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思齐将这几天发生的事都老老实实说了一遍，龙初夏听得饶有兴趣：“你听说解剖室发生的那件事了。”
　　“是的，青竹挑着骷髅，跟我的噩梦一模一样。”
　　龙初夏拍了拍他的肩：“你还这么年轻，不知道能够预知未来对你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坏事！”瞿思齐激动地喊，“如果能预知明天的彩票和股票也就算了，为什么每次都梦见这些恐怖玩意！”
　　“别激动，来，喝茶。”
　　瞿思齐喝了一口，又噗地吐了出来：“这茶酸了。”
　　“哦，那是前天的。”
　　瞿思齐满脸黑线，你想毒死我啊？
　　“把牡丹梳子拿出来我看看吧。”

　“没错。”
　　“那真是奇怪了。这种牡丹叫做‘封灵’，从古时开始便被用于除魔，洛阳的孙家擅长种植牡丹，他们以牡丹为家徽，并对封灵牡丹进行了修改，使之成为一道灵符。而梳子又是桃木制造，这把梳子简直可以当做一件武器了。”
　　“你的意思是？”
　　“能够雕刻封灵牡丹的只有孙家灵力高强的长辈，这样的梳子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
　　“丢梳子的人岂不是很着急？”
　　“你真的以为梳子是别人丢的吗？”
　　瞿思齐愣住。
　　“洛阳孙家的人千里迢迢来到C市，不小心遗落了贵重的梳子，而正好又被你捡到，多么巧合啊。”龙初夏微笑，“不过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这世上没有偶然，所有发生的事都是必然。”

有人把梳子故意放在那儿让我捡？为什么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龙初夏将梳子还给他，“洛阳孙家、湘西周家，为了‘青蛇’而来的人还真不少。”
　　“青蛇？”瞿思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蛇传》？”
　　“通常一根竹竿与一颗骷髅头化为了人形，人们都会以为是那颗骷髅在作怪，其实不然。青蛇不是蛇，而是一种竹子。”
　　瞿思齐的声音立刻拉高了八度：“竹子？”
　　“这种竹子非常稀有，生长于阴暗潮湿之地，只能长到三尺，通身青翠，长成之后便能与根分离，随意走动。”
　　“竹子能走？”瞿思齐觉得自己在听科幻小说。
　　“这都不算稀奇的，最稀奇的是，这种竹子能够生死人肉白骨。”

　瞿思齐睁大眼睛：“难道它让那颗骷髅复活了？”
　　“这个我也不知。师父笔记中所记载的只有这些，青蛇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吗，我也很想知道。”
　　“青蛇现在在哪儿？”
　　“我哪里知道？只不过它每入夜之后都会回到根须之上，吸取营养以赖存活。只要找到了它的根，就能找到青蛇。”
　　瞿思齐沉默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听人说，那青蛇和骷髅化成的矮个子女人还说了一句话？”
　　“哦？它说了什么？”
　　“我要杀了陈希那个混蛋。”
　　静。
　　“谁是陈希？”
　　“我哪儿知道。”
　　“好吧，我们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找出陈希。”

再马克一下

　　正值周末，校务处里只有一个年轻男人值班，瞿思齐扣了扣木桌：“帮我查查陈希在哪个系？”
　　男人抬起头来，她愣了一下，这个男人很英俊，五官并不精致，但放在一起却格外顺眼。
　　“你是？”
　　“龙初夏，中文系一班的班主任。”
　　“稍等。”男人微笑，笑容明媚，龙初夏第一次知道原来明媚这个词也可以用来形容男人。他在电脑上查了片刻，温和地说：“我们学校有三位叫陈希的学生，你问的是哪一个？”
　　“都给我。”龙初夏拿了资料，转身走到门边，忽然听到那男人问：“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找他吗？”
　　龙初夏沉默片刻，笑道：“私事。”
　　

“这是什么？”瞿思齐和叶不二看着面前的三份档案。
　　“本校三位陈希的名单，去探探他们的情况。查出谁最让人厌恶，厌恶到想杀了他。”
　　“为什么？”叶不二傻乎乎地问。
　　瞿思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笨啊，你忘了那个骷髅说的话了吗？”
　　叶不二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龙老师，我不明白，那句话究竟是谁说的？骷髅还是青蛇？”
　　“我不知道青蛇能不能说话，但这么大的怨念，我开始对那具标本的来由感兴趣了。”龙初夏说，“青蛇还会出来作祟，你们要是听到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吩咐妥当，送走瞿思齐二人，她关上房门，打开电脑，屏幕闪烁，跳出一个视频窗，里面是一张惨白的日本面具。

“校长，我们都知道你爱好收藏面具，但你一定要这么神秘么？”
　　“我喜欢保持神秘感。”经过处理的男声，龙初夏翻了个白眼，你藏得这么深，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校长，我想知道解剖室标本的来历，但进入档案馆需要你的授权。”
　　“这个不是问题，不过我有个要求。”
　　“请说。”
　　“你可以出入档案馆任何一间房，但是第九号档案室，你不能进。”
　　“那里面有什么？”
　　“里面没有你想要的档案。”
　　龙初夏点头：“好吧，我的好奇心也不是那么重。”
　　“辛苦你了。”
　　龙初夏马不停蹄赶往档案馆，凝华学园的档案馆与别处不同，有非常严密的防盗系统，大门处有24小时全天候保安执勤，每个进入的人都必须登记在册。

