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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完整的湘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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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一友人赠言如下:


 斯兽有玉,唯不自知,每随手抛就,掷地亦有珠玉声。吾人日见大珠小珠滚滚 
於尘土,隐隐光华,遂捡收之,嵌镶於陋室一墙,及夜大光明作,人皆咋舌称 
奇。彼兽乃悠悠到访,入室则惊於黑夜之不暗吾陋室,思之曰:「今儿晚上大 
好月色耶?」以其金兽本体,众人或不敢逆,乃唯诺应之。 

某怪忍无可忍,喝曰:「唯此兽方得有此玉,此玉则斯兽吞吐有日,饱含金兽 
魂魄,天上地下,仅此而已。若求此玉,难亦不难,只须得蹲伏斯兽窗下,三 
五日或十数日,自有珠玉抛出,接之可也。」 

不几日,斯兽窗下,人众杂沓,日夜仰首企盼。 

以下诸楼则吾人候守数十昼夜所得,愿尽嵌镶此室,以享友朋。 
 



1楼2007-08-01 01:22回复
    自第四部分始


    2楼2007-08-01 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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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1 13:4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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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娃出生八十八天了,经营客栈做生意讲究吉数,理当摆酒庆祝, 
      镇上的其他商户连同娄知县都应该请到,秀才前几天来问过两次, 
      是否要他写帖子,老白跟我商量了一下,因为我还没复原,恐应酬劳神, 
      还是不惊动外人,在我们屋自己人吃一桌酒就行了, 
      等到百日时候再发帖设宴重请,也不算太失礼数。 
      我已经好了很多,可以自由走动,风不是太大的时候,能去院子里待着; 
      老白已经回房和我同睡,娘也不必再在夜里陪我,但有一点年纪的人, 
      一时要改回日夜颠倒的作息,且须慢慢调整,于是今天便不加入我们的酒席。 

      我换好了自己挑选的一套浅橘色的面料稍带光泽,下摆有小贡菊的衣裙, 
      看上去喜悦而不招摇; 
      又钻进柜子翻半天,替老白找了件大方正式的衣服。 
      他穿不惯绸缎,只喜欢结实的棉麻,颜色不是黑的就是灰的, 
      我也做过几身花哨一点儿的给他,不过既然他不喜欢,也就不违拗, 
      衣服首先要穿它的本人觉得舒服自在,其次才是穿给人看,一为礼貌, 
      二仍是为了自己愿意。 
      老白十岁就开始独闯江湖,暗色粗衣耐脏方便,久经风霜另自有一股气质, 
      如今倘若硬叫他穿得像个大财主,不伦不类,反而破坏了形象。 

      老白进进出出,开始往屋里搬置桌椅;无双小郭替我到处找寻先前满月宴后不知塞去哪里的红面桌布; 
      大嘴入厨房布菜,他不识字,可再长的菜单听过就记得准,所以我们从不去帮忙;小六去叫腾云; 
      秀才是我吩咐在大堂等人------虽未发放请贴而今日暂不营业------还是会有道贺的人来------ 
      -------至少我爹要派人过来,衡山派也必不忘记。 

      我很闲,端了镜前的小凳到床边坐下,我的两个娃娃并头卧在床上的一块毡子上, 
      同我一样,有漆黑的瞳子,圆圆的眼睛,饱满的额头,紧密密的睫毛,笔直的鼻梁。 
      一大早,老白就把他们抱了过来,已经吃的饱饱,现在精神正足: 
      大珠将他的小小的手握起拳头,一只放在头边,另一只伸给我看,我很快地捏住了; 
      小珠则表演起蹬腿,两条小腿很快地轮流地划来划去,银脚链上的小铃铛响起细碎欢快的声音。 
      我叫老白,说你看人的精气最早就是从腿上开始,所以人一旦老去,也是腿脚不便为先。 
      他也跑来看,捉了儿子的小脚假装啃着,不意中触到他的痒处,便缩了身子吃吃发声笑了起来, 
      我狂喜,也去搔搔大珠,换来连声咯咯。 
      “呀!他们啥时候学会笑的嘛!”我跟老白觉得新奇有趣,他说晚上一定要去告诉娘。 
      大珠与小珠,是我们娃娃的小名,这有个来历: 
      当初大夫诊脉告知我是孪生在腹的时候,回来秀才就说,太巧了,因我名字有个玉字, 
      可巧应了一个诗句------大珠小珠落玉盘,宝宝就直接叫这两个小名,太难得了! 
      我觉得不雅,“胡说啥捏!我又不是没读过,是《琵琶行》里的句子, 
      再说,听起来像在叫[大猪][小猪],难听死了!” 
      可是推算日子,娃将生于二月,已经过了年的,不得不肖猪。。。。。。 
      于是屈服了,小名本来就难取,宁可取个淋漓尽致的,只求这次不要生闺女, 
      否则对不起她,还要被人笑话。 

      秀才进来几次,共收了三份礼,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就关了店们。 
      最早到的是昆仑派,谴一个小弟子送来一对玉如意,一箱小玩意儿,还有韩娟的信; 
      韩娟是我的闺中密友,早年嫁到昆仑派的,之前来这里看过我, 
      只是两年没有来往了,会知道娃的这个日子,有些意外。 
      接着是衡山派的,小贝她二师兄亲自来,送了一些东西,另有一个匣子要我亲启; 
      秀才说已经安顿两人在客房休息,明天才走,也替我给了红包还礼,一切都很妥当, 
      叫我放心,还说一会儿就吃饭了,那些东西晚上再拿进来看吧。 
      最后是我爹差家里的镖师,送来两只金打的小猪,是顺道来的,连口茶都没喝就走了, 
      秀才居然跟他说了我不能接见的原因,我觉得他糊涂,这不是叫我爹担心吗? 
      然而老白倒很理解,说要体谅做父母的心情,一味隐瞒并不一定是孝道,况且责任全在他, 
      他会写信去说明。 
      我调侃他:“刚当几天的爹就知道父母的心情了哟!”心里却感动诚服。


