕往后翻页，这种感觉很奇特。冯古内特的小说很幽默，他那个著名的米字符号曾让我狂笑半天，并很想拿来做签名。看他的小说你开始会有轻松的感觉，都是很荒诞很无稽的故事，但是看着看着你就会心神不安，但是想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可害怕的，你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然后你接着往下看，那种感觉又尾随着你，这次你确定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困扰你，你想侦查出来，你一定要抓到这个东西，把它揪出来好好探查，但是愤怒很快变成害怕，你越来越不知道会面对什么，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停止在某个地方，不再往下看，因为你不知道等待着你的是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人的大部分恐惧来源于未知，所以一成不变的生活虽然带来烦闷，但是很少有人想摆脱，因为这样的生活最熟悉，也最具有安全感。未知的领域和生活令我们害怕，恐怖片基本都是对人类未知领域的探索。这些领域我们不熟悉不了解，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同时我们无法置身事外，因为没有能力。在未知领域，我们能等待的就是被拯救或者被宣判，听任比我们高一级的逻辑存在掌握我们的命运。除了冯古内特的小说，看黑色幽默的小说与电影，包括某些英剧，都有这种感觉，只是或强或弱的问题。这些创作者以幽默写出最沉重的生活与人性的荒谬存在；他们如同上帝，因为通透而无情。
扯得那么远又那么多，其实是想说，看《栋笃神探》时就给我这种感觉，虽然很微弱，但是一直存在。虽然看的时候也嘻嘻哈哈笑，尤其是莫作栋和李慧慧这对欢喜冤家出糗、打闹，乐得让人不知道怎么好，但是从一开始你会领会到（未必是意识到）生活的艰辛与痛苦，尤其是在李慧慧的工作中。从头至尾李慧慧的工作就没有轻松过，她承受巨大的压力，无论是来自保险业的艰苦现状（为了找客户而产生的辛劳与痛苦）还是同事（尤其是罗密欧）的无情嘲讽，又或者要遭受老板的欺压（甚至包括性骚扰），李慧慧的生活简直是一个噩梦。编剧和演员的高超在于把这种艰辛与痛苦化作幽默与嘲讽，让电视机前的观众忽略其中苦难而跟着哈哈大乐。是他们仁慈吗？不，这是更残忍的一件事，因为你一旦意识到，你会陷入道德层面的惶恐——拿别人的痛苦来取乐（黑色幽默小说和喜剧、周星驰电影大都采用这种方式）。创作者因为对世事理解的通透，不介意嘲讽自身，他们把这一理念贯彻到自己的作品中（在本剧中几乎可以判断黄子华也参与其中），“栋笃笑”是一种表现，《栋笃神探》是另一种表现。这些人的神经坚强到这样一种程度，他们被人插了一刀，不是惊慌失措不是打120急救，而是低下头来琢磨这一刀插在了自己身体的什么部分，插得好不好，深浅如何，刀口如何，然后抬起头来冲着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好的你说：这一刀插得还不错。然后再补问一句：你要不要也来一下？
所以莫作栋最后的死是必然。凭什么你头脑一流上帝就要对你另眼相看？凭什么你找到真爱就要让你过幸福生活？造物主的逻辑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在我们的认知之外，超过我们的逻辑存在，我们能做的惟有承受，不仅承受欢乐，更多的是承受突如其来的打击与苦难。作为造物主和命运的代名词，他不需要为你脆弱的神经买单，也不需要煽情。但是观众需要。据说这部剧放到最后因为莫作栋的死而遭到大批观众投诉，结果只好重新拍了一个happy ending。观众的脆弱需要安慰需要煽情需要幸福结局，幸好编剧还能听到；在命运之下，我们其实都是目盲耳聋的人。
2，扯扯演员
《栋笃神探》因为这一点无情的逻辑，我个人感觉是比771的剧残忍一些。771的剧是把人放到极端环境接受考验，但是你知道最后会有一个光明救赎，而且因为一开始就开宗明义，观众的心理有准备。但是《栋笃神探》这样的剧以幽默掩盖艰辛，你以为吃到一颗糖，结果到了后面糖衣褪掉，尝到了黄连苦味，就是想吐也抹不去这点苦味了，所谓温水煮青蛙，莫不如是。
