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

秋冬交替，风开始变得禀冽，而为了约会的嘉烨仍穿着秋天他送她的那条单薄的裙子，就因为他说那条圆点素白色的裙子很适合她的气质。
大街上人来人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不知疲惫地闪烁，路边摆地摊的年轻人开始叫卖，一派热闹的景象。嘉烨翘首以盼，不肯错过每个从她眼前经过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是她等的阮介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掏出手机一看，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晚上9点的城市依然喧嚣，嘉烨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
她打电话给他，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既温柔又残忍：“对不起嘉烨，今天我临时接到通知赶去公司了，就忘了和你的约了。等了很久吗？早点回家吧，外面冷，我有空再过来看你。”他永远都那么忙。
嘉烨呆呆地挂了电话，盯着手机屏幕，背景是几个礼拜前在风景区里拍的合照。里面的他搂着她，笑容似阳春白雪。
都忘了，这是你第几次丢下我了。
一个人回到家时已经冻得麻木，心里的委屈慢慢从心底扩散开，一下下地攻击着嘉烨的神经。她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最后终于忍不住给祁沐昕打了电话。
祁沐昕风风火火地赶来，看到她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探上她的额头，秀气的眉毛立刻拧成了川字，明明心疼的要死，刻薄的话却脱口而出：“为了个男的你把自个儿糟蹋成这样，林嘉烨你可真是好样的。”
嘉烨倔强地扭过头不去看她。
祁沐昕望着她心里不断涌起阵阵难过。
一向温柔的嘉烨的确是个倔强要强的人，但她认识她那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掏心掏肺，奋不顾身地去爱一个人。这本没有什么，可是嘉烨，是我错，那个人不值得你为了他这样。
此刻她安静地躺在床上，睫毛微微颤动着，不知何时睡着了。祁沐昕帮嘉烨细细地掖好被角，转身离开了房间。
昨天还残留在指缝，你的明天却与我渐行渐远。
距离模糊容颜，眼泪落下成珠。
你跌跌撞撞，却不曾回头，你忘了，我还在这里。
有了间隙的爱情，总会让人无意间开启自我保护。
有时候嘉烨并不愿意去想，它却总是要跳出来挑战她的勇气。清醒地一次次被反复证明自己不想要的结果，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种残忍。也许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因为一旦知道了，没有谁可以永远假装不知道。
那天是一个难得的阮介舟没有加班的周末，嘉烨窝在他的怀里，向往常一样用头蹭他的下巴，在他的吻即将落到她的额头时，故作轻松地问：“介舟，你爱我吗？”
他的气息僵了一秒钟，“爱。”唇仍然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眉心。
可她并不打算这样放过他：“有多爱？”
“很爱。”这一次他没有犹豫。
“很爱是多爱?”
