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清晨的阳光穿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房间，流川还在熟睡之中，越野的声音已经伴随敲门声传了进来：“流川！流川！仙道先生回来了！”
睡眼朦胧的流川勉强压下被惊醒的不快，移开房门后倒置的一个长颈玻璃花瓶，开了门，越野已经不耐烦的说：“仙道先生已经到楼下了，你怎么还在睡啊！”
“唔……”流川揉揉眼睛，不明白仙道回来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流川。”仙道已经带着微笑站在越野身后，对流川招了招手。
“早。”流川微微弯了弯腰说，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只能挤出一个字来。想不到仙道竟然开心的笑了起来，说：“你好像一个贪睡的小孩子啊！哈哈哈！”
“白…”流川把后面那一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转身去穿衣服。
仙道收起笑容，在身后对流川说：“今天我要考考你，马上到靶场。”说完便带着越野离开。
等植草带流川来到山坡后面的靶场，越野已经戴着耳机在射击了，仙道坐在休息区，悠闲的品着手中的茶，旁边站立着神态卑微的女佣，流川上前微微弯了弯身子。
“砰，砰砰。”
枪声响过，50米外的圆靶上有了五个弹孔，仙道看了一眼记分牌说：“47环，不错。”又回过头来说：“流川你说呢？”
流川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想了想回答说：“不错。”
仙道又开心的笑了起来，流川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有什么可笑，狠狠瞪了他一眼，仙道笑得更为大声了，一边说：“流川，敢拿如此放肆的眼神看我的人，你可是第一个喔！”
越野紧张的摘下耳机走过来，仙道收敛笑容，起身戴上耳机，拿过越野手中的枪说：“换新靶。”
“砰！”
仙道只开了一枪，记分牌上显示出“10”的数字。他微微一笑，抬高下巴对流川说：“你的考题。”
流川顿了顿，从仙道手里接过枪，刚刚还朦胧的睡眼中瞬间凝聚了凛冽的光芒，好像根本没有瞄准一样，抬手便扣动扳机。
第一声枪响之后，因为后坐力而微微抬起的手刚刚落下，流川就毫不犹豫的开了第二枪，接着又是第三枪，第四枪，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越野望了望圆靶上没有增加的弹孔，回头看记分牌，仍旧是显示的“10”，本来有点想笑，却因为看见仙道一脸严肃的表情而愣愣的说：“仙道先生……”
流川放下枪走到仙道面前，微微弯了一下身子说：“想回去再睡一会。”
越野在旁边对流川吼道：“放肆！”却被仙道伸出的手拦住。
仙道仔细的从头到脚看了流川一遍，微笑又回到脸上，瘪瘪嘴说：“去吧。”
看着流川离去的背影，越野有点失望又不解的说道：“居然都脱靶了…仙道先生，他根本就不会射击啊。”
仙道用笑眼盯着越野的眼睛，很深很深，良久才慢慢说道：“他打出的四颗子弹，都穿过我留下的那个弹孔了。”
“啊？”越野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诧，脑子里飞快的回想着流川根本没有瞄准过的射击过程。
“讨人喜欢的小孩……”

等流川睡到自然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起身摸摸饿扁的肚皮，准备到厨房寻找吃的。刚走出房门，就碰到迎面走来的植草。植草微笑着对流川说：“仙道先生出去钓鱼了。”
“哦。”与我无关，流川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植草走过去拿起走廊上的电话，拨通厨房：“鱼住师傅，水果沙拉，现调沙拉酱，新西兰牛扒五分熟，现榨苹果汁。”
这次流川抬了抬眼睛，因为这些都是他最心爱的食物。植草放下电话说：“这是仙道先生吩咐的，你到餐厅的时候，应该正好可以吃。”
流川点点头朝楼下走去，鱼住啊…昨天越野好像帮我介绍过，啊，那个长得…的厨师吗，他做的东西能吃吗？
结果是，鱼住师傅做的菜味道非常好，风卷残云之后，植草又走过来说：“仙道先生说你无聊的话，可以到市区走走。”说着递过来一串钥匙，“这是你的车。”
流川有点意外于仙道的体贴，不明白这是不是他笼络人的一种手段。不过他没有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就接过钥匙，到车库开走了那辆银灰色toyota。
流川一面开车，一面从后视镜观察后面的来车，又在几个绿灯路口停顿了很长时间，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他停到一个公用电话旁，匆匆打了一个电话便又驱车而去。


3.
仙道那天钓鱼以后，并没有回到横滨的寓所，而是把越野留在横滨，带着福田去了菲律宾。
没有仙道在，流川的日子自在得不行，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练练枪，游游泳。对于仙道的事情，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见到流川对仙道的行踪没有多大兴趣，越野也逐渐放松了防备，还时不时和他聊聊，最大的收获就是——流川表示熟络的方式是白眼加“白痴”。仙道在电话里听到越野说：“仙道先生，你快回来吧，每天对着一块石头，我都快要闷死了。”就哈哈笑个不停，再加上生意的顺利进行，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真实感。
过了几天，流川正在和越野吃着晚餐的时候，仙道回来了。越野和流川都站起身来，越野说：“仙道先生，你回来了。”
真是废话，流川微微弯了一下身子，又坐下来继续吃饭，仙道微笑着移开流川面前的餐盘说：“今天晚上有重要的会面，换身衣服，马上就走。”又回头对越野说：“你也是。”
等流川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仙道已经和越野坐进雷克萨斯。
仙道叫住走出来的流川说：“你穿西装很帅的。”流川瞪他一眼，仙道又哈哈大笑起来：“如此放肆的眼神。”
流川没有理他，拉开车门准备坐上副驾，仙道却拦住了他：“你开自己的车。”
看着流川发动银灰色toyota，车内的仙道微笑着用颇有深意的语气说：“考试尚未结束。”越野也会意的笑了。

海景别墅中的一个小型聚会，来的人不多，优美的音乐声中觥筹交错，仙道拿着一杯矿泉水，面带微笑潇洒自在的与每个人打着招呼，跟在身后的流川眉头几乎都快要皱到一起。
仙道抽空回头对流川说：“今天有很多super model哦，要我帮你介绍一两个吗？”
流川冷冷的回答：“我只想保证你的安全。”仙道了然一笑，又扑进花丛之中。
“仙道君，好久不见，我都想念你了。”甜腻腻的女声。
“我也想念你呢。”仙道回答，脚步却不曾停留。
“这不是仙道君吗？最近忙些什么？”温柔的女声。
“忙着想你啊。”脚步仍然没有停留。
“仙道君，近来好吗？”羞怯的女声。
“见不到你，怎么会好呢。” 脚步依旧没有停留。
……
得到回应的女人们满足的一一退开，一声召唤留住了仙道的脚步：“嘿！仙道。”
仙道做出夸张的表情说道：“噢！藤真，你也来了。”
“呵呵，泽北难得来到横滨，他的邀请，我怎能错过。”藤真也客气的寒暄着，对仙道身后的流川做出心领神会的一笑。
流川规规矩矩的说：“藤真先生。”
藤真笑着拍拍仙道的肩膀说：“怎么样，我给你找的这个人很不错吧？”
仙道回头看了流川一眼，回答说：“不错，你做事情我向来也是很放心的。”两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有个人走上前揽过仙道的肩膀，仙道受了力，收声回头一看，又笑起来说：“喔！是泽北啊…”
身后的流川忽然伸手抓住泽北的胳臂，泽北惊讶的转头望向他，仙道和藤真也吃了一惊，流川冷冷盯住泽北低声说：“你有枪。”
仙道又笑了起来，拿掉流川抓住泽北的手温和的说：“不要放肆，这是我的朋友。”泽北没有见过流川，被他刚才莫明其妙的一抓，心里有些气愤，问道：“这是谁？”
藤真在一旁打着圆场，拍拍泽北的背说：“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这是仙道新进的私人助手，流川枫，是个厉害的角色喔。”
泽北挑衅的望了流川一眼对仙道说：“是吗？我只听说你近来得了一个绝美佳人，难道是你变了性向了吗？”流川只觉得额上的青筋都快要爆裂出来。
仙道哈哈一笑说：“也不是没有可能哦。”三个人又笑做一团，仙道对流川和越野说：“你们不用跟过来。”便拉着藤真和泽北坐进沙发聊了起来。
流川和越野远远观望，越野悄悄对流川说：“泽北的山王社跟我们有生意往来。仙道先生和他很友好，你不用防备他。”
流川冷冷的说：“他们的人都带着枪。”
越野吃惊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流川没有回答，轻轻哼了一声：“不过不是冲我们，应该是那个人。”
越野顺着流川的眼光看去，是坐在另一边的小田——武园会社的少东家，曾经在生意上屡屡阻碍泽北，和泽北结下仇怨。


