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囍┋【130610★原创】垂老矣矣

[ 1 ]
金在中40岁了，虽说还只是中年状态，人却总是像七老八十了一样，爱那样回顾过往。他30岁的时候去了军队，在军队里的日子有些苦，有些闷，却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思考自己。他回望首自己过去的三十年生活，从独自闯荡首尔的毛头小子到东方神起的英雄在中，再到离开公司，被封杀、破茧重生。
32岁的时候他退伍，来接他的歌迷依旧满满当当的。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的样子，他还是那个金在中，那个想要唱摇滚，大魔王金在中。他准备了许久的说辞，突然都哽在了喉咙，吞不下吐不出。
可他还是说了，他对着满满当当的歌迷，举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我决定隐退了。”就这一句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看着歌迷一个个泣不成声，红着眼眶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呢？自己所热爱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他驰骋天下，他甚至称霸为王，为什么要退出呢。他歪着头想了很久，始终没有给出一个答案。这是他想了很久后决定的事，他这辉煌的前三十年人生，他觉得就到这一步就够了。
金在中隐退了，一时间消息占据了所有报纸版面。他接到了许多电话，大多都是希望叫他再出来聚一聚，他都一一回绝了，他说不想要兴师动众。回到首尔后，他只把俊秀和有天叫到了家里。
金俊秀在看到新闻后就打过电话给他，软软糯糯的声音颤抖着问他是真的吗。他无奈的笑笑，轻声答道：“对不起，俊秀。哥让你失望了吧。”俊秀一见到他便红了眼圈，抓着他的袖子问：“哥，你不是说死也要死在舞台上吗？”
在中当然没忘记，被封杀的那段日子里，没有通告、没有行程，那样黑暗的日子让他开始恐惧、彷徨，可他没有退缩，他那时候告诉俊秀，“俊秀，哥死也要死在舞台上。”
有天揽过俊秀，他不是不了解在中，他们可是soulmate啊，他怎么会不知道在中在想什么呢，“好了俊秀，在中哥有他自己的决定。”那天晚上他们喝了很多酒，从来不喝酒的俊秀也嚷着抢过酒瓶，咕咚地灌了好几口。
“哥，以前我不喝酒，所以你总是找有天去喝酒谈心。现在，现在俊秀也学喝酒，以后你也可以找我谈心，好不好？”
俊秀笑着摸了摸俊秀，拿过俊秀手里的酒瓶，“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啊，哥以后找你来踢球还不行嘛。”
第三天在中在家里收拾行李，家里知道他隐退的消息，打电话来叫他回去。他去了趟公司，把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就买了回公州的车票。临走前，他想了想总觉得还有个人要见见，拨了电话过去，听见的却是冷冰冰的提示音。
他冲自己苦涩地笑笑，金在中，你还在期待什么啊。不该见的，你不该再见郑允浩的。
金在中回了公州以后，就被安排去了相亲。以前还能藉着工作忙的理由推脱掉，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了。对方是个大体的女生，在一家小企业里当白领，人长得也算是清秀。就这样交往、结婚，然后有了孩子。
结婚的第二年，他们就有了孩子。这对金家来说，实属一件大喜事。巧的是，孩子出生的日子刚好是2月5日，金在中站在产房外面，护士出来告诉自己是个女孩。他望了望头顶上的时钟，沉重的分钟兀横在50分上，终究没有跨上0点。该庆幸吗，还好你没有和他的共同点。
韩静让他给孩子取名字，他看着还没睁开眼的小东西，突然又觉得生命的奇妙。“叫智念吧。智慧的智，思念的念。”韩静轻声念了几遍，觉得挺好听的也就同意了，生产的大消耗，让她又沉沉的睡去了。只有金在中在病房中叹气，智念，执念。
郑允浩曾经说，“在中啊，你是我一生的执念啊。”

[ 3 ]
生日派对其实也都是差不多的内容，许久不见的朋友们聚在一起，像年轻时那样疯闹。几个人起着哄让在中唱歌，在中很久没有在人面前唱歌了，久到他已经忘了那种感觉。
当他再拿起话筒的时候，郑允浩就坐在他的旁边，郑允浩仰着头望着他。就真的是望着他，一动也不动地。
他要说，他很久，很久没有唱歌给郑允浩听过了。
派对只进行到十二点，考虑到在中还带着智念一起来，大家只好早早地收了场。站在酒店的门口，郑允浩把沈昌珉拉到一旁耳语了几句，沈昌珉了然地笑了笑，走过去和在中打了个招呼便开车走了。郑允浩把手插在口袋里，闲步走到在中旁边，等着他把所有宾客都送走。