阮介舟没有想到一直温文尔雅的嘉烨也会有这样小孩子气，死皮赖脸的一面，一下子不知如何面对。他定定地看着嘉烨，一股复杂涌上心头，而嘉烨同样不甘示弱，仰着头，仿佛想要看到他心里。
良久，他移开视线，口气里泛着淡淡的无奈：“嘉烨，别这样。”
他连撒谎骗她都不会，这样的诚实像一把小刀，看似毫无杀伤力，却一下子没入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连疼都来不及喊，血在一瞬间埋没了伤口。
她忽然移开身子倒进身后的沙发里，表情恢复了淡然。阮介舟面对着她的不吵不闹，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的确是给她的太少了，说很爱难免有些苍白无力。
而嘉烨把头埋在沙发里，一滴眼泪悄无声息沁入布里。这一次，嘉烨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她再也没有勇气问下去了，尽管答案早已不言而喻。哪怕今天，她不问他，她也是知道的。嘉烨只是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听他亲口说她想要的答案，哪怕这希望渺茫成一粒尘埃，都在所不惜。但他只是说，“别这样。”
祁沐昕前几个礼拜对她说的话此刻在耳边环绕：“嘉烨，阮介舟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的，他爱他自己远远胜过爱你。”那时她以为她眼眸里盈满的悲伤和担忧只是多余。
我曾怀着你给的骄傲，不顾一切地想追上你的步伐，哪怕改得自己面目全非也在所不惜，只是想陪你去经历，一起看那些时光掠过头顶，未来灌溉成精彩。冬去春来，夏逝秋覆。沿途的风景换了又换，你时而奔跑，时而疾走，却从未停下来，等等我。
沉浸在爱情里的林嘉烨，挣开了眼睛。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拉回了神游天际的嘉烨。
她最后环顾了一下这套她每个礼拜都会来上几次的房子黑白相间的格调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凄清，沙发，桌子，椅子都仿佛蒙上一层暗淡的光泽。月光冷冷地照在地板上，有细细　的尘埃上下浮动，而窗台上随风晃动的明黄色的雏菊刺痛了她的眼。
那是他送给她的，但她在某一次来他家的时候又带了回来。他问她，她说：“你和它，我要一起看着，才安心。”阮介舟看着她，在嘉烨不经意间低头啄了啄她粉嫩的脸蛋，看着她的脸像变魔术一样瞬间变成树上熟透了的樱桃，嘴角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笑。
本以为，这样的幸福还有很久很久，却事与愿违。那么，再让我呼吸一次，这里有你的空气。
嘉烨咬着唇，闭着眼睛深呼吸，凭心里的不舍和绝望铺天盖地而来，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背上门离开。只有走廊上昏黄的楼道灯随着她的脚步暗了又亮，仿佛知道她的心事。
“介舟，我会记得你，而你，也要记得，有一个人，她这样爱过你。”
嘉烨走到小区门口时，黑暗里冲出来一个人，竟然是祁沐昕。
她似乎喝了些酒，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两团红晕，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嘉烨还没来得急说些什么，她已经皱着眉开始责备她：“大半夜的你去哪了啊？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胆子发育了啊，打你二十几个电话都不接，有种的你关机啊，铃声还只有一首‘最重要的决定’，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怂不怂啊。”嘉烨正要开口解释，祁沐昕却出人意料地扑过去抱她，手里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她把头埋在她瘦弱的肩膀里。断断续续地说着：“嘉烨，嘉烨，对不起，我．．．那天我听见阮介舟说你在后面的时候，我都傻掉了，你知道吗，后来我打你电话，你一直不接，我很怕．．．很怕你生我的气，我，我跑去你家找你，拍了半天门都没反应．．．”祁沐昕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又加重了一分，令嘉烨有些喘不过气来：“原谅我好吗嘉烨，我没办法看着你不开心，要是我当初知道阮介舟是这样一个人，我一定．．．不会去拜托他爱你的，我．．．”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傻沐沐，”嘉烨打断她的话，顿了顿，轻轻地说：“我在这里的，我舍不得离开你，真的，我打算离开阮介舟了，顺便给老板发了辞职短信，眼不见为净，你说的。”
祁沐昕错愕地放开她，本想骂她这么轻率就放弃工作，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工作可以再找，只要她还在，又有什么关系。
嘉烨主动拉起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走吧，我们回家，这里好冷。”
祁沐昕瞬间也释怀了，邪笑着使劲捏了捏她的手，痛得嘉烨呲牙咧嘴的：“下次再敢平白无故给我玩消失试试看，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祁字倒过来写。”
“沐沐我错了啦．．．”
掌心的温热传来，我才想起好久都没有牵过你的手。
可我永远记得那年初次遇见的你，替一个懦弱的小女孩赶跑欺负她的男生，牵着她的手帮她擦干脸上的泪珠，带着一股稚气对她说：“别怕，我在这里。”
那时的你，眼眸灿烂得像夏夜的星辰，藏着不可一世的锋芒，成了贯穿我一整个青春年少的力量。你是我，独一无二的暖呀，我亲爱的沐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