泽北之所以找机会来到横滨，就是为了除掉小田。这件事情原本仙道也知道，因为事不关己，又和泽北有很好的交情，所以只是从旁观望。
仙道曾经也吩咐过越野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流川，却这么容易就被他看穿了，越野有点难以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
“嗅出来的。”流川回答，警惕的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忽然看见泽北颇有深意的眼光越过人群看向自己，便转头不再说话。
越野还想说什么，仙道已经走了过来，于是上前一步对仙道低声耳语：“流川说他嗅出来了。”
仙道微笑颔首，走到流川面前，抬手看了一下表说：“流川，你马上开你的车到新港那里的万叶俱乐部。”
流川点点头，转身离开，越野在旁边担心的问仙道：“这样没有问题吗？”
仙道微笑说：“看他自己的了。”

和头一次出门一样，流川开着车在高岛和新港兜了几圈，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缓缓把车停靠在万叶俱乐部门口。
车子刚刚停稳，流川还来不及张望，挡风玻璃前就射进一道强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旋即警笛声大作，直升飞机呼呼轰鸣，高音喇叭中传出声音：“你有权保持沉默……”
流川闭上眼睛，双手抱着头走出车门，跟上来的警察立即将他扑到在地，利索的摸出手铐铐住他的双手。在被带上警车之前，流川看到警察从toyota的尾箱里拿出两块报纸包裹的书本样东西——因为这两包东西，流川被带到了“湘北”。
三井把流川铐上审讯椅的时候，安西担心的看了看他。安西的心里很清楚，警局内部肯定有陵南的线人，如果对流川手下容情的话，就前功尽弃了。流川也看了看安西，眼神中传递的回答是“放心”，不愿看到流川受讯的安西只能默默的转身离开，留下三井和宫城做审讯，彩子做记录。
“啪”的一声，三井把案卷重重摔在桌子上，把坐在旁边的彩子和宫城都吓了一跳。
“东西是不是你的！”三井粗暴的吼道。
“哼！”流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被激怒的三井冲上前来狠狠地向流川挥了一拳，流川的口中立刻尝到了血腥味，他抬起头，犀利的眼神狠狠瞪着三井，没有丝毫退缩。
“还敢瞪我，东西是不是你的！”三井反过手背又在流川脸上盖上一个耳光。
流川回过头，依然用犀利的眼光瞪着三井，一言不发。
流川的桀骜彻底激怒了三井，他一脚将流川连人带椅踹倒在地上，抬腿猛的向他胃部踢去。几脚之后，流川的身子已经直不起来，血水涌进口中，呛得他咳嗽不停。
彩子起身拦住三井说：“这样会出人命的。”又过去把流川带着椅子扶起来，擦擦他脸上的血迹，尽量用柔和的话语对流川说：“你知道吗，毒品是杀人的魔鬼！多少人为他丧命，多少家庭被生生拆散，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和正义感的话，就不应该这样。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马上就可以让你自由。”
流川从和满鲜血的眼睛中看了彩子一眼，冷冷哼道：“抓住无辜的人，拳脚相加，就是所谓正义？”
宫城扬扬手中的方块说：“高纯度海洛因啊，你无辜？那我们都是天使了。”
流川的一声“白痴”又换来一阵拳脚。彩子的苦口婆心，三井的拳脚相向，宫城在恼羞成怒之后抄起警棍一阵劈头盖脸的猛打，残酷的审讯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流川终于熬不住而晕了过去。
其他的湘北成员都等在办公室里。赤木独坐一旁，因为兴奋而紧紧握住拳头，樱木仍然在聒噪着应该由天才审讯，木暮则站在窗前独自思索着。
安西焦急的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心情复杂难以平静。流川啊流川，三井和宫城拳脚轻一些，但愿你不要受太多罪吧。
彩子走进办公室，揭下头上的红色棒球帽，软软瘫进沙发，安西终于松了一口气，樱木已经急冲冲上前问道：“怎么样？”
宫城也坐进沙发，无奈的耸耸肩：“小子嘴挺硬，一口咬定东西不是他的，车主是一个医生，车子也在下午就已经报失。没有足够的证据，怎么办？”
三井在旁边接着说：“他说是车子停在路边没有锁，自己好玩就开，难道告他开赃车吗？”
樱木高声叫到：“我早说嘛，要是我天才樱木来审，他早就已经伏法了，你看你们，你们你们……”余下的话被赤木的一记铁拳封在口中。
“唔……”安西没有说话，脑子已经在飞速旋转，流川为什么会带种东西出现在那种地方？是谁通知了警察？毫无疑问是仙道在试探。如果就这样放了他，根本就是前功尽弃，但如果让他继续关上四十八小时，难保这群呆头呆脑的小子会不会就此把他弄废，思前想后，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拖，便说道：“这么晚了，疑犯也已经不行了，再审会容易出人命。既然是要等机会捉大鱼，我们就应该有耐性一点，避免打草惊蛇。”
其他的人觉得安西说的话很有道理，都颔首答应，准备休息，只有樱木还在嘟嘟囔囔，说没有天才办不到的事情。