“你怎么还没走？”金在中撇头看见一旁的郑允浩，小声地问道，怀里的智念睡得正熟。
郑允浩垂着眼望着智念，转而又若无其事地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我没开车来。”
“昌珉呢？”
“回去了吧。”
金在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再问些什么。面前这个男人的心，他再了解不过了。
郑允浩想去他家。
金在中在首尔的房子一直都留着没有卖。郑允浩跟在金在中后面走到停车场，在金在中踌躇到底是该把智念放在后座还是如何的时候，终于开了口。
“你开车，我来抱吧。”金在中也累得不高兴拒绝，就点了点头。智念躺在允浩的怀里，也没有感到什么奇怪，照旧睡得沉沉的。金在中满脸黑线，敢情这孩子和谁都不陌生啊。
一路上，金在中握着方向盘，眼神不敢斜视。郑允浩倒是抱着小智念乐得自在。
“她叫什么？”郑允浩突然开口。
“啊？噢，智念。金智念。”
“智念。”郑允浩望着智念，轻轻地喊道，随机又轻笑道：“挺好听的名字。”
金在中手心渗出了汗，他觉得自己快要按耐不住自己的心。他很想踩下刹车，拉过旁边的男人告诉他，告诉他为什么要叫智念，告诉他其实自己像疯了一样的想他。
郑允浩来过一次在中的新家，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分手。他半夜里躲过私生，一个人悄悄地从公寓后面绕进去。家里的东西差不多还是那时候的模样，只是比起那个时候似乎少了些温情。
郑允浩抱着智念轻车熟路地来到客房，把小家伙轻轻地放在客房的大床上，开了空调，便关了门出来了。
金在中倚在门框上，一脸笑盈盈地模样，他觉得郑允浩这个样子太好笑。像是个怕自己得不到糖的孩子，“智念是我女儿。”
“那又怎么样？”郑允浩其实很喜欢小孩子，以前他想过，如果等老了，他一定要和在中领养三个孩子。可是现在，他看着智念。在中的眼睛、在中的眉毛，如出一辙，他却觉得满心的不顺。
“你别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郑允浩。”金在中轻声说道。像是在告诉郑允浩，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郑允浩一下子没了声音，眉毛黯然地耷下来，绕过金在中去拿毛巾，一声不吭地钻进了厕所间。金在中站那儿，望着紧闭的木门，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轻不可闻的叹气声落在了尘埃中，他走去看了眼智念，替她又重新捻好被子，转身关了门回主卧去了。
他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一切疏远的开头都是他起的，可放不下的人也有自己一份。
郑允浩像是被那句“我们已经分手了”气到了，赌气似的洗完澡连眼角都不瞥在中，一声不吭地吹了头发，然后倒在在中的床上，蒙上被子。金在中看着被子里隆起的形状，摇了摇头。
等到在中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郑允浩似乎是已经睡着了，被子随着呼吸节奏轻微的上下起伏。在中轻手轻脚地走到床的另一边，看着依旧蒙着头的郑允浩，只好关了灯，在黑暗中轻声念道“晚安”。
“起来。”郑允浩突然坐起声，语气中有些焦躁却又满是无奈。
“你干嘛啊？”
“你不吹头发的毛病就从来没改过是不是？”郑允浩看着在中还仍是湿的头发，皱紧了眉头，“金在中你40了！怎么还这毛病啊，老喊着头疼头疼，你这能不头疼？！”
郑允浩一边絮絮叨叨地训着他，边又起床去厕所拿来了吹风机。愣是把在中从床上拽起来，让他坐在自己前面。电吹风的温度有些热，吹在在中脸上让他觉得烫得吓人。郑允浩的手指穿梭在在中柔软的发丝之间，“你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啊你。”
在中被允浩这样久违的、温柔的模样，想念得几欲落泪。他还是喜欢着，割舍不下这个男人。
从来都是这样。
从年少到垂老。

[ 6 ]
去水族馆的那天，智念起得特别早，她摇醒了旁边的在中，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在中的背。
“爸爸，爸爸，起床了。”
在中睁开眼还有些困，无奈智念却是满身的兴奋劲儿，愣是把他从床上拽了下来。他拍拍智念的脸，让她先去换衣服。然后一个人走到落地窗边，晨曦的阳光被挡在厚重的窗帘后面。他“哗”的拉开窗帘，却赫然发现郑允浩已经在下面了。
“喂。”是郑允浩打来的电话，他冲自己挥了挥手。
“你怎么到了也不打电话给我？等了很久？我刚起来。”
“没事，我怕你万一没起，打扰你睡觉。”
“那个，你先上来吧。你吃早饭了吗？”
“不用了，我带你们出去吃。”
