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坤方公文
癸巳年五月十六日,胤谨言,闻公即世。悛憎往日克减蠲赤之心,以逷之故而贽币颇少,往来亦不逞飧饔之共。泄泄融融匮形于表,鲜未亟去。愧也!恨也!今诚以此书为奠,告公仙灵。
坤方公幼出巨腆乡邑,皮冠华服锦衣玉食不绝,未尝染敝阙恶性。显而不勍,倾力助邑人也,盖胡耇妇孺闻公之名莫不出言以栗其嘉之。少好学,及入馆之龄,倍喜形色。修习训典,恪尊师长,敦厚懿德,先达同窗皆赞于公。虔仪之心,休韧之性,公因得显然昭明,学之有成。
此乃旁人告之,余闻而自喜。然非共之相与,奚发乎情?念入市而析后,聚少离多。聚者不惜,离者不忆。呜呼哀哉!达心需仁亲,却晓而不为。愚之!辟之!申念旧年,伪态饬语何用?可谓遗事不多矣,见徐徐述泯悉。
己丑年秋,公携余间入穹谷。但见丛生幽邃,惊鸟单飞。潺潺泠泉,清莹秀澈。嵁岩绝天而凌傲,渊池深地而不测。陵绝山涧,刈除杂芜。翳奥至极,天作地生。碧箭萧萧,叶舞飒飒。夫然野绿天碧,见之少矣。公止,谓余:“汝览此森然清秀之林,污馀回环之道。遨游浑浑,可有感乎?”余略思而语:“万象诚然玄妙,宜遵自然之道,未可悖逆。”公复疑:“依汝之见,自然之道谓何?”余迟语:“一谓山水自然,二谓人心本性。是二者,前涵天地玄黄,后蕴生死阴阳。皆然成章,应举力而循,恶人可逆?”公望杳冥,久而叹曰:“夫人者,未可超鸿蒙混希夷!汝无错。”当日未觉一二,今悔是之谓先预?悲哉!哀哉!公未语之,余实愚人也!
壬辰年冬,公染疾,余重币视之。公卧榻,若乃余往,奋而欲起。亲未允,公即怏然而怒:“吾年少昂昂轩宇,今宁毙于涂,将享于库焉!斮吾命也!”无奈携之,余欲辇之,公叱嗟请自行。虽然强步,不屈也。渐大江,默默浮行。见俦于濆,乐乐乎!公叹:“鸳鸯之曹,比翼双飞。吾等爽然,同生死视之矣!”余未复言。公已乃笑曰:“吾蚤前语之与汝,可记?生死不以事也!宜熙熙然余生矣!是不亦可说乎哉?”余临公,惟惧言论不当,恐恐然不应。
公三更即世。余自问难及庄周鼓盆而歌,亦昭难悲天怆地以彰情。孰人皆将临之难可谓孰人知乎?庸知即刻之事焉?可起,可落。虽心楚楚,特人生一日。趋从天地,人生自就。
愿公仙灵,黄泉愔愔。余等胤人,嘉旨旧寻。
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