4.
“铃……”
悠闲的吃着早餐看报纸的仙道瞥了一眼电话，植草接起电话听了一句，就把电话递给仙道：“仙道先生，你的电话。”
仙道放下手中的报纸，擦擦嘴，接过电话。
“仙道先生。” 
“嗯。”
“流川已经出去了。”
“哦。”仙道漫不经心的回答，看了越野一眼，眼神中说的是“果然不出所料”。
“不是被放走的，刚刚过十二个小时，他的律师就来把他保走了。”
“律师？”警察真会拐弯抹角，不过就算请律师也可以查到委托人嘛，仙道笑了。
“是的，我已经问过了，而且他刚刚离开不久，又来了一位说是他的律师要见他。”
“又一位？”事情和自己料想的不太一样，仙道有点不习惯这种感觉，又问道：“可以知道是谁委托的吗？”
“第一位是泽北先生身边的深津委托的，第二位是藤真先生用自己的名义委托的。” 
仙道掩饰不住惊讶，脱口问道：“什么？”
对方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好……”放下电话，仙道有点沮丧的感觉，泽北？藤真？他们为什么要跟自己过意不去？刚刚想着，电话又响了起来，仙道顺手接起。
“仙道，你的考试有点过分了，流川已经被打得根本不能走路了！”藤真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客气，温和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哈……”仙道有点尴尬的说：“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藤真没有理会他的马虎眼，狠狠说道：“你清楚他的价值！如果你不要，我会自己留着。”末尾的几个字，已经咬牙切齿，没有说再见，藤真挂断电话。
听着嘟嘟的忙音，仙道有些恼火，握紧拳头砸了一下桌面，越野和植草都吓得退了一步。带着愠气，仙道拨通了泽北的电话。
“哈哈，仙道，昨天晚上才见过，现在就想我了吗？”泽北吊儿郎当的说道。
“呵，先不说这个…”仙道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用微笑的语气问道，“我听说有一个我的人在你那里，特地问你一声，有这样的事情吗？” 
“啊？有这样的事？谁啊？”泽北继续装死。
仙道仍然笑着说：“泽北，你是知道的，我一向都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事情。”
泽北没有再调侃，极认真的说：“如果是其他的事情，我绝对不会管，不过流川这孩子我很喜欢。”仙道咬咬牙齿。
“只是他早已经走了，我留不住他，不过若留得住，我也不想要他了。”泽北接着说道，“我很惊讶他伤成那样还可以走路，有这样的人才，我很羡慕你哟。”
仙道愣了愣，走了？去了哪里？还没有明白过来，听不到回音的泽北已经干脆的挂掉了电话。
“仙道先生！仙道先生！”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女佣被仙道平日里不多见的愠怒神情吓呆了，停在门口不敢出声，越野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询问，就看见了颤颤巍巍走进来的流川。
满脸都是淤青，映衬着鲜红，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显苍白，黑色头发和着汗水贴合在额头，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脖子滑落，高档的丝质衬衣上沾满血迹，被扯破的地方露出上下起伏的雪白胸膛。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仍然坚毅冷峻的目光。
流川停下踉跄的脚步扶着门框，微微弯了弯身子，喘息着说道：“我回来了……”
仙道忽然觉得心头一热，好像放下了千斤的重担一般，但仍然是微笑着说：“回来就好了，越野，你扶他回去休息吧。”
等越野架起流川走出门去以后，仙道又拿起电话：“津久井医生吗？我是仙道彰，麻烦来一趟……”
仙道没有看见植草惊异的看着自己的眼光，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做了一件自己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亲自给医生打电话。

越野走进书房的时候，仙道正坐在椅子上向对面墙上投掷飞镖，见到越野进来，仙道停下动作问道：“怎么样？”
“已经睡着了。”
“唔…”仙道眯着眼睛又问，“你觉得流川，是一个怎样的人？”
越野为难的搓搓手，想了一想说：“我差他太远，实在没有办法评价。”
仙道转转眼睛，又说：“藤真见过许多人，单单珍惜流川一个，泽北也见过许多人，单单见他两面就想据为己有，这说明什么？”
越野想不出仙道究竟要说什么，仙道就自问自答：“流川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店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能耐，还因为他的…性情。”


塞利弗从腰间迅速的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布袋说：“不会让他知道的。”
仙道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接过袋子，交给塞利弗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塞利弗满意的转身跑了。
回过头的仙道看见流川坐在床上冷冷的看着自己，收拾起笑容说：“先好好睡一觉吧。”
流川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只是冷冷看着仙道，仙道没有看他，坐到自己床上取出小布袋里的钻石，对着灯光仔细端详起来。
“你在为他提供毒品。”流川冷冷的声音打破沉默。
仙道转过头来，微笑的脸，不笑的声音：“你是今天才跟随我的吗？”
笑容忽然消失，仙道冷冷的说：“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不再理会流川，起身把精美的陶瓷烟灰缸侧立在房门后，走进浴室。
流川无力的闭上眼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是啊，我不是早就认识这个人了吗？可是，当真正见到他做着那种事情，自己的心情为什么如此糟糕？

第二天早晨，也许是已经在飞机上睡得比较饱了，流川醒来的时候，仙道还在睡梦之中， 窗外的薄曦透过窗帘照射在他微微上翘的嘴唇上，柔和光亮的俊朗面孔不再有平日的杀伤力，好似毫无防备的任人攻城掠池。
一张会变魔术的脸——流川想，仙道的眼睛忽然一下子睁开，紧紧盯着流川的眼睛，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一样。第一次的，流川躲开了仙道的目光，转身走开。
没有用多长的时间，两个人已经置身于内罗毕国家公园。
放眼望去，青黄相间的浅草一直蔓延到天际，阳光为所有的景致罩上一层薄薄的金箔，稀稀拉拉的矮树上间或飞起一两只白鹭，冲上云霄。吉普车驰骋在广袤的大草原，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流川的心情豁然开朗，站起身闭上眼睛迎着风，任一头黑发在空中飞扬。
穿过一条溪谷，仙道把车停靠在离树林不远的地方，从车尾箱里取出两只猎枪（旁白：很多非洲地区的国家公园准许游客猎杀有限动物，可制作成标本供其带回，但价格昂贵。），递过一支给流川：“三十秒？”
流川没有回答，只是抬了抬下巴，好像在说：“比就比。”
仙道调好秒表，向天开了一枪，受惊的鸟群拍动翅膀从栖息的树林中飞出。
“开始！”
流川迅速将枪托上肩头，枪口追踪空中的鸟群，心中默默倒数，随着一声声枪响，空中的鸟儿一一挣扎着跌落在地。流川回头对仙道伸出五个手指。
仙道一笑说道：“我六只，你输了。”
流川拿眼白看了仙道一眼，说：“你先举枪。”
“不要这么不服输嘛。”仙道又乐了：“又没有说输了会受罚啊。”
“哼。”流川冷冷哼道，不明白仙道有什么事情可高兴——昨天晚上的不愉快，就好像没有发生一样。
两个人又在林子里追了一阵山鸡，仙道觉得乏了，就叫上流川坐到车旁，取出水和食物来补充能量。虽然没有说话，仙道还是明显的能够感觉到流川在逃避自己。其实仙道一向也不在意身边任何人对自己的反应，因为每一个认识他的人，总是对他带有一些敬畏。但眼下，他不喜欢这样的流川。
“你自己吸食吗？” 忽然响起来自流川的冰冷声音。
流川果然还是流川，没有变。仙道嘘出一口气：“我连烟都不抽。” 
“可你在杀人。”
仙道没有回答，而是想了一想，转而问道：“流川，我想知道你在伊拉克的时候，有过怎样的感悟。”
其实仙道并不期待回答，但流川沉默着想了一会，轻轻说道：“侵略。”
仙道一愣，他知道这个词语对于一个军人的意义——当知道自己在参与一场侵略战争的时候，军人的尊严和信仰都面临着崩溃。于是他用带着安慰的口吻说：“不是侵略，那是美国人在维持世界的秩序。”
“不是，我不需要安慰。我很清楚。”流川坚定的打断仙道，“不同的人，有各自不同的生存方式。不同的国度，也有各自不同的游戏规则。要把自己的游戏规则强加给别人，就是侵略——我们在他人的领土，肆意杀戮，用最先进的武器，逼迫他们接受。”
咬咬嘴唇，流川艰难的说道：“我的感觉就像是…强暴…”
第一次听到流川说出这么多话，话题又是那么沉重，仙道有些诧异，又有些思索，也陷入了沉默。