      5楼2007-08-01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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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那么一碗粥,很快吃完了,离了席去看娃,叫无双小郭回桌去吃菜。 
        老白是真喝多了,打着酒嗝去拍坐在他对面的腾云的肩膀,“兄-弟!” 
        他笑得像只老鸟,“知道你哥哥我在江湖上还有个啥外号不?” 
        “厄不知道。”腾云尴尬地说,只好回头问我:“乡党你知道嘛?” 
        “他有撒外号嘛!自封的吧!那个撒-----[能喝八两绝不喝半斤]!”我不以为然, 
        当初韩娟来的那次,我们本来是要放倒她相公老何的, 
        结果老白喝得像死狗,把我的脸丢尽了。 
        我摇摇头,找了条手巾去面盆里浸了浸,去给老白擦擦脸,让他清醒一下, 
        谁知道被他冷不丁拉了一把,我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他身上, 
        紧跟着脸上烧起来,众人哈哈大笑,我挣扎不出来,老白却不管, 
        犹自说着:“笑啥玩意儿?!还是我玉~ 呃!---知道疼人儿!” 
        我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才好,当着这么多伙计熟人的面,而且我还是掌柜的, 
        他给我丢这么大的人,以后再也不能随他这么喝了! 
        厄的神啊!谁来给我解个围! 
        我的那个不知撒神这一次显然决定管管我的呼唤,因为我听见西院的二黑狂吠不止。 
        哼!让他们见识一下撒叫[坐怀不乱]!我照样可以吩咐小郭去看看是谁来! 
        二黑是我们新养的狗,长得高大勇猛,有点像我爹以前养的那只,于是也叫二黑; 
        原先那个二黑死后,爹再也没养过狗。 
        “掌柜的,你们看谁来了!”小郭人没到声音先送了过来。 
        我一听真有人来,死命甩开老白站起来,真是的,叫人看见了像撒样子!------ 
        --------“呀!老刑!”我一口气硬生生拐弯,脖子差点爆开。。。。。。 
        “老刑坐呀!”我让他坐我的位置,“大嘴,去给老刑溜一盘他最爱吃的肥肠! 
        小郭,再麻烦你去添双碗筷过来!” 
        老刑笑吟吟地进屋,大概因为没有穿那滑稽的捕头衣服, 
        于是他那副生就的给人欢笑的丑角儿脸,今天显得正经了些。 
        他并不即坐,跟大家寒暄一番,就去床边逗弄孩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自怀中掏出一个红布的小包,层层打开,竟是两双极可爱的绒线鞋, 
        交到我手里,说:“你们孩子当然不缺鞋,不过,这是我叫我乡下的老姑母亲手做的, 
        花样没有店里卖的漂亮,但是结实保暖,特意做大了点儿,秋冬的时候正好穿!” 
        我替娃收下,谢了他; 
        他一只手就握住了娃娃的双脚:“这是大珠还是小珠呀,我看看~ 呀!是小珠啊!” 
        两个娃长得几乎一样,只是小珠在腿上有个胎记,这么一来很好辨认。 
        老刑已经四十出头,一直没有娶亲,但特别喜欢孩子。 
        然而经他那么一握,小珠的两只小脚凌空,尿布却松,一泡尿毫不客气 
        就撒到他前襟上。 
        “对不起啊!老刑!”我慌忙抽出手帕子要给他擦, 
        老刑直说没事,自己到井边去沾点水洗洗。 
        他回来的时候,肥肠也做好了,大家拉他上席,笑说快吃吧,你的肥肠! 
        我见他衣服湿了一块,仍是道歉不住,岂料他说,“不打紧! 
        童子尿嘛! 好兆头啊!正好给我洗尘!”他仰脖自己干了一杯。 
        于是大家都愣住了。 

        从他今天一来,就有点反常,因为捕头不是假日一定要穿朝廷发的制服的, 
        十八里铺尤其严格。 
        “老刑-------”秀才还是问了出来:“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扬州!被调去的,五天以后到任;十八里铺的新捕头也会很快上任。” 
        “被调去扬州还是当捕头吗?”我问,至于十八里铺谁上任我并不在意。 
        “不是,是巡检!” 
        “啊! 巡检已经是从九品了,老刑你升官了呀,恭喜!”秀才敬了他一杯, 
        于是大家也就举杯贺了贺他。 
        “好是好,就是远了点儿啊。”小郭说,其实我们也都是这么想吧; 
        “扬州好啊,那嘎瘩小吃有名儿!”大嘴又端了一盘子鳝丝进来,就插话。 
        “恩,淮扬菜天下闻名啊!”老白刚才蔫了半天,终于回过一点神来, 
        “再说了,扬州还有个扈十娘!哈哈哈哈哈!”他又陪老刑喝上了。 
        我有点生气,瞥了他一眼,他也太不象话,喝那么多的酒不说,还要提女色。


