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妮●原创●】电子自旋（ABO)

2.
从三十岁起，Tony终于真正面对了这样一个事实：
作为Beta真是赞、透、了。
这不奇怪，有他那些钱，那样一副长相，那张不止擅长甜言蜜语的嘴，Tony Stark在欢场通行无阻。只有两种人他永远不碰——发情的Alpha和Omega。除了觉得麻烦，Tony拒绝去思考更深层的原因。但他也的确没错（一如既往）：要知道前者就像是长在个大号猕猴桃上的金刚钻，只知道狂插狂操，实在是毫无情趣可言；而对于后者，他冒险尝试过一次，差点精尽人亡不说，手指也因为过度使用而发痛——要知道，它们上次抽筋还是在大学二年级熬夜做项目连续拧了5000个螺丝的时候呐。人人都声称爱他，男女老少、六种性别。他与Beta们惺惺相惜，对Omega们温柔体贴，和正常状态下的Alpha们玩些欲擒故纵的把戏。
而且说实话，21世纪可是Beta的世纪了。或许是因为40年代的核试验，或许是因为愈发加重的环境污染，Alpha和Omega的出生率自上世纪中叶开始锐减，性状表达程度也大幅下降。（Tony对此有切身体会，他操过的Alpha们在床上都叫得和Beta一样欢嘛。）取而代之地，在医疗措施与基因治疗技术的辅助下，Beta的人口生育率有了明显的提升。Tony专门订阅了一个这方面的RSS，喝马丁尼却又找不到松露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两眼。
而在这天下大同、世界人民平等团结指日可待的氛围下，Steve Rogers的复苏就成了个刺眼的异数。
美国的宝藏、Stark企业的有形财产、Tony少年时误上贼船的偶像苏醒的那天，他应邀前去观摩。在场的人不多，Tony作为关键设备的设计者与供应商，是唯一不拥有神盾最高机密权限的人。他接受了三次搜查与扫描，穿过17层安全保障走进通体明亮的操作间，站在医疗部主管Grace身边，低调地亲了亲她的头发。一股香味从漂染过的金发间传来，闻起来像是紫罗兰，却又比淡香精更加粗糙生硬。
“新香水？很适合你。”他照常例恭维。
对方笑着看了他一眼。“是外用的Omega抑制剂，我最近把时间都用在复苏美国队长上了。”“唔，我实在是不想嫉妒一个活死人……”Tony慢吞吞地开口，“等他醒了你就有空？那我们不妨……”他慢慢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慵懒的微笑。
三声警示铃声打断了他。操作间中央，有人按下开关。包裹着美国队长躯体的冰块被完美嵌合进容器中，按照Tony计算并验证过的模型解冻：在人为设定频率的声波下，Steve Rogers周身与身体细胞间隙的冻结水会适速汽化。白色的雾气从容器下端的排风口缓缓蔓延而出，倒计时钟稳健运转，检测仪表上的生理指数有条不紊地上升。一切都顺利极了……直到操作台旁边的男性机械师忽然发出一声惊叫，然后踉跄着跪倒在地。从Tony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
他不是唯一一个，几十秒后，外围又有两名人员出现了类似的症状。所有人瞬时进入警戒状态，Tony睁大了眼睛张望，然后感到身边的Grace突然摇晃了几下。“你怎么了？”他下意识地搂住对方软倒的身体。Grace剧烈地喘息着，一直手放在起伏的胸口。"我，我不知道……喔。“她突然顿了一下。Tony盯了她几秒，他的脑子转得飞快。“Grace，”他放低了声音说，同时忽视心底涌起的不适感，“你是开始发情了吗？”
“但、但这不可能……？”
当然他妈的可能，Tony心想，如果现在这儿有个被解冻了的超级纯种Alpha。他把怀里的人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推，然后快速朝场地中央走。

3.