结果是在仙道预想之中的，他清楚牧绅一这个人是不可能再有任何让步的。即使仙道提出退还全部货款，牧绅一也只是说：“你知道，我也要对别人交代。没有人难得住仙道彰的，还有三天的时间，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仙道无奈的放下电话，越野从旁边试探的问道：“仙道先生，要不试试从南美调一些吧？”
“时间来不及，而且风险太大。”仙道理了理头发，又问：“还差多少？”
“很多，我们现有的，还不到一半。”
“唔…”仙道陷入深思，过了一会，抬起头来说：“或许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拿起电话，微微犹豫了一下，仙道快速的拨通号码。
“哟，仙道啊，这么早，有事吗？”泽北懒洋洋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睡意。
“泽北，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助，面谈。”
“哦。”听到仙道开口求助，又说得如此直接，泽北的神经顿时梦醒，虽然两个人自很早关系就一直非常友好，但仙道开口求自己的时候，确实不是太多：“我在东京。”
挂上电话，仙道即刻匆匆赶往泽北在东京的寓所。
“泽北，我需要一批东西，量很大。”等泽北屏退左右，仙道陷进泽北家里宽大的沙发。
“你都没有的，我哪里会有呢？”泽北双手一摊，小小无奈的说。
“不要敷衍我，我知道你那里的存货。”仙道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场子被毁，我赶不及和牧绅一交接。”
“哦…他那个人很难对付哟，倘若因为失约，死在他手上可不值得。”
“所以我现在在你这里。”仙道也双手一摊，偏头微笑。
泽北想了一想，说道：“东西倒是没有问题，你不也帮过我很多次吗。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仙道没有回答，静静听着。
“第一嘛，每单位价加一个点，反正你有的是钱。”泽北狡黠的笑了一笑。
“没问题。”仙道爽快的说。一点么，不过多出区区几百万，看来泽北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那么第二呢？”
“呵呵。”泽北的笑容让仙道有点恼火，“想问你要一个人。” 
“要人？”仙道眯起眼睛仔细想着，泽北会开口要的人，会是谁？女人么，泽北可不缺，那…难道是他？
看着仙道皱起的眉头，泽北又扬起让仙道恼火的笑容：“舍不得？”
“哈哈！”仙道的内心忽然有种释然的感觉，表情也瞬间开朗，“有舍才有得么，你要流川枫？尽管拿去好了。”
想起自己保释流川那一天，仙道突如其来的愠怒，泽北有点惊讶于仙道的干脆。一个从来不会服输的人，只要他想要的东西，绝不会任人夺取的人，竟然如此轻易的让步，泽北有点不确定的问道：“你…认真的？”
仙道耸耸肩说：“我像开玩笑？”
是的，我不是在开玩笑。如果再让流川那双黑得摄人心魄的眼睛直视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某个瞬间崩，那是我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回到横滨，仙道立刻吩咐越野带流川来见他。
流川仍然只是微微弯了一下身子，没有说话。
“流川，你这么久表现很好，我很感谢。”仙道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和流川说过这样客套的话。
冷峻眼神逼视，仿佛已经洞穿内心，直接的问：“然后？”
“山王的泽北先生，也很欣赏你。”仙道有点心虚的避开流川的视线，顿了一顿说：“我很高兴能让你到他身边继续成长，会有前途的。”
没有回答，短暂的沉默之后，流川微微弯了一下身子，转身离开。
“仙道先生！”越野的叫声惊醒沉思中的仙道，“这样好吗？”
一抹微笑浮现在仙道脸上，轻轻的说：“你知道，越野，即使再特别，流川也只是有趣一点的玩具而已，我可不是会为了玩具赌上自己性命的小孩。”

泽北并没有让流川住进自己的家，而是在横滨一条僻静的小街上为他买了一套小小的公寓，亲自从东京来到横滨，接流川过来。
依然是很少的行李，流川走进公寓，动了动眼睛。
“你就一直住在横滨好了，这里是你出生的地方。”泽北坐进沙发，“这里什么都有，倘若缺少什么，联系深津。”
“为什么？”流川站在泽北身旁，抬起迷惑的眼睛。
泽北懒洋洋的笑了笑说：“因为呀，你在我的聚会上拉了我的胳膊。”
流川皱眉。
“在那种场合，做那种放肆的事情，你的眼中好像只有仙道的安全，什么也不会多考虑吧。”泽北回答流川的疑问，“伤成那样，还能走回仙道身边，我也很想要一个这样的人喔。”
“不是这个问题。”流川冷冷的说道。
泽北愣了愣，转而笑了：“你果然很放肆。仙道的想法没有人能猜得到，你还是多想想怎么为我做事情吧。”
继续皱眉，流川不语。
“托你那一抓的福，让小田逃过一劫，我现在需要你将功补过。”
“我不做。”流川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
“不用你做什么，去看看就可以了。”
泽北带着流川出现在小田寓所的附近，远远的，却看到一个红色头发的高大男子在附近徘徊。
樱木？那个白痴来这里做什么？流川还来不及细想，泽北已经开口。
“从哪个地方，即使技术比你差很多的狙手也可以迅速一击致命，并且不留痕迹？”
流川转了转眼睛，忽然看到小田已经走出家门，对上樱木。
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到樱木怒气冲冲的挥舞着拳头，小田身边的人上前架开樱木，小田迅速上车，消失在街角。
“想不到小田跟警察也有交情啊。”泽北叹了一口气说道。
“东面一公里外新干线站，50BMG。”流川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糟了！又迟到了！”练习了整晚以眼杀人绝技的樱木睡过了头，急急冲出家门，向警局赶去。
“樱木！”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进樱木的耳朵，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啊…叶…叶子？”
樱木有点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人，没错，她正是樱木有生以来第五十位失恋对象——叶子。在樱木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她曾经谢绝了樱木的爱意，对樱木说：“我喜欢篮球社的小田…”多年以后，红发樱木成为了一名警员，篮球社小田却成为了做着毒品交易的商人。
樱木停下脚步，艰难的问道：“你来找我？”
叶子咬咬嘴唇说：“是的。”
“那…是有什么事情？”
叶子低下头，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只能说了一句：“没有了…再见！”便头也不回的奔向远方。
望着叶子远去的身影，樱木握紧双拳，此刻他简单的头脑里面已经只剩下叶子那仓皇哭泣的脸庞，一定是小田辜负了她！一定！樱木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的事情，拔腿便向小田的寓所跑去，在被小田的保镖架开之前，樱木只说了一句话：“给你的妻子多一点安全感！”
于是有了刚才流川和泽北见到的一幕。

流川还没有来得及来联系安西保护小田，泽北又取消了计划。
“你选的狙点位置很棒，不过不需要了。”
“他的妻子怀孕了，他要带她走，他亲口对我说的。”泽北微笑着，脸上是幸福洋溢的表情，“能够和相爱的人共度余生，我不忍心破坏呢。”
流川动了动眼睛，白痴泽北，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泽北走了，留下流川一个人在横滨，过了两天，又到了与安西联络的日子。
流川谨慎的在市区绕了几圈，把车停到横滨港码头，到了约定的横滨公园中的棒球场。就像第一次在篮球馆会面一样，随处转了转，到安西身旁的空位坐下。
没有转头，安西在喧闹的人声中问道：“你去了哪里？”
“非洲。”流川回答， 
“已经得到信赖了吗？”
“事情有变化，我现在在泽北身边。”流川皱皱眉，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点痛。
“泽北和仙道的关系…应该会有线索的。”安西又接着问道：“非洲人要海洛因？”
“可卡因，从美洲。” 
“看来他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难以对付。”安西低头想了想，又说：“你现在要抓紧查出他在亚洲的加工场，或者至少要清楚他的货物怎么运送，找出铁证。” 
“嗯。” 
“我最近可能不会在日本，国际缉毒联盟要对金三角地区的毒品原产地进行清剿，缅甸政府邀请了我们，我被派去了。” 
“嗯。”流川嘘出一口气，转身快步离去。 

“越野，准备飞机。”缅甸的工场需要修葺重建，仙道得亲自去一趟，“叫流川马上过来。” 
“仙道先生，流川已经走了。”越野小心翼翼的提醒仙道。 
“哦。”仙道拍拍脑门，“那叫福田吧。” 仙道不知道流川在做些什么，只是心中有一股淡淡的失落，因为身边的福田越野永远不会用流川那样放肆的方式与他相处。 
越野刚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刚刚湘南传媒的相田弥生小姐来过电话，说是以记者的身份想为你做一个专访。” 
相田弥生？仙道努力回想了一下回答：“那可不行。” 
越野愣了愣，又问道：“真的没有考虑过交往的事情吗？” 
“嗯？” 
“相田小姐…对你…” 
“那不可能。”仙道深邃的笑容又展现在脸上，“你是今天才认识我的吗？” 
当然不能爱上任何人，也最好不要拥有家庭。越野，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永远不会有弱点，你知道的，我可不想走我父亲的老路。 