        7楼2007-08-01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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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老白玩赏我爹送来的那双金猪,普通赤金铸就,但是做工精细让人赞叹; 
          玉如意,白玉一支,翡翠一支,真是好成色,韩娟老何合赠,祝娃娃平安如意; 
          打开小贝那个匣子,一对仰头咧嘴的石刻小肥猪,憨态可掬, 
          一封短短的信,文法已经很有大人的样子,说到她最近正在学的功夫, 
          读过的书也没有很荒废,因为要参懂剑谱,没有一点学问是不行的; 
          还说她现在已经不捏泥人,石头猪是她亲手所刻。 
          我以前对小贝下过很大的心思,想叫她学尽琴棋书画,她一概没有兴趣, 
          只对捏泥人情有独衷,把我气得半死,可是不得不承认,她捏出来的泥人儿, 
          包括这一回刻的石猪,从神韵到细节无不栩栩如生。 
          我很安慰,小贝终于懂事了,我也算无愧于她死去的哥哥。 
          匣内还有一方折得平平整整的丝帕,浅蓝色,图案是一枚白白的小贝壳, 
          针脚还不算很熟练,展开看到上角绣着“念嫂”两字, 
          心里一热,就哭了出来。 
          我当即回信给她,说嫂子也想小贝啊!这里的每个人都想她, 
          希望她中秋的时候回来,如果没有时间,那么过年也一定要回家住一阵子。 

          韩娟的信是写给我的私密东西,老白就不看,收拾了碗筷拿出去。 
          难怪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原来这两年她带着她相公游遍了大江南北, 
          昆仑派掌门老何是个极忠厚的老实人,从小到大一心练武, 
          以至年近半百,都没出过远门儿, 
          韩娟感念自己过去娇憨任性,总叫老何受气,如今只好以这种方式, 
          关心一下他,岂知这竟然是老何深藏在心里多年的愿望, 
          一路行来看过,两人又因此感情更加深厚。 
          他们半月前还在我汉中的家中小住,所以知道了宝宝的日子, 
          十天前旅程结束回山,也就送了东西过来。 
          而那口箱子里的小玩意儿,是送给我的,都是各个地方的小饰物。 
          开了箱子来看,好多哟! 
          各种小首饰:金银玉也有,石做的也有,骨制的也有,木雕的也有,草编的也有; 
          还有一些手绢啊头巾啊,是不同地方的锈工,各有各的特色。 
          我突然发现一件东西,心头一颤,将它小心翼翼取出来,细细端详, 
          不,应该是傻傻地端详,我是笑着的,眼泪却一直流到脖子里, 
          刚好老白进门撞见,大为紧张,以为我财迷心窍魔怔了。 
          那是一只玉麒麟镇纸,头上的角,遍身的鳞片以及爪子尾巴都是铜的, 
          我小时候也有一个这样的物事。 
          印象中我长大以前几乎就没出过家门,因为爹坚决不允许,有人陪同也不可以, 
          说大街上到处是拐子,专拐我这样的小女娃子,养大了卖做丫鬟。 

          韩娟,是到我家来念书的,成了我唯一仅有的朋友与玩伴。 
          她的家也算富有,是办陆运的,我爹有一次带人走镖,遇见山路阻断, 
          她父亲帮忙转了货,于是两家交好,常有来往。 
          一般书院很少接受女子,即使收下了,也并不肯好好栽培,只管读不管写, 
          她年纪略长一些,已经读了一年有余,她爹见她无法听写出一行字对的句子, 
          有些烦恼,便也跟我爹在酒间提起,我爹爽快地答应她来我家和我一起读书作伴, 
          于是我们就有好几年,除去假日,几乎每天都见面,直到她出嫁。 
          我有三个先生:两个退休的翰林分别教珠算以及棋画,一个年轻的教妇德以及诗文, 
          后来他还中过状元!几年后我对棋画实在不精进,换学了女红茶道和琵琶。 
          韩娟只是每天下午来跟我一起念书经,她爹认为不必学那么多, 
          会些诗词就行了,她家里有绣娘教刺绣。 
          我好羡慕她!我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什么都得学。 
          而且我也羡慕她的记忆力好,从不用挨板子,我正开始学的东西, 
          从《百家姓》到《三字经》到《千字文》,她从前虽然不能分辨具体的字, 
          却全都已经背熟,上得格外轻松。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神童,又要学那么多东西,每天不知道要从不同的先生那里, 
          挨多少下戒尺,打得我手上的掌纹儿都没有了! 
          她也有羡慕我的一些地方: 
          比如我的衣服鞋子每日都会更换且久不重样;三餐之外还有两次点心,点心的花样比她家多。


          9楼2007-08-01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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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下午的课因只安排一个先生,比较短,上满一个半时辰, 
            可以随意活动,或者在书房,或者到前亭,或者去后院,直到快晚饭有人接她回家。 
            女孩子相处久了,就算我只有她一个朋友,也慢慢不懂得珍惜而不客气起来, 
            她对我是有些妒忌的,妒忌我的家境好,我则妒忌她功课好。 
            然而她偶尔也会拿一些新奇的东西来跟我攀比,像她爹办远货到波斯, 
            甚至大秦(今欧洲),就会带给她一些我无法判断价值的没见过的东西。 
            我爹的镖局运的几乎都是朝廷的贵重物品,不可能太出中原的范围,她父亲经营小,自由多。 
            我爹常年在外面,对我房间的摆设的增减从来不在意,每次回家都给我买回一堆, 
            我就挑些我不怎么喜欢的,去跟韩娟换成毛毯啊,陶罐啊,长颈玻璃瓶子啊什么的, 
            虽然可能并非等价交换,家里的丫鬟也从不敢管我。 
            当然有的时候也不是换,比如心情好或者过生日的时候,就送给对方作礼物。 
            然而有一天,我们在书房,我最钟爱一个玉麒麟镇纸,被她不小心打破了, 
            我当场大哭,说要和她绝交! 
            她觉得很意外,我连金的鹿银的马,送给她的时候眨都不眨一下眼, 
            居然为一个玉做的东西跟她翻脸。 
            那个镇纸,是我爹在我还不识字的时候,随手送我在瞎画的时候压纸的。 
            虽说是镶了铜的玉,我觉得铜的面积比玉的看起来多,简直可以说是铜镶玉, 
            我对自己的名字是知道的,却还不懂[铜镶玉]与[佟湘玉]的区别, 
            直觉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后来我认了字,也仍然将它俸为珍宝,我要一辈子用它。 
            于是我大闹了三天,也不吃饭,也不念书,我娘被惊动了,说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叫人再去买一只, 
            但是一直都没有再在市面见过了。 
            一周后,我又上课,和她见面,也慢慢重又亲热,桌子上早已另换了一个金狮镇纸, 
            毕竟是孩子,一阵子就忘记了,偶尔想起,遗憾一番就过去了。 