“是龙老师吗？”像熊一样高大的保安问龙初夏，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递给她一张金卡，告诉她用这张卡可以进入任何一间档案室。
　　档案馆里始终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油墨味和霉味，龙初夏打开医学部的档案室。人体标本非常贵重，每一件都来之不易，因此它们的档案有一只独立的小柜子。龙初夏将厚厚一叠文件仔细翻过，找出所要的那份，却出乎意料的薄。
　　死者的名字叫秦碧兰，正式买入是在四年前，死时十七岁，死因是自杀。
　　自杀，真是有趣啊。
　　第二页上原本应该写明死者的详细资料，但许多空格都空空如也。除了名字，这个女人什么都没有留下。
　　没有人记得她，没有人在乎她，她日复一日地躺在柜子里供人观赏学习，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谁。

多么可怜的女人。
　　龙初夏眼帘低垂，眸中似有悲伤流转，只是短短一瞬，当她再扬起头的时候，又恢复了惯有的平和却意味深长地笑容。
　　出了档案室，她侧过脸，看到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房门，别的门上除了编号都会贴上院系，只有这一扇，数字9孤零零地伫立，像一道符咒。
　　这里面会有什么呢？
　　

“龙老师，第一个陈希是政治系的，快毕业了，为人低调，性格温和，是个宅男，从来没与人结过怨。”瞿思齐一本正经地汇报，“第二个陈希是城市规划系的，是个花花公子，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为了女人和很多人打过架；第三个陈希是化学系的，刚读大二，品学兼优，没什么问题。我看呐，这第二个陈希可能性最大。”
　　“不错啊，效率够高的。”龙初夏点头赞赏，瞿思齐夸张地敬了个礼：“为人民服务！”
　　叶不二在旁边有些不满，明明都是我调查的。
　　“这三人中，谁在凝华学园读过高中？”
　　两人面面相觑，瞿思齐说：“我，我再去查。”
　　“第三个陈希。”叶不二说，“他从小学就开始在本校读书，可算元老了。”

“很好。”龙初夏意味深长地望了瞿思齐一眼，他当做没看见。女老师也没多说什么，从旅行袋中拿出一颗头骨，二人吓了一跳：“这，这是什么？”
　　“就是那颗闹鬼的骷髅啊。”龙初夏将头骨轻轻放在桌上，“你们去把窗帘拉上，一丝光线都不许透进来。”
　　二人一肚子疑惑，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傍晚昏暗的夕阳，蓦然黑下来的屋子伸手不见五指。瞿思齐正想问什么，眼前忽然一亮，龙初夏手中捧了另一只头骨，骨头通身透亮，像是水晶。在黑暗之中光芒万丈，幽蓝色的光将她的脸照得阴晴不定。二人觉得、有些眩晕：“龙老师，这是玛雅人的水晶头骨吗？”
　　“这是七百年前一位道行高深之道士的舍利子。这位道士修炼多年，一朝得道升仙。其弟子将尸体焚化，全身都烧为灰烬，只有这头骨不化，反而变得宛如琉璃。”

瞿思齐嘴角抽搐两下：“真有这样的事儿？”
　　“这个不奇怪吧。”叶不二小声说，“竹子都能走路了。”
　　“倒也是。这头骨有啥用？”
　　龙初夏神秘地笑了笑，将舍利头骨放到秦碧兰头骨面前，四个黑洞洞的眼眶相对：“传说这位道士生前打开了天眼，生前可以看见人前生后世，事实如何，没人知道。不过他的舍利子却有神奇的效用。”

她打开激光电筒，放入秦碧兰头骨之中，光线从眼眶中射出，在舍利头骨眉心凝成一点，头骨光芒蓦然一黯，随后从后脑勺处射出白光，映照在雪白的墙壁上。
　　瞿思齐和叶不二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就像投影仪一般，墙壁上开始放映动态图像，只是画面有些黯淡模糊。
　　“龙，龙老师，这，这是什，什么？”瞿思齐有些语无伦次，龙初夏将指头放在唇上：“嘘，别声张，这是死者死前所看到的东西。”
　　两人张大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模糊的画面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有人掐住了秦碧兰的脖子，而她在奋力抵抗。反抗是徒劳的，挣扎一阵之后，画面终于渐渐静止，一道模糊的影子出现了，脸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一头乌黑的长发。青丝垂下，悬在死者的眼前，不停地晃啊晃，晃啊晃。

　这个画面定格，成为了永恒。
　　强光散去，水晶头骨晕着淡淡的荧光。
　　“就这样没了？”瞿思齐诧异地说，“画质这么差，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啊。”
　　“要是都跟高清摄像似的，那还要警察干嘛？”龙初夏耸了耸肩，“这种术法必须要将死者的脑袋完全制作成头骨，而且死者临死那一刻所看到的东西往往会模糊和扭曲。不过，”她顿了顿，“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凶手是个女的？”
　　“不对，第三个陈希是长发。”叶不二说，“他以业余画家自居，所以常年留着长发。他最擅长以给女孩画画来泡，泡……”
　　“泡妞。”
　　“对，就是泡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