仙道离去的时候，流川刚刚回到家中，泽北已经在家等候，做了满桌的饭菜等候流川。 
“不要愣着，坐下吃吧。”泽北打开电视机，招呼流川落座。 
电视机有一搭没一搭的播报着新闻。 
“流川，你跑到哪里去了?”泽北一边替流川夹菜，一边问道。 
“转转。”流川坐下身来，拿起筷。 
“缅甸与泰国交界处，受多日暴雨影响，大面积出现山体滑坡与泥石流，据不完全统计，已经有十五人以上在事故中丧生……” 
电视机中传来世界新闻的播报声，泽北抬起头叹了一口气说：“唉，一直下雨啊…仙道在雨天就会发作肩周炎，现在应该很痛吧。” 
“哼。”流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继续吃饭。 
吃了一阵，流川又忽然抬起头问道：“他，在缅甸？”
“嗯。”泽北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流川放下碗筷，微微眯起眼睛。
仙道在缅甸，很有可能会在他的工场，如果这时候找到仙道，就可以找到重要的证据，但是安西不在，也无法取得联系。
猛然站起身，没有理会泽北的纠缠，流川飞奔出门。 
来到仙道家，越野正在吃晚餐，见到流川到来，明显的有点惊诧。 
流川皱了皱眉，猛然问道：“他在缅甸？” 
越野被流川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呐呐的说：“啊？这个……” 
“是不是？”流川的眼神中凝聚起逼人的光华。 
在流川眼睛的逼视下，越野清了清嗓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流川没有回答，紧紧抿住嘴唇逼望着越野。
“呃……”越野看见千年冰山的脸庞上聚集的焦虑和暴躁不安，脱口回答道：“是的。”
没有等越野再有所反应，流川已经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越野快步上前抓住流川问道：“你去哪里？” 
“放开！我去找他！”流川粗暴的想要挣脱越野。 
“你找得到吗？”越野停下手，问道。 
“哼。” 
想了一下，越野反过手拖住流川说：“我带你去！”两个人匆匆踏上向缅甸而去的路程。

是雨夜中流川的脸看不见表情，还是根本没有表情，脸上流淌的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仙道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只能用力伸出手挥一挥，挤出一个勉强算是笑容的表情，轻轻说道：“我还没死……”
良久以后，流川才慢慢走上前来，察看仙道的伤势。
右腰部被流弹击中，是贯通伤，比较幸运的没有伤及内脏。仙道用衬衣上撕下的布条堵住伤口，血仍然在汨汨渗出。流川一把扯开布条，粗暴的动作让仙道忍不住皱眉轻唤。
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截树根，递到仙道嘴边，流川几乎是命令的说道：“咬住！”
“拿开！”倔强回到仙道眼中，刚刚的脆弱一丝不留，负气似的别过脸去，不看流川，却已是轻轻躺下。
流川让仙道用手电筒照着伤口，取出军刀里的镊子，左手死死压住仙道伤口的周围，右手拿起镊子迅速的探进伤处，夹住弹片往外拉出，整个过程快而轻。仙道听见自己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却坚持没有发出声音。
“我身上…少了一枚勋章…”仙道强忍住痛楚，开口说道。
“闭嘴！”流川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和他开玩笑，埋头取出枪里的子弹拆开，“没有酒精。”
（旁白：热带雨林中气温高且湿度大，伤口不做消毒很容易就会腐烂。所以没有酒精的时候，为伤口消毒只能采用最原始的高温消毒——烧。）
在把火药倒上仙道伤口的时候，流川还是忍不住看了仙道一眼，平日里总是微笑的脸依然微笑，失却血色的嘴唇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显得好看，仿佛是在对流川说着“没关系，我可以”。
流川不知道仙道究竟带着这样的伤势在雨中行走了多久，很想说点什么，却又只能说得出两个字——“白痴！”
火药燃烧起来，发出瑰丽的光芒，照亮流川明亮的眼睛。仙道合上眼，虽然紧皱的眉头上滑落大颗大颗的汗水，却仍然坚持扬起嘴角。
流川取出纱布，为仙道包好伤口，一言不发的坐到旁边。
“啊…我真是平成年代的关云长啊。”待痛楚稍微平复，仙道又有了调侃的精神。
“哼。”
望着流川浑身的伤痕，想了一会，仙道轻声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辛苦来找我？”
流川回过头，瞪着仙道，过了一阵，才仿佛认输一般垂下眼睛，摇摇头。
“怎么了？”仙道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流川的手按住肩膀：“我不想说。”
仙道强打起来的精神究竟抵不过失血带来的虚弱，过了一阵便沉沉进入梦乡。

“你好久也没有来过了…”
伤口的痛楚让仙道皱了皱眉头：“沙曼丽，我身上有伤。我现在非常需要……”
剩下的几个字被沙曼丽突如其来的吻堵在口中，没有理会仙道的挣扎和抗拒，沙曼丽动手除去仙道的衣裤。
“张…我没有办法不想你…”
轻声的呢喃传入仙道耳中，努力保持最后一丝理智，仙道说：“我需要两本护照……”
“嗯…”沙曼丽伸手轻轻环住仙道的欲望出口，“要二十本也可以…”
仙道的理智在情欲中逐渐沦陷，任由身体左右意志，却在沙曼丽坐上他腰际的时候，忽然从门缝中瞥见了靠在门框上沉睡的流川的一缕黑发。
随着身体一僵，仙道仿如从梦魇中惊醒，用从未有过的粗暴力道一把推开身上人，快速穿上衣服。
“张！你太过分了！”从沉醉中被猛然拉回的沙曼丽用怒气代替了迷离的欲望，“你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仙道转过头，“我会自己想办法。”
仙道拉开房门之前，沙曼丽抓住他的衣角，眼望着房门外问道：“是因为他？”
仙道一愣，旋即露出一抹微笑，没有回答，开门叫醒了流川。
两个人没有走出多远，身后忽然传来沙曼丽的高声喊叫：“张！——出去逛逛，傍晚的时候来取东西吧！”
仙道猛然回头，对上的是沙曼丽释然的笑脸，随即也扬起一个真诚的微笑。

望着金壁辉煌的寺庙上直插云霄的尖顶，流川努力甩开睡意问仙道：“来这里做什么？”
仙道没有回答，双手合十闭着双眼在冥想之中，过了很久，才睁开眼睛说：“这里是清迈最古老的寺庙——清曼寺。”
“哦。”
“佛教是泰国国教，跟日本的佛教有很大的不同。”仙道一面说着，一面朝里面走去，“我刚刚在跟佛说话，你不要说两句吗？”
“没见你说。”流川翻翻白眼。
“阿赖耶识。”
“哦。”流川勉强记起了这个仙道曾经跟他说起过的名词。
“这里的佛教更加接近于原始状态，和印度的佛教同宗。日本的佛教从中国传来，应该说是结合了儒家思想的一种佛教。”仙道很有耐心的边走边对流川说，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
走进大殿，仙道望着金光闪闪的威严佛像，又说道：“全天下的佛像，这两尊是最合我心意。据说来自两千五百年前的斯里兰卡。”
流川点点头。
对望众佛，仙道并没有跪下，而是站立着合上双眼，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到流川几乎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仙道才睁开眼睛问道：“你没有话要对佛说吗？”
“哼，你也信佛。”流川皱皱眉头。
“不，当然不信，我只是敬重。佛不过是许多聪明人的思想和上稀泥，再镀上金箔，脆弱的人才依靠信仰。每当我有什么想法的时候，我想要一个我觉得跟我同样高度的人来对话，于是我想到佛。”
“既然不信，说什么废话。”
“只是跟佛定下一个约定。”仙道望着流川，笑得深邃。
“约定？”流川脱口问道，并不期待仙道回答。
仙道却如自言自语般轻言道：“倘若他日，我可以放得下世间功名，洗净铅华，定然到清曼寺，当着众佛的面，放下屠刀，涅盘重生……”
轻如呢喃般的话语听得流川浑身一震，甚至在一瞬间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仙道，刚想开口说“白痴”，仙道已经哈哈一笑说：“佛说总会有那么一天，我偏不信，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回头，我要叫佛也输给我！”
“白痴。”流川动动眼睛，仙道终归还是仙道。