            我也给韩娟回信。 
            无论她是一直牢记这件事情,还是碰巧淘着了这么个物件,这都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年幼时,为了玩物,她伤害过我; 
            上次她来的时候,为了面子,我险些破坏了她的婚姻。 
            友情就像一条洁白的帕子,只要它在我们的身边我们的面前, 
            它存在的意义似乎就应该是接受着眼泪或污迹的, 
            只要肯去清洗,并不会失去它的作用。 

            我想起我的古董里有一块百年的鸳鸯砚台,还是连盒的, 
            就取了来,打算送给韩娟和老何; 
            又去衣柜拿出一个包裹,里面都是年前我给小贝做的衣服。 
            都是分别和回好的信一起放着,叫老白趁现在还不是特别晚, 
            交给明天要走的送礼过来的人稍回去。 
            还到门口,追给他一句:不要忘了问问她师兄,小贝长高了没有! 

            我把礼物和来信都收拾起来,镇纸留在书案用,小箱子没有收, 
            明天给小郭无双看看,让她们挑几件喜欢的拿去。 
            老白把东西送去回来了,问我明天是不是该发月钱, 
            我早就准备好了,已经包了起来,在抽屉里。 
            “哟,九钱银子啊,涨了嘛!”老白拆了一个布包看了看。 
            “是呀,上个月他们辛苦,而且生意不错。” 
            两年前,他们每人每月还只有二钱银子,去年我给涨到四钱,今年初是八钱。 
            “那为啥不直接涨到一两银子,多爽快!” 
            “不,就是九钱。”我很坚决,“表现得好,另有花红, 
            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涨工钱是一步步来的。” 
            “嘿嘿!我媳妇还是老样子啊,就差一钱银子也计较。”他扯着我衣服上的带子。 
            我已经在洗脸,含含糊糊回答:“每个伙计差一钱银子就是四钱, 
            多出这四钱银子,可以买半个月的厨房用的蔬菜了!” 
            “好好好,依你,真是太会过了!咱睡吧啊!”老白把我往床上推。 
            我躺下,又想起一事,叫他明天去小贝房间,将我给小贝买的两只布艺小狗, 
            也拿给她师兄带回去,她九岁的时候来投奔我,后来带她去街市,见她喜欢, 
            我一气给她买了九只,后来每年生日一只,因为花样很多是不会重的, 
            去年她被接走的时候,还没过生日,今年又没有回来,所以是两只新的。 
            然而老白笑得床筋都在抖,“小贝都十四岁了,还会稀罕这个!” 
            我不服气,我十四岁的时候,仍是喜欢这些东西。 
            于是老白就劝我,小贝跟你不一样,她从小在山上长大的,日子过得苦, 
            又没了爹娘,比一般孩子成熟的早,再说她现在是一派掌门,你给她带这种东西, 
            她会觉得丢人呢! 
            我听了也觉有理,叹口气就算了。 
            老白反手捏着我的脸,直说:“哪有我们玉幸福呢,可惜生在谁家,没的选。” 
            我皱了皱眉。 

            初夏的夜,是最舒服的,已经有蝉和蟋蟀,却不是暑天里烦躁的嘶叫, 
            而是像并不扰人的低语;月光也悄悄地渗进屋子, 
            于是桌椅镶了一层银边,柔和的光线。 
            我却睡不着了,见老白还睁着眼睛,就往他怀里钻。 
            他也就侧过身子,伸出手臂在被子外面搂住我,“怎么不睡呢?” 
            “展堂-------”我又挪近,躺得舒服些,“我觉得,你对我有所误解。” 
            “哦?啥误解?咋说呀?”他好象有那么一点兴致。 
            “恩。。。。。。。那我讲给你听。”


            10楼2007-08-01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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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笑间,外面一阵马嘶,娘跟老白也听见了,都觉得意外, 
              我们客栈每天来吃饭的都是镇上的熟客,即使有远道而来需要住店的人, 
              一般也都是将马停在半里外的驿站,步行着慢慢逛过来, 
              这会是谁呢? 