智念穿了件粉红色的公主裙，外面套上了白色的羽绒服。而在中只随便拿了件羽绒服外套，里面简单地穿了件背心。郑允浩一见他穿那么少，眉头不自觉地又皱了起来。
“你怎么还这样，这么冷才穿这么点。”说罢半个身子探进车里，拿了白色的绒线帽给他戴上，替他细细整理好前额的刘海，“好了。”
在中微微红了脸，推了推他，轻声说，“干吗呢你，智念还在。”
而智念只是抬头望着在中和允浩，一双眼睛眨巴个不停。
由于是工作日，水族馆的人并不是很多。允浩和在中也乐得不用戴墨镜、口罩，牵着智念大摇大摆地走着。
“爸爸！爸爸！你看企鹅！是企鹅！”智念拉着在中的手，向企鹅馆跑去。一只只小企鹅就立在眼前，摇摇摆摆的走着路，然后扑通一声又跃入了水中。
“企鹅！企鹅！”
“嗯，是企鹅。”在中牵着智念，紧跟在她身后。又不忘转头去看允浩跟没跟上，郑允浩把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慢慢地走到在中身后，把他另一只偷偷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握住。
在中抿着嘴笑了笑，脸颊上又飞上了两朵红晕。
“爸爸，你怎么了？”智念转过头，“爸爸，你怎么脸怎么那么红？”
郑允浩转过头憋着笑，在中瞪了他一眼，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尴尬地冲智念笑笑。
“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出了水族馆，在中蹲下身替小家伙穿好外套，笑着问她。小家伙兴致高昂的满脑子都是企鹅，扯着在中的手一路蹦。
智念一路上蹦蹦跳跳，在中也累得再跟着他跑。只好走在后面，时不时喊她小心点。刚喊完，想要追上智念几步，手被允浩拉住了。
这是在大街上，不是在水族馆也不是在家里，他们都没有任何掩饰。他望了眼允浩，后者则是若无其事地牵着他继续走。
“允浩…...”他轻轻喊道，他有些怕。他其实没有什么，只是对郑允浩来说，他现在依旧是站在银幕前的人，万一被人看到、被拍到，他不敢想。
“在中，我不怕的。当年我就不怕，现在更不会怕。”郑允浩像是读懂了他的心，一字一句认真地告诉他。
当年他没有怕，全世界的人都告诉他，他们不该在一起，他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他没有怕，他没有放手。现在他又怎么会怕，他早就不是二十几的懵懂少年了，他都四十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放弃的又是什么。
他怕什么？
金在中对郑允浩这样认真的模样太心动了，从以前就是，他没有任何抵抗力。他总觉得，只要是郑允浩，哪怕是他深情的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去死，他都能心动到答应。
“砰——！”
“出车祸啦！这谁家的孩子啊！”
在中猛然地回过头，前面的马路上一片狼藉，黑色的面包车歪斜着撞进了绿化带。路中央滴滴答答一滩的鲜血，被路人围得密不透风。
“智念？智念！”金在中失了神地冲过去，一把拨开人群，是智念。
他睁大了眼睛，双脚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迈不开步伐。郑允浩也赶了过来，空气中漫着血的铁腥味，让他有些反胃。
“智……智念……智念！智念啊！”在中缓过神来一把抱起地上的智念，白色的羽绒服被染得鲜红，智念闭着眼睛满脸的血，没有一丝生气。
“智念，智念你醒醒…..智念……”
“爸……爸爸……”
金在中的泪扑簌簌地打了下来，滴在智念的脸上，自己的手上。他摇着头不敢相信，他自己做了什么，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智念，智念……爸爸带你去医院，不怕，我们不怕。”
“爸……爸……智念好疼，爸爸……”
周围的路人站在旁边议论了起来，金在中忍不住喊，“叫救护车啊！”
救护车来的时候，郑允浩跟着上去了。金在中红着眼睛望着他，鼻子也哭得通红。郑允浩有些心疼，轻轻搂住他的肩头。
“不怕，智念不会有事的。”他低下头，轻轻吻着他的耳垂，给他安慰。
而在中只是不停地念着，“智念，智念。”
到医院的时候，在中眼见着智念被带进急救室，双腿支撑不住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他的手上满是智念的血，他的智念，他的女儿的血。他忍不住颤抖起来，把脸埋在双手里哭泣起来。
“我是个混蛋……我真他妈是个混蛋……”
郑允浩站在一旁，没有上前，没有说话。他知道金在中现在需要一个人，他很坚强，却又不够坚强。但是现在的他，不需要自己空无的安慰。
空洞的医院走廊里，冰冷的的座椅上，蜷缩着的男人一声又一声地哭着，站在旁边的男人却站着，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