11.
当地时间下午一点，飞机降落在圣保罗马蒂机场。
圣保罗市是巴西最大的工业港口城市，现代化程度非常高，不过最有名的还是它盛产毒蛇——每一年这里会生产数以亿计的解毒血清和各种预防疫苗，销往全世界。
仙道手脚并用的唤醒睡得昏天暗地流口水的流川，走出机场。
“没有人接机。”流川揉着稀松睡眼，依然警惕的望着四周，脑子里却在思考另外的事情。
离开日本之前，流川曾在夜里见过安西一面。
“要去巴西。”
“是带你去南美的加工场吗？”
“度假，工场在哥伦比亚。”
“我会抓紧查我们内部，你要多当心。”
“嗯。”
“有什么新线索？”
“最近会有交接。”
“和谁？”
“名朋实业。”
“藤真伤成那样，他还有心情渡假吗？”
“哼。”无情的人。
……
“我不想惊动这里的人，有事情要办。”仙道的回答打断了流川的思考。
“哦。”流川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不久之后，两个人出现在海边一栋小房屋门前，圣保罗的海景虽然美丽，此刻的两人却全无欣赏的心情。
仙道走上前用力敲门，几次之后，里面传来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谁啊？”
仙道示意流川回答，流川说：“是我。”
里面的人或许是在努力回忆来人是谁，半晌以后才开门，却在看见仙道以后惊惶失措的迅速关门，仙道抢先一步用肩膀抵住房门，狠狠瞪视着这个褐色头发的亚洲男人，咬牙切齿的说：“你就是这样欢迎我的吗？——土屋君。”
“仙道先生…对…对不起…”名叫土屋的男子无奈的垂下眼睛，侧身打开门，让仙道和流川进屋。
“我很早就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没有打算找你的麻烦。”仙道像走进自己家一样随意的坐进沙发，“怎么？连一杯茶水都没有吗？”
虽然是亲切的笑容，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马上去。”土屋显然还没有从巨大的恐慌之中挣脱。
“现在我不渴。”仙道仍然微微笑着，“我来是问你一件事情的。”
“一定知无不言。”土屋面对仙道的笑容，身体在微微颤抖。
“很好。你还一直在向日本运送枪支吗？”
“……是。”认命的低头。
“很好。那么我问你。”仙道眯起眼睛，“你一共弄了多少PSG-1？”
“到日本的话，只有两枝。”
“都是谁？”
“这……”土屋显然知道出卖买家的后果，一时不敢作声。
“呵呵，没有关系，不想说的话，我先告辞。”仙道干脆的起身欲走。
“等一等，仙道先生！”
权衡利弊之后，土屋吞了一口口水，艰难的说：“两枝都是…爱和的诸星大。”
“很好。”没有说谢谢，仙道拉开房门，同流川快步离去。
流川跟在仙道身后，不知道这究竟是演的哪一出，不解的问道：“怎么回事？”
仙道侧首对流川说：“土屋淳，原本是藤真的人，后来在藤真和我的交易中吞了一笔货和货款，跑路了。”
“哦。”
仙道手一摊，又悲凉的说道：“我很容易就找到他，可是他过得很艰难。家母重病，他在黑市借了很多钱，又期望赌博，输得一塌糊涂，老婆又大肚子，我一时善心，只问他收回东西，不想再追究了。”
“哼。”流川瞪着仙道，白痴，你不会那么善良。
仙道被流川瞪得心虚，认输的摆摆手说：“好吧，你看出来了，这不是我的本意，是藤真要求的，因为他是藤真的人。他的相貌…很像藤真死去的哥哥。” 
“你怎么知道是他？”
“他一直做着向日本倒卖枪支的生意，黑市枪支最多是从藤真那里买，但花形说藤真没有卖过PSG-1，所以来问问。”
“嗯。”流川动动眼睛，好像也不是那么无情。
“现在我们去倒时差，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杀人？”
“…剪彩。”

第二天早晨，流川惊讶的发现，仙道竟然在巴西拥有自己的慈善基金，每一年要向拉美和非洲的儿童提供超过十亿日元的捐助。一个以制售毒品为事业的男人，竟然有那么多的儿童在他的庇护下生存，学习和成长。
仙道还会从圣保罗购买大量预防伤寒、破伤风、百日咳、白喉等传染病的疫苗，捐赠给世界各地的红十字会，为那些没有钱注射疫苗的人提供免费服务。


神侧首对流川说：“这样子牧先生会很不高兴的。”
流川冷冷说道：“如果他知道你从爱和搭私货，会更加不高兴！”
流川一语道破了自己的秘密，神愣在一旁，流川已经拉起越野跑出门外，两个人将手中的枪扔在走廊角落里，快步乘电梯下楼。即将离开大楼时，又在入口处碰见了樱木和宫城两人。
“死狐狸！本天才就知道是你！！！”樱木大踏步的走向流川。
越野上前抵住樱木说：“樱木警官，你们在执行任务吗？”
“对！就是抓你们！”樱木依旧大声嚷嚷。
宫城走上前对越野说：“能麻烦检查一下你们手里的箱子吗？”
越野打开手提箱，一塌塌美金耀眼得让人不敢多看。
樱木高叫道：“这么多钱！你们带这么多钱在这里做什么！！”
“数钱，看不惯就滚！”流川冷冷回答，犀利的眼神瞪着樱木。
宫城检查了一阵，没有什么发现，只好放两人离开，身后樱木还在叫嚷着：“小宫！！怎么能这样就放走那个死狐狸！！”
“那我凭什么抓人？凭人家钱多？”
流川回头看到15层的窗户上飘飘洒洒的白色粉末像下雪一般在空中飞舞，看来上去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又一次失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流川在心里问。