               ”掌-----掌柜的!你爹,你爹来了!”小郭风风火火地冲进屋子。 
              “撒!!!!!”我简直不敢相信,几乎是飞过了西院的,穿过大堂, 
              果然看见我的爹在门口,已经下了马车。 
              “哎呀!爹~~~~~”我顾不得大堂有客人在吃饭,扑过去挂在我爹脖子上。 
              我小的时候每次爹回家我都会这么做,十六岁以后再没有了, 
              两年前爹来接我,那么久没见,我也不曾这么失态过。 
              “瓜女子,这么多客人,像撒样子嘛!”爹说是这么说,显然是喜欢被我挂着的, 
              他的大巴掌我屁股上拍着,满腮的虬髯扎着我的脸,一如十多年前。 
              我终于平静,恢复原状,爹给我介绍赶车的人,“这是咱家的新管家。” 
              “大小姐好。”一个看起来挺老实的人,向我问好,我点了点头。 
              我家里的管家,跟了爹那么多年,怎么换了呢?不过我没细问, 
              老白他们都过来了,帮着搬东西,小六牵马去后院安顿。 
              我爹惦记他的马,高声嘱咐着:“照顾好我的大宛驹啊!用干净的桶子喂水!” 

              从汉中到我们这里,要三天路程,我爹的大宛驹再是神骏,也要走两天半, 
              何况还有几个那么大的箱子,不知装的什么,好象不轻。 
              他们两人换着驾车,也一定累坏了,我赶紧叫大嘴去烧洗澡水。 
              我跟客人们道歉,说这顿饭我请了,用完请自行离去,今天要提前打烊; 
              都是些熟客,人也很好,没吃完就告辞了,刚才也没有笑话我。 

              叫老白带那个管家去客房,我领着爹到我们院子小贝房里休息,替他脱了外衣, 
              回我的屋绞一条毛巾给他,又拎茶壶过来,沏茶; 
              想了想,又去抱了一床干净被子,一面铺床一面问爹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 
              “哎呀!不要忙咧,晃地厄的念(眼)睛都晕了!出了这么大的丝儿(事),厄能不过来看看你啊! 
               “爹来我当然高兴了,就是怕你累着;再说,我已经耗(好)了。” 
              “耗(好)了?!瘦成撒样子了嘛!都脱了形咧!!” 
               “爹~~~”我轻轻打断他,摇着他结实的胳膊,“你这次多住一阵子吧!厄向(我想)你!” 
              “向(想)厄?几年了也不回家看看?!” 
               我沉默了。 
              爹似有不忍,说好了好了,就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打开,亮晶晶的,还连着绳子,给我挂在脖子上。 
              我托在掌内细看,原来是一只小巧的金鸡,中间嵌着一颗-----夜明珠 ! 
              “爹!这是家里最后一颗了吧?”我吃惊不小! 
              “是呀,咋咧!?”爹好象觉得很平常。 
              我家有三颗夜明珠: 
              一颗最大的,在我小时坠马那回,爹将它送给了医好我的南宫先生作谢礼, 
              当时南宫先生不肯接受,他说已经连日在我家做客打扰,救活我是顺手为之, 
              我爹硬要他收下,说我瓜女子要是死了,就有一百个珠子也换不来; 
              一颗则是在我嫁去衡山派的那次,爹叫人缝在我腰带上,作为我随身的嫁妆, 
              我用它换了秀才即将抵押让出的客栈,自此在七侠镇安顿下来; 
              现在这一颗,虽然是最小的,但是成色最好,最值钱,至少相当于五个现在的同福客栈。 
              这么一来,我家的夜明珠,尽数用在我身上了,我的神啊! 

              “爹~ 咋不留给我娘我弟呢?” 
              “哎呀 !给那两个焖货干撒嘛 !!厄跟你说,这绳子是马鬃搓出来的,结实的很! 
              给你就戴着,不许摘下来啊! 算命的说了,嵌在金子上才能压惊! 
              哎呀,放进去,贴身戴,出门上街不要让人看见了。”爹催促我把它塞进衣服。 
              我还想说什么,见大嘴提着一大桶井水进屋,也就忘了要说的话,拉开屏风,叫他往澡盆里蓄水, 
              刚倒一半,老白拎来一壶新烧的热水,他们一点一点加着问我爹水温够么; 
              我在爹的包袱里找出一套家常袍褂,放在凳子上,就出去了。 

              回我的屋,发现娘还在,我连忙道歉,爹来我太高兴一忙就把娘晾着了,忽觉这么说不妥! 
              爹是我的爹,娘是展堂的娘!我大窘,就问娘我爹在的日子,我该怎么称呼她好呢?


              18楼2007-08-01 0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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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照例坐在廊上煎着湘玉的药,想起老丈人刚才的话,心里直个犯愁。 
                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飞过来,听声音劲道不大,没理会, 
                果然照我胳膊打了一下,落在地上,是一枚铜扣子,我捡起来, 
                一回头看见湘玉抱了个罐子高高兴兴奔来,我也就咧开了嘴迎着, 
                她咯咯笑着往我背上一扑,伸手说:“给厄!”垂下来的那缕头发骚得我脖子怪痒的,熟悉的香味。 
                我心里舒服了点儿,故意将纽扣攥紧,“不给!” 
                 “不给也没有关系,我有一罐子呢!明天我练纽扣子!”她得意地说。 
                “学了功夫就打相公啊!找揍!”我反手一拍,她敏捷地跳开了,躲在门边儿,露出上排四个白牙。 
                我失笑,玉呀,连淘气的时候都这么端庄! 
                冲她拍拍腿,她嘻嘻一笑,坐过来,我把那颗扣子给她放回罐子里,叫她先回屋去。 
                 “撒意思嘛!赶厄走?!”她恨恨地嘟起嘴,突然又转了一副可怜相-----“回去没有事情做嘛~” 
                妈呀,这小剧场演的!我招架不住,连忙说:“哪舍得赶你,是怕在这儿干等,闷着你!” 
                 “不灰(会)呀,跟你一起瞪(等)着,匝会闷嘛!闷也不闷咧!”她扭头瞅着我,一串子话, 
                特溜儿,特顺,半辣半糯,倒像是唱出来的,好听。 
                “好,那咱们就一起等着啊!”我把她搂得特别紧,觉得莫名的安慰,不管怎么着,我还有她, 
                以后就算去了别的地方,总还是和我玉在一起。 
                于是我们就这么静静坐着,直到药煎好。 