“所有Omega体质的在场人员立即撤退！出去！现在！”他高声发出指示，“Sitwell,把你身边那个可怜的小青年拖出去，我看他都快尿裤子了！”说完，他走到容器旁的操作台前掏出Starkphone开始采集那些开始急剧飞升的生理指标。
红灯就在这时亮起，倒计时钟的数字彻底归零。容器的闸门缓缓敞开，接下来的几秒里整个空间鸦雀无声，然后突然，滴滴的声响从硕果仅存的几人身上传来。
“又怎么了？”Tony盯着操作面板，头也不抬地问。
“是Alpha人员随身携带的信息素探测器。”Phil Coulson回答了他，同时把自己的腕表伸到Tony眼前。“指数已经突破警戒线。”
“濒死状况下的应激性分泌，”Tony推断道，“全部缓释到冰里，然后被一股脑地放出来了。老天，到底浓度有多少？”他又看了一眼Coulson的表盘。“150？这不科学。”
“150是探测器的读数上限，”Coulson镇定地说明，“20秒之前它就到这个数值，然后死机了。”
“所以我们等于在神盾总部里引爆了个催情炸弹？”Tony象征性地皱了皱鼻子，“要打赌稍后出去会看到多少瘫软的Omega吗？”他没得到回答，因为身边的Coulson突然绷紧了身体。一股凉意从身后传来，Tony打了个寒战，他小心地转过头去。
美国队长浑身赤裸地站在他前方1.5米处，从头到脚淋得精湿，水珠成股地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流淌。这风光着实美妙，但Tony最先注意到的，是对方茫然的眼神。
一个从死亡中被仓促唤醒，并陷入了非自主性发情巅峰阶段的超级Alpha。
Tony用胳膊肘猛地戳了Coulson一下。
“探员，我理解你对自己偶像的渴慕之情。”他悄声说，“但根据我对Alpha的有限理解，我们的队长现在很可能渴望拧断这屋子里所有同类的脖子。”
而Coulson在他把话说完之前就对几名成员做了个手势，“抑制剂和麻醉弹还有1分钟到位。”说完，探员敲击身边墙壁，一个窄小的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来。
Tony挑了挑眉，“设计图上可没这个啊？”他挤出一个坏笑，“你们这些爱搞神秘的家伙。”
Coulson盯了他一眼，Tony漫不经心地做出个谦让的手势。
“60秒而已，探员，”他从操作台上拿起个扳手，冷不丁地把Coulson捅进墙里。“我可是个安全又无害的Beta。”
……然后他就感到脚踝处被人用力一勾。
Steve Rogers重返人间后的第一个举动，就是把他故友的儿子兼头号债主毫不客气地掀翻在地，猛地扑了上去。

4.
威压气势劈头盖脸地砸在Tony身上，肉体坚实的质感不容忽视，水汽正不休不饶地渗进他最喜欢的衬衫。Tony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脑子里突然跳出野生公园里警示板上的求生指导，然后彻底放松了身体。但紧接着，他仰起脸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开什么玩笑，Tony Stark才不搞装死那一套。
“给我仔细地听，士兵，”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现在正试图侵犯一名美利坚合法公民的人身权利，我强烈建议你从我身上滚下去。”
Rogers缓慢地眨了眨眼睛，Tony几乎都能听到他脑子里有齿轮在一堆潮湿的丝绦里艰难转动。“美-利-坚？”他问话的声音空洞而沙哑。
“是的，睡美人儿，欢迎来到新世界。你知道——“Tony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Rogers正缓缓俯下身来，用冷冰冰的鼻尖顶住了他的喉咙。
然后开始疯狂地嗅他。
大而有力的双手近乎粗暴地扯开Tony的衬衫，在他的身体上急切地摸索揉捏，Tony哼了几声。但等到硬邦邦的热度戳着他大腿的时候，他是真有点不能忍了。
”找错对象了，哥们。“他试着抬起一只手推搡，立刻就被死死握住腕部固定在头顶。”你能在一个Beta身上得到什么？“Tony嗤了一声，”连你的本能都不鼓励你操我。”
而Rogers对此做出的反应是带着兽性般的占有欲猛然抱紧了他。与此同时，沉重的脚步声从天花板和房间外传来。终于。Tony翻了个白眼，却在下一刻听见低沉的怒吼从自己头顶炸开。回声在空旷的操作间里勇猛冲撞，铿锵作响。
“Stark！”Coulson谨慎地站在门口叫他。
Tony费力地扭动脖子望过去，Rogers火热的呼吸喷在他半边脸上，他觉得自己的耳廓有些发红。“好好地活着呢。”他扬声说，同时一眼看到红色的光点出现在Rogers的腰部。这可不太妙，他皱起眉。
“有点小题大做了啊，Coulson。“他抻着嗓子问话，”你叫狙击手来干嘛？要是把我俩射个对穿怎么办？我还挺喜欢这地板的。”
Coulson都不屑回答他，板着脸扬起手。
Tony啧了一声。“住手，你们给我别动。”他伸出尚且自由的左手，搂上Rogers的后颈。不出所料，那里也汗津津的，可以清楚地摸到紧缩的发根。
“嘘……嘘……Rogers，Steve？“他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着湿淋淋的金发，根本没怎么用劲儿，可对方却顺着这力道放松下来，再次朝着他埋下头去。然后Rogers开始舔他，从喉结一直到下颚。舌尖被胡须刺到时他似乎是畏缩了一下，但紧接着又开始吮吸Tony的颈侧，还毫不客气地用上了牙。
Tony被咬得一哆嗦，他觉得自己看上去会很像是正在被生吞活剥。
“这就啃上了？”他挖苦地说道，“等我打电话订个包间能有多难啊?”