越野和流川回到仙道寓所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仙道等候在客厅的沙发里，神色严峻。
看到两个人回来，仙道收起沉思说：“越野，你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动身到缅甸去接福田。”
越野应下之后转身离开，仙道又回头对流川说：“你也累了，休息一会，我送越野去机场。”
“嗯。”流川因为任务失败还在郁闷中，抬起眼睛看了看眼前这个深邃的男人。
“还有，鱼住师傅今天回去老家，你等我回来我们到外面吃。” 
仙道离开以后，流川揭下胸口的定位仪，扔到马桶里。
忽然之间，流川觉得这个定位仪很沉重，压得自己的心脏好痛，似乎在揭下来的一刹那，心跳才回复到正常的负荷。
“想吃什么？”仙道问开车的流川，又发现自己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以前还从来没有关心过越野想吃什么，也没有关心过福田想吃什么，为什么就这么想要了解流川的一切呢。我真是…搞不懂自己。
“随便。”
两个人出现在位于港口未来大桥的琵雅21餐馆。这是一家小小的餐馆，坐在四面全是玻璃的店内，让横滨港的所有景色尽收眼底，仙道选了靠窗的位置，两个人都坐在面朝海景的一侧。
“我钓鱼以后，常常来这里吃饭，我喜欢这样透明的建筑。”仙道拧开矿泉水，又招呼侍者给流川要了一杯温水。
“嗯。”流川低头摆弄手中的筷。
点菜以后，仙道对流川说：“先吃这个。”
流川抬起眼睛，仙道递来的是一个药盒，听到越野说流川胃部不适，从机场回来的时候就在路上买了。
“越野说你今天胃不太舒服，怎么回事？”
流川没有回答，黑色眼眸中有光彩流动。
“你平常可以回来吃鱼住师傅做的菜。”
“嗯。”流川有点恍惚的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因为他从来冰冷的心中，竟忽然有一股温柔的暖流在轻轻激荡。
“快吃吧。”仙道指指药盒，“吃完我还有话要问你。”
看着流川吃下药，仙道缓缓开口问道：“越野说，你认识阿神？是吗？”
“那一天跟踪安西在山内码头，偶然见到他和爱和的人交接。”
“你怎么知道是爱和的人？”
仙道的问题差点让流川愣住，随即回答说：“有一部爱知的车。”
仙道自言自语的说着：“唔…是牧在诸星大那里要货吗？”
“不是。”流川脱口说道。
“嗯？”
“交接的人是藤真身边的长谷川。” 
（旁白：不要忘记流川在藤真身边呆过，表问我仙道为什么不怀疑，认识的哈。）
“他？藤真是不会允许身边的人碰白的东西的。”
藤真不允许身边任何人利用他走私的渠道做毒品生意，这一点仙道是了解的，以前也曾经有过藤真亲手铲除那种人的经历，在藤真愤怒起来的时候，总是会温和的送人上路，不会比仙道更加留情。
那么，长谷川利用藤真走私车辆的渠道在做交易，若是藤真有所察觉的话……
“是他！”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出这两个字。


15.
刚刚关上浴室门的流川听到外面有动静。
难道仙道又回来了？那个白痴。
轻轻打开浴室门，流川从门缝里看见一个穿着带帽T恤，帽子扣在头上的人背靠着墙壁侧身走进客厅，并且关掉了客厅里的灯。
流川快速掩上浴室门，抬手也关掉浴室里的灯，闭了闭眼睛，以适应忽然的黑暗，耳朵已经听到门外人朝浴室走来的脚步声和渐渐清晰的呼吸声。
长期的军人生涯已经让流川可以轻易嗅出危险的气息，即使是在睡着的时候，仍然可以感觉到有人靠近，更不用说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
这个人是要来杀我的。
流川背部紧紧贴合浴室的墙壁，在黑暗中凭借来人的呼吸声判断位置，如果是来杀自己，手中一定会有凶器，是用刀还是用枪？流川来不及多想，浴室门已经被猛力推开。
门开的一刹那，流川将手伸向身后用力拉了一下浴帘，浴帘发出刷拉拉的响声，来人受到了惊吓，就在他扑向前的瞬间，流川半弯下腰，左手抓住他的右臂，右手用力挥拳向他小腹处打去，却落了一个空。
流川透过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隐隐见到来人被自己抓住的手中握着一把美制军刀，精刚制成，削铁如泥的M9军刀，只有海军陆战队执行重要任务的时候才能使用的M16步枪上的标准装备。
（旁白：该道具与据情无关，仅为了表现我对Bucklite品牌的强烈热爱。）
来人在流川挥拳的时候闪身避开了流川的拳头，又迅速伸出左手死死抓住流川的左腕向前拽，在流川还没有来得及用小擒拿的时候，用力抬起膝盖向流川腹部顶去。
流川收回打空的右拳，张开手猛力抵住他曲起的膝部，借力向后一推，左手反方向带着那人的手向前猛拉，抬起腿将他的手腕磕在膝盖上。
这个人被一拉一推以后，失去了重心，身体向前倾倒，又被流川的膝盖死死一磕，手中握着的刀险些掉落在地。重重扑到在地的他没有放松抓住流川的左手，借着倒地的力量又猛的将流川拉倒在地，迅速翻身企图压到流川身上。
流川放开抓住来人右臂的左手，扶住墙壁迅速坐起上半身，用尽全力踢开意欲压向自己的身体，尖刀已经毫不容情的逼近到胸前一划而过，锋利的刀刃划破流川胸前的肌肤，一抹鲜红瞬间在流川苍白的身体上绽放。
这个人的身手不弱，身体与力量都与自己不相上下，再这样赤手空拳与他纠缠下去，必死无疑。
流川在那个人被踢开以后，迅速起身跌跌撞撞的冲出浴室，枪放在客厅沙发脚下，只要拿到枪就好办了。
流川的脚步还没有完全离开浴室，地上的人已经死死抓住他的脚踝，随着一道光亮划过，剧痛从腿弯一直传到全身，流川甚至清楚的听到了自己膝盖内侧的肌肉被刺穿和韧带断裂的声音，失去重心的他重重倒在地上。
（旁白：不擅长描写打斗场面，如有不合常理，纯属据情需要。）
“哼，冰狐——”站起身的杀手收起紧张，在黑暗中缓缓说道：“你的身体还是和从前一样单薄。”
流川没有回答，左手扶住墙角想要站起身，黑暗中的人猛然上前一步，刺穿流川左臂的肌肉，抽出的刀刃没有犹豫又划向右臂，鲜血在刀背上闪着阴森森的红光，撕裂的疼痛让流川难以用手扶墙，努力转过身去，想用头支撑墙壁站起身来。
“我真是不忍心刺穿你的骨头呢，不然冰狐以后怎么还举枪啊。”充满杀气的笑声在流川耳边回响。
又是一刀，从肩膀到腰际干净利落的划破那曾经让仙道失神的光洁背部，留下长长血痕。
“我真舍不得杀你呢，还想看看冷酷的冰狐怕死的表情。”
“啪”的一声，客厅的灯被杀手打开，突然的光亮让流川眯了眯眼睛。
“神？”看清那人的面目以后，流川脱口惊讶。
“没错。”缓缓取下头上扣的帽子，神坐进沙发，就像欣赏猎物的猎人一样，望着强忍伤痛，眼神却依然凛冽的流川。
“不记得我了吗？”神轻轻笑了一下，又自己回答说：“也对，输给你的人，你是从来不记得的。”
“什么意思？”
“噢，别动。”神说：“看在你就要死去的份上，我要让你记住我。”
“哼。”
神偏头一笑：“记得你16岁最后一次在俱乐部的比赛吗？你赢过的那个人，也是亚洲人喔。”
流川眯起眼睛：“是你？”
“对——”神点头，拉长声音说道，“托你的福，我输了BOSS下重注的比赛，俱乐部不要我了。”
“所以你就杀我。”
“不，我没有那么输不起。我一直关注着你，期望某一天还可以赢你。”神轻轻抚摸着手中军刀上的血迹，俊秀的面庞上充满诡异的笑容，眼睛里是嗜血而暴戾的凶光。
“可惜…你不给我这个机会。你也知道，要是牧绅一知道那个的话，我会死。所以，只能让你永远闭嘴了。”
“无所谓。”流川冷冷盯着神，淡然的说。
“噢，对，你是从伊拉克回来的人，你并不怕死。”神笑了，起身慢慢步向流川，“用枪对付你，是最蠢的办法，好比用水去冲龙王。所以，你死在我的刀下，或许是一种幸运呢。”
神眯起眼睛，望着面前的冷峻男子，忽然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吼道：“这是最后一刀了！流川君！”