                夜里我却睡不着了,叹口气儿都要分好几次慢慢出,翻身也不敢弄出动静; 
                心想再这么“烙饼”,湘玉一定得让我给蛄甬醒,干脆甭睡了! 
                出门,一个纵身上了屋顶,月亮挺大,满天是星星,恩,明天是个好天! 
                吁口长气,松爽不少,我坐下了。 
                湘玉她娘不知啥时候跟她表舅勾搭上了,上月被我老丈人撞见一回,一气之下赶出家门儿, 
                这可倒遂了我丈母娘了,真就跟着情郎远走高飞,一把年纪,这叫什么事儿!看来也不是一年两年的姘头; 
                还有她弟石头,我老丈人给了一笔银子,也赶了出去,说真要是他的种,不可能那么窝囊。 
                石头我是见过的,人不坏,没什么本事那也是给惯出来的,他娘的错也不能怨他, 
                这可有点儿屈的慌,不过年轻人自己出去闯也不是坏事。 
                老爷子这回是做的决绝,可是眼下,更有他愁的:眼瞅着他快六十了,镖局没人接手! 
                他跟我说,不管石头是不是他亲生的,都不是那个料,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女婿本来就是顶半个儿子用的,按说,我应该当场就答应下来,可是有些事儿不能不想想, 
                石头不是那个料,我也不见得就是,我是混过江湖,可是隔行如隔山,镖局的事物我一无所知; 
                况且他龙门镖局还有那个死硬规矩,万一出点儿啥事儿,我也跟着镖[亡]了,我玉不又成寡妇了吗!呸! 
                我老泰山好象知道我的心思,直说就是叫我接个管,不亲自走镖,说他哪能吭了自己女婿, 
                倒也是,就算我这个女婿不值钱,他对他宝贝闺女可是有目共睹的。 
                意思上我也就同意了,但是还得多些日子让我寻思,他就急了,说男子汉有撒好考虑那么多的! 
                我心想,那是,他倒是男子汉,家业捣持的不赖,可是老婆跟人跑了,唯一的儿子还不知是不是自己的; 
                辛苦一辈子,最后除了他那镖局,啥也没剩下,孑然一身,有那么多钱都没处花去。 
                当然我没有明说,我不能不考虑,我也是个汉子,真去了汉中,也不能给人[倒插门儿]啊! 
                况且还有我娘,总不能也住在她媳妇的爹家里,这算怎么话儿说的! 
                换句话,也就是我没有事业;我的事业在这儿,我要是走了,这客栈咋办,这些人咋整? 
                房子算是湘玉的,地皮却是秀才的,秀才的祖业,总不能叫人家跟我们背井离乡吧,人还要成家;


                20楼2007-08-01 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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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1 13:3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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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大嘴是本地人,小六可以回乡下,小郭跟秀才,不跟也自有她爹管着,无双怎么办? 
                  我给老丈人这么一分析,应该说,还没怎么分析,他就也跟着头大, 
                  按我的意思,当然得让湘玉知道,从长计议,等过了中秋,湘玉完全复原了,再提,他答应了,老人家倒也没那么逼紧,有这么一段时间,还可以两边慢慢安排,免得以后措手不及, 
                  于是就算基本谈妥,起码叫他明白我是铁定要帮忙的,而且细则也由我去操持。 

                  细则,太多的细则,一时哪来头绪,不然也不会睡不着,搓一把发酸的脑门子,还是不想回去睡。 
                  忽然,一个石子儿落在我腿间,朝下一看,原来是湘玉,在院子里仰着脸儿冲我乐呢! 
                  这倒霉孩子!我只好下去找她,压低声音骂道:“都什么时辰了,不好好睡觉!” 
                   “你出去那么长时间都不回来,厄匝睡地着嘛 !”瞧这理直气壮的。。。。。。 
                  “好好好,是我不对,咱回去睡吧!”我哄着她把她往房门口推。 
                   “补屈(不去),我也要上屋顶呆一会儿嘛~~”她央求着。 
                  “不行!”我眼儿一瞪,心里脎磨她下一句可能说的话以及我该怎么对付----- 
                  实际上我开始这么想就已经败下阵了,除了原则上的问题,我啥时候不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果然不出所料-------戏码不怕老,管用就成------ 
                   "厄错了,厄真地错了!厄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去光(逛),如果厄不出去光,就不会收赏(受伤); 
                   如果厄没有受伤,又怎么会沦落到这样一个连五定ENG(屋顶)都不能呆的低卟(地步)!” 
                  她说这些都不带喘气儿的; 
                  哎呀妈呀!这哀怨口怎么随倒随有啊!跟戏里的唱词儿似的!还带调儿呢! 
                  我当即决定投降,捂上耳朵窜进屋子扯条被单,抱着她的腰把她一夹就上了屋顶! 
                  本来有个梯子是专给湘玉上去的,自从去年这时候她有了孕,我就把梯子撤了,一直没再搭, 
                  想想她一年都没上屋顶,也怪可怜的,要不我哪能经她一闹就心软,切!恩,平衡多了。。。。。。 
                  当然我这些曲里拐弯儿的念想,湘玉一无所知,她现在完全沉浸在兴奋里。 