《栋笃神探》的莫作栋和李慧慧都是让我喜欢，两个角色深具魅力，两个演员也是表演极佳。
黄子华的出演极有个人风格，而且我得说，太有个人风格了。这种情况有点像古龙小说。在武侠小说中，古龙的文字风格非常突出，所以一眼就可以被人认出来，同时也容易被模仿，因为有套路可循。黄子华的表演风格就是如此，他过于突出的个人风格非常好认，即使是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社会地位和职业，你看到的都是黄子华化的角色，带有他的独特印记：其貌不扬下的聪明、对外表的不重视、略略带点嘲讽的语言风格以及对命运既认命又抗争的矛盾态度。这些你在不同的剧中都能体会，会给观众带来重温的快乐和满足感，但是这种个人风格同时也成为一个标签、一个烙印，一旦被打上，很容易找到套路从而重复自身。我在黄子华的几个角色中都有类似的感受。好不好？看个人感受。我不喜欢看重复的角色，但是对黄子华的忠实拥趸来说，他的各个角色都是他个性的展现，让人喜欢还来不及。
蔡少芬的戏路比黄子华要广一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社会底层、精英白领，她几乎都演过。孙悟空能够变化无穷，但是无论再怎么变他的尾巴都没办法消失；再优秀的演员也是如此，无论演技多优秀，即使能够化身千万，你都能够找到这个演员最擅长的表演方式或者套路——只要你够细心。黄子华的表演风格就是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隐瞒这根尾巴，蔡少芬的表演和林保怡一样是金庸小说，有点反风格，没有明显的特点，但是你会认同，会觉得好看，会不忍释手；但这样的反风格下依然会有痕迹可循。蔡少芬演的好的角色那么多，但是在她很多角色里都有相类似的品质，这些品质在李慧慧身上有集中体现：善良、充满生命力、无论外表如何内里都很矜持，对男女关系满怀戒心，在感情上懵懂任由直觉带路并羞于表达。在蔡少芬的各类角色中，羞涩是非常明显的信号，我喜欢这种不自然的情感表达~~~
《栋笃神探》里几个案子都极为弱智、漏洞百出，但是黄子华和蔡少芬的角色太过精彩，弥补了剧情的不足，两个人的互动是这部剧最好看的部分，也最能打动人。两个草根人物的酸甜苦辣和甜蜜的爱情被他们俩演绎得令人难忘，生活的重压小人物承受更多些，但是依然会有自己的欢乐与富足，所谓苦中作乐莫不如是。
3，扯扯其他配角
《栋笃神探》里有一帮很可爱的配角。莫作栋的上司史高拔首当其冲，蒋志光是俺很喜欢的演员。这部剧里他演一个既无能又软弱的上司，一方面他以职位压人，另一方面为了破案他又对莫作栋百般忍让。
史高拔和索玛丽的爱情让人笑透气，两个人是你情我愿你来我去，可惜偏偏每次都看错了方向，笑料百出，最后两人也是修成正果。扮演索玛丽的是韩君婷，我对她有印象是看《世纪之战》。
唐文龙是经典配角，总是扮演炮灰——男女主角感情的炮灰。不过《栋笃神探》里他这个炮灰不是一般的好，身世、职业都是一流，同时又专情又善良，而且有原则，看了真让人喜欢。可惜的是就如同他对Mia说的“你不是我那一杯茶”，这句话又被慧慧送回给他。
莫作栋的母亲出场很有意思，一直没有给出正面镜头，到后面正式出场，观众立刻发现老太太原来一直都在电视里演的粤语长片中转悠，而且这些老粤语长篇往往和莫作栋的案子或他的感情相联系。雪妮似乎也是唱粤剧出身？她在《创世纪》里饰演的母亲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因为爱得非常狭隘，真是让人难忘。我还曾在电影《断刀客》中看到她，只有一个镜头。这是一部好电影。
还有最重要的配角：罗密欧。魏骏杰饰演罗密欧真是让人瞠目结舌。他在这部剧中的形象和他以往所演完全不同，几乎算是毁容演出，这张铁臂阿童木头是他刚被警局放出的造型，他每进一次警局，都会变身为一次阿童木。
他在工作上一直压着慧慧，慧慧在他面前基本没有什么胜算。他的倒霉在于莫作栋，而莫作栋是为了李慧慧。卤水点豆腐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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