仙道很焦躁，他在恨自己刚刚没有发现那个靠在流川家对面的人眼中的杀气，飞驰回到流川家的时候，他看到原本熄灭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
门没锁。
仙道握着门把的手轻轻抖了一下，耳朵贴上门，没有听到搏斗的声音，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仙道原本放在腰际摸着枪的手也放了下来。
是谁？
犹豫了一下，终究敌不过内心的不安。深吸了一口气，仙道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高高举起的军刀和蜷在墙角浑身是血的流川。不到半秒钟的惊诧，仙道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全速冲上前去。
神显然被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以后，并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狠狠朝流川挥刀直下。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速度与力气，仙道冲上前狠狠扑向神，在两个人失重的时候，军刀借着神刚才的力道深深嵌进仙道的左肩，耳中传来锁骨断裂的清脆响声。

没有理会左肩的剧痛，也没有等神再有任何反应，仙道在瞬间用右手握住神的手拔出嵌在肩部的刀，用尽全力挥向神的脖子。
刀锋划过颈动脉，鲜血像喷泉一般爆发，溅得仙道满身都是，神瞪大的双眼中瞳孔急剧收缩，尽力挣扎了几下之后，重重倒在地上，再也不能起来。
终于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仙道愣了一阵，直到麻木的肩膀上传来剧痛，才缓缓走到流川面前，右手搂过流川的头贴在胸前，轻轻说道：“没事了…”

仙道还是去了医院，虽然有私人医生，但涉及到锁骨断裂的手术，只能到医院。
第二天手术时来了很多人，包括许多集团会社的代表，报纸电视台记者等等，把一层楼围得水泄不通，越野和福田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们打发走。
流川坐着轮椅和泽北藤真候在病房里，膝内侧的韧带断裂让他无法行走，敷了厚厚的药膏，本来是想拄着拐杖动动，医生建议为了康复还是先不要下地。
望着窗外湛蓝的晴空，流川回想着昨晚仙道狂奔向自己的那一瞬间。
我并不怕死，可是…看到刀锋嵌进仙道肩膀的时候，我真的，不想死。
当他把我的头搂在怀中，听到他坚定的心跳声，从来不肯要人安慰的我，为什么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脆弱。
究竟时为什么？从来无惧无悔的心里，忽然想要珍惜自己，是因为在刹那间发觉，有人在拼死救自己的生命吗？
“怎么回事？”泽北的问题打断流川的思索，流川回头说：“偶然撞破神和长谷川交接。”
“那神要杀你倒不奇怪。”泽北想了想，又问藤真说：“你对长谷川的事情有察觉，所以他要杀你？”
“嗯，我只是还在查他帮谁做事。”藤真皱眉。
“原来如此，他是在偷偷帮诸星大啊。”泽北思索的说，“不过向你开枪的人应该是神吧？他才是狙手。”
“不是。”说话的人是流川，泽北和藤真都转过脸来朝向他。
“神的话，藤真先生早已经没命了。”
泽北怔了一怔，又问藤真说：“那现在神死了，长谷川得到消息的话，会跑到哪里去？”
藤真盯着泽北的脸，一字一顿的说：“知道我们三个人在找他，敢收留他的人，还能够有谁。”
语毕两个人一个激灵，同时望向流川说：“不要告诉仙道！”
流川还想问什么，身穿白大褂表情严肃的医生已经推门进来：“病人马上进来了。”
“手术怎么样？”泽北问道。
“很顺利，病人很坚强。不过康复的话，至少要四个月以后才能正常的活动。”
说着话的时候，仙道已经被推进病房，麻醉的效力还没有退去，感觉不到疼痛的仙道笑得一如往昔般灿烂。
“哈哈！藤真，这下好了，我们三个人都住在同一层，可以有人玩扑克。”
藤真罕见的没有作声。
“嘿，泽北。”
“仙道你还没死啊。”泽北耸耸肩走上前说：“你快点死了把陵南让给我吧。”
“那还轮不到你。”仙道呵呵一笑，眼光却留在流川身上。
藤真走到门外招呼越野进来推起流川说：“泽北难得来一次，你们聊一会，我送流川回去病房。”
病房门关上的刹那，泽北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叹了一口气，他转头看着仙道肩部厚厚的绷带。
“值得吗？”泽北轻哼一声。
“呵呵，那可是流川啊。”
“只要你不后悔就好。”泽北站起身来，舒展一下手脚，“这一次连同藤真的事情一并解决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嗯？我感觉像神那样有名的狙手不会留下藤真的性命。”
“或许藤真的命和你一样大吧。”
“我还是觉得不对。”麻醉药效开始消退，左肩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仙道的头不自觉的偏向左侧。
“流川说的。”泽北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对仙道说。
“唔…”仙道闭了闭眼睛，缓解痛楚。
“仙道先生，你的电话。”越野走进病房递上电话。
“嗯。”
“好的。”
“当然。”
从仙道极有耐性的声音中，泽北判断出来电话的人应该是内阁某一位大臣。
这样的高官亲自关心仙道并不是第一次了，在陵南集团成为全日本第一医药巨头的时候，仙道家族就已经和许多内阁高级官员们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当然，这里面有一些保护他的医药产业，有一些保护他的白粉。
仙道接完电话，吩咐越野说：“这几个月日本的生意先停一停，我不能活动，你去缅甸照顾着工场重建。”
越野离开的时候，泽北看到仙道把头靠上床头，问道：“准备就一直这样吗？”
“这样是哪样？”
“问你自己。”
“呵…这样足够了…泽北，你最近变得很罗唆。”
仙道又闭上眼睛，泽北悄然离开病房。

越野接到了找仙道的电话，转身出了病房，只留下藤真和流川两个人。
沉默了一阵，流川说道：“藤真先生，有什么话请说吧。”
藤真想了一想说：“这件事情，不要再告诉仙道，我自己会解决。”
“嗯。”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仙道不会再插手，但是只要涉及到诸星大的话，他一定会介入。我和泽北都不想。”
流川点点头，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仙道对诸星大那样敏感，但是他能够想的出仙道和这个诸星大之间，有着根深蒂固的芥蒂。
从那天我去名古屋，仙道尤其关心样子就知道了。
白痴，以为我睡着就不知道你靠近过吗，根本不用抬头看，在非洲那天晚上我就已经记得你的那种味道。
只是奇怪，既然来了，为什么没有试图叫醒我。
“你觉得奇怪吗？”藤真忽然问道。
流川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仙道是学医的。学医的人往往比常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得多，何况他还要常常外出。他怎么能够允许自己伤得那么重呢？”
流川还是茫然，这个问题我倒是想请教你。
不过藤真并没有打算回答，他拍拍流川的肩，转身朝门外走去。
“藤真先生。”流川在身后叫了一声，藤真停下脚步。
“长谷川…不可以让警方解决吗？”
仿佛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藤真笑了起来说：“你想让警察问，他为什么要杀我，然后把我的公司查个底朝天吗？”
流川握了握拳头，藤真又说：“这件事情你和仙道都不要再过问了。”
藤真离开没有一阵，泽北又来向流川道别，他即刻便要启程返回东京。
“好好休养吧流川，你要好好照顾仙道喔。”泽北那没有正经的语调依旧没有改变。
流川咬咬嘴唇，下定决心一般说：“50BMG，还在你那里。”
（旁白：该道具是前面泽北要杀小田的时候，流川提供的狙击步枪型号，又名AW50，AW系列狙击步枪中的一种变型枪，有效射程可达千米，是除了PSG-1之外我的最爱。）
“是啊！很想见识一下你的枪法呢。”
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流川说：“交给我吧。”
泽北愣了一愣，随即露出高深的微笑：“那可不行，仙道会杀了我。”
关上的病房门，留下独自发呆的流川。
为什么，在这三个令许多人胆寒的人面前，自己总会有一种像小孩一样被爱护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