                  我不怎么稀罕屋顶,除非心烦的时候,何况这地方还会让我想起我以前干的勾当; 
                  玉她却很有热情,认识她几年来她几乎每天都要上我们西院儿(当时客栈唯一的屋顶)去呆一会儿, 
                  以前我对她不敢太上心,较少去找她。估计那些瓦片子,跟她混得都比我熟! 
                  过去她心境大不同,白天她是我们的掌柜的,精明能干;晚上则到屋顶释放出她的伤心无助, 
                  我都看在眼里,只碍于自己是逃犯,什么也不敢表示,这样一个读懂她的我,对于她来说,却是更大的委屈。 
                  一张免罪金牌,重重折磨和考验,终于让我有了机会有了勇气拾起信心和责任。 
                  可见天无绝人之路,我既然能爱上她的风情,怜惜了她的天真,必定有这个荣幸去保护她的柔弱。 

                  现在这个是新房子的屋顶,玉只上来过两回,还是一年前的事儿,所以在她一切都新鲜, 
                  这种新鲜感使她似乎暂时忘记了我的存在,今晚可能我的作用就是带她上来的“梯子”吧,哈哈! 
                  我很知趣儿,并不去打扰她,仅仅顺着她的视线,我也感染到她此刻的快乐: 
                  她的目光是不倦的,对着月亮笑,对着星星笑,对着远处的山笑,脸上的笑窝,因为消瘦而明显; 
                  她的愉悦是简单的,落在她身边的一片树叶,院里草间的点点荧光,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她都觉得开心。 

                  初夏的晚上其实挺凉,我把被单展开,还是要给她披上,她不怎么乐意,说不冷。 
                  “不冷也披着!”我板起脸,“真不听话!” 
                   “那你咋不披呀!” 
                  “我?我壮的跟牛似的,我用不着!” 
                   “厄也丝(是)!” 好家伙!眼儿瞪的贼大,还真赶上牛的了, 
                  可是那双大眼里的神采随即黯淡了下去,湘玉低着脑袋,声音沮丧:“以前是。” 
                  我心里怪疼的,给她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哄着:“以后也是啊!我们玉壮的跟牛一样!” 
                  她不答话,抱着腿只顾赌气。 
                  嘿嘿,我最喜欢这种时候的湘玉了,而且不知道咋回事我还特别乐意招她。 
                  “玉啊,生气哪?”我嬉皮笑脸的拨弄她,“都是我不好,要不我给你赔罪吧!咋赔呢?悟~~~~~” 
                  我故作沉吟状,悄悄瞄见湘玉的侧脸神色间似乎有些松动,哈哈!更要逗逗她才好! 
                  “你看啊!要不,我明儿出去给你买盒彩碟轩的胭脂?啊!你还有大半盒子没动!


                  21楼2007-08-01 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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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我们玉伤心了!咝~~~~~哎呀!伤心了!”我嘴上哄着,一边试着去接近她。 
                    这一回,湘玉没有推开我,我把她搂住了。但她还是呜呜个不停。 
                    完了!我这心啊肝儿啊腰子啊啥的又都疼了,哎哟喂~~~~~~ 
                    “宝贝儿哟,别哭了,嘿嘿!那啥,咱明儿就出去,啊!” 
                    这句话比咋哄都靠谱!果然哭声就小下去了。。。。。 
                    我又接着说,“明天吃了晚饭咱就出门儿,咱不走远,慢慢儿来!你要是高兴,以后每天都去转转,成不?” 
                    女人比男人的精明之处,在于她绝对不吃眼前亏,一定要赶在我反悔前把我按住, 
                    这不还没哭利索呢,她就抽抽噎噎地追问我是真是假。 
                    我本来就是这个打算,当时故意逗逗她罢了,于是我赶紧表态说是真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就抬起胳膊三下两下把眼泪擦了,然后呆坐着,也不看我,眼光放空。 
                    我只好没话找话问她哭累了不,她居然把我这句玩笑话认真想了一下之后摇摇头。 
                    笑死我了!哎呀咋这么逗呢!在我大笑之际,玉突然说:“累倒不累,就是饿地很!” 
                    “都折腾成这样了,换谁谁不饿呀!”我拼命忍住笑,“给你弄碗面去,今天的手擀面预备多了,还有好几堆。” 
                    她没有应我,也不随我起身;只恋恋地望着月亮,一副怪舍不得的样子。 
                    我心里好笑,只好进一步承诺:“乖!明天再陪你上来看;不过万一它不愿意出来,那我可没辙了,嘿嘿!” 
                    湘玉狠捶我几下,说,“哼!月亮比你强多了,它才不会耍心眼儿!你为撒老欺负厄嘛!” 
                    “那啥,要不你多闷的慌呀!常常欺负欺负你,咱这日子才有滋味儿,你说对吧!” 
                    “对才有贵(鬼)咧!厄又不是熊,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完哩!哼!” 
                    “好好,我错了,都怨我。咱回吧,走喽!” 
                    送玉回了屋,我去厨房煮面。 

                    往锅里倒上水,边切菜边哼着《老白下面汤》,哼到“杨柳叶子青”那句,西红柿切好了, 
                    刀工差了点儿,反正是去了皮的,切得再花里胡哨回头下了锅还不是一样煮的没魂儿。 
                    打蛋谁有我这快手?嗑!啪!蛋已经在碗里,壳已落入泔水桶。 
                    昔日的盗圣,其实功夫没有搁下,只不过他的轻功变作湘玉的梯子,指如劲风的手则为他的玉打蛋。 
                    这个厨房是新盖的,新灶新柴,锅热的快,一会儿功夫面就煮好。 
                    我端进屋,湘玉刚洗完脸正擦着,眼睛还有点红,我忽然觉得挺后悔,为什么老要招她呢,怪可怜的。 
                    “眼睛众(肿)了不要刊(看)了嘛~~”这不,有意见了,呵呵。 
                    “又不是没看过!来,吃面了!” 

                    第一次见到湘玉的那个下午(拿她当人质那回不算),我也是为她下厨,给饿了三天的她炒了盘鸡蛋。 
                    看她狼吞虎咽毫不做作的样子,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盘子,圆圆的馒头, 
                    还有塞满了食物的圆鼓鼓的嘴,这画面叫人好笑又心疼。 
                    我曾经跟玉说过,我对她是一见钟情,这多少有点儿夸张,但我的确是动了心的。 
                    接近她,是为了她的嫁妆,然而在她自己扯下盖头的一刻, 
                    我看到一张好看的脸,之所以说是“好看”而没有说“漂亮”,是因为那张脸很憔悴,眼袋都出来了。 
                    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觉,还能叫人觉得好看,已经大为不易, 
                    被新郎撂着几日不接,一般人家的姑娘或许尚可隐忍,但是能像她那么神色平和的,怕是没有几个。 
                    这使我对她怜惜之余,竟有几分欣赏和钦佩。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欣赏完,却被她那热烈的一扑吓了一大跳! 
                    按理说,我闯荡江湖那么多年,女人见了无数,也还摸过(牵走富姑娘的钱袋,点住女捕快的穴道) 
                    可从没跟女人如此的亲近,我是真不成了,腿麻背僵,亏了她肚子叫唤一声,我才有借口去厨房清醒过来。 

                    后来,是我们成亲以后了,我偶次和她包饺子的时候提起,问她那回咋前后反差那么大,妇道啥的都忘光了, 
                    见了从没见过的“相公”,照脸儿就给人一扑而上。 
                    湘玉听了,较起真儿来,反问她应该怎么样才是。


                    23楼2007-08-01 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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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无双又拿了一次酒,小郭取了一卷棉线,又叫烧了一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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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们没义务这么等着,我觉得愧疚,正想说什么,只听唧哇一啼------ 
                      我身旁的二黑首先惊觉,大嘴拍拍我,我才醒悟,醍醐灌顶般的喜悦激动,站起来,腿已经麻木。 
                      不过秀才没动,他清醒地说,还少一啼呢! 
                      哦对,继续等吧。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且又是一番凶险。娘出来了,我那经过多少事儿的娘啊, 
                      脸上神色少有的忧急,她揪住我去前厅切参片,我心里一凉,手抖着切下去, 
                      “切薄点儿,你咋这么没用呢!”娘很烦躁。 
                      “情况究竟怎么了?” 
                      “不太好,厥过去两次了;少废话,快点儿!” 
                      我切好了,娘一把抓过跑了,还撂给我一句话“实在不行,你一个儿子也够了!”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我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身子顶在帐柜,才没软下去, 
                      其实是跌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了,是秀才推过来的,他劝我说老白,掌柜的人这么好,会平安无事的; 
                      我紧咬下唇,只会点头,好久才透过气儿来, 
                      小六也拍着我的肩膀叫我别害怕,我傻看他们,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需要他们。 
                      终于我能够走进屋子,我看见湘玉软软地躺着,已经睡着,眼窝深陷,一看就知经过了相当大的挣扎, 
                      无双正用一条干的软布,给她印去方才因为更换衣服被褥,脖颈和额角又沁出的虚汗, 
                      小郭则在给她的手擦药,手指是在床沿割破的,小郭说,还好是咬着帕子,不然嘴唇也得破。 
                      她们俩的眼睛都是红红的,也不知是熬红的,还是因为参与了这场拼杀而红,无论怎样,我都得谢谢她们。 
                      我像个傻子一样立在屋内,那个接生的女人给我道喜我也没听见,也没看儿子, 
                      还是娘递上酎金,引着那女人出去的。 
                      随着我又像傻子一样坐在床边,直到黄昏时候湘玉醒了,我才似乎跟着活过来一样。 
                      后来的两三天,湘玉情绪波动很大,被子太厚这类在她根本不可能放在心上的小事,都会莫名得想哭, 
                      我又慌又疼又急,更怕她流泪要作病,哄不及只好强行制止,弄的她更加烦恼,哭得更狠了。 
                      多亏了那仨女人。 
                      我印象中娘从没有那么温柔的声音,小郭更没有,无双或许有。 
                      但是现在娘在抚劝湘玉,那语气让我觉得那好象不是我亲娘而是我丈母娘; 
                      小郭像模像样地安慰玉说,这是正常的情绪,说的好象她多有经验似的; 
                      无双则是抱着孩子过去给她看,以转移分散她一点儿注意力。 
                      果然湘玉平静下来,或安稳睡去,或在鼓励下终于肯再喝一勺汤水。 

                      由此可见男人总有需要男人扶一把的时候,女人也总有只相信女人的时候。 
                      人只要活着,终会需要以及被需要,而一颗真心,就是前提。


                      25楼2007-08-01 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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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不再分段


                        26楼2007-08-01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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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鸣谢


                          27楼2007-08-01 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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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人又批道:兽兽文字所编织的。此一世间步调悠缓,人心闲逸,活著, 
                            就只单纯的活著,惜取身旁眼前人。倘吾人有梦,斯如是也。 
                            难得的是这个静好世间的描绘,不在场景,不在言语间,竟尔是从作者文字里,丝丝的渗出 
                            来,以至渲染成就者。


                            28楼2007-08-01 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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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9-01 13:2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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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悠游其中,一如向老天偷了片清凉。


                              29楼2007-08-01 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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