可他的语言幽默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接下来Rogers就把嘴唇重重地压了上来。滚烫的舌头在他口腔里肆意搅动掠夺，发出令人困扰的水声，可又着实不成章法。Tony皱起眉，横下心用手捉住Rogers的制服领子用力一搡。他防备着猛烈的攻击，可对方只是任凭他捏着脖子，颤抖着嘴唇发出狂乱的呜咽。那听起来就如同一匹困兽，在沙漠中跋涉良久，饥渴交加，却又身陷海市蜃楼。
那是当然了，Tony想，怜悯与幸灾乐祸的情绪同时掠过他的心头。
你在我身上什么都找不到，我一无所有。
想到这里，Tony吸了口气，然后张开手掌，在Steve的脑后快速做了几个手势。几秒之后，他满意地看到腕表的颜色安静变化，指针开始闪烁冷蓝色的光芒。于是他微微抬起头，嘴唇贴住对方耳边悄声低语，用上了自己最温柔、最具哄骗性的声调。
“队长，我对我接下来的举动……丝毫都不感到抱歉。”
说完，Tony飞快地将表盘贴在对方的太阳穴边。
嗡的一声之后，Rogers干脆漂亮地在他身上昏了过去。

6.
从神盾的纽约分部到Stark大厦开车要走3个小时，但一到高峰时段就很难预测。Jarvis早已经设置了最佳途径，可开到一半时，他们还是被堵在了路上。Tony开启了自动驾驶系统，然后调整座椅角度，舒舒服服地半躺下去。Rogers在他旁边悄无声息，实际上这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给他酒，他就拒绝；给他果汁，他就喝；给他蓝莓干，他塞到嘴里然后露出个苦相，把包装袋折得整整齐齐又放了回去。Tony正想着叫Jarvis挑部老电影来放放，却听见Rogers冷不丁地发话了。
“我们不能飞过去么？”
Tony停下去拿可乐的手，“你想坐直升机？”他想了想，“我现在叫一架过来也可以。”
“我是说……”Rogers转头看了看队列前后，“不，只是个愚蠢的念头，别在意。”机械的滴滴声突然响起，Tony这才注意到Rogers戴着块腕表，设计惨不忍睹，之前一直被外套的袖子挡着。Rogers抬手看了看，然后打开离开神盾前Coulson送给他的小箱子，取出一个无针注射器。
“抑制剂？”Tony明知故问。
“每4小时一次，如果你能借我个闹钟……”
“闹钟？Jarvis会好好看着你的。”Tony摆摆手，然后又抢先解释了一句，“我的AI管家。”
Rogers简单地道谢，然后仰起头，用注射器顶住颈部。药物进入时发出轻微的嘶声，他的喉结跟着耸动了一下，接着半闭上眼睛。金色的睫毛从Tony的角度看过去长而浓密，午后的阳光轻掠而过，抹下绚烂的一笔。Tony不动声色地看着，感觉自己像是在旁观着什么仪式。
完事后Rogers舒了口气，再睁开眼时他的表情也平和了一点儿。“我很高兴自己那时没伤害你，”他突然对Tony这样说，语调很是坦诚，“二战时我失控过一次，弄伤了自己的不少队友。”
“情有可原，”Tony耸耸肩，“如果我是个Alpha，当时也就只有把Coulson绊倒然后逃跑。”
“等等，”Rogers打断了他，“你说如果……?”
Tony僵住了，他转过脸去，迎上Rogers疑惑的眼神。
”我不相信Coulson没告诉过你，“很好，探员。他尽量不带感情地说，“我是个Beta。”
“你是个Beta。”Rogers慢慢地重复着，显然还出于震惊之中。“这怎么可能？”
警报声在Tony的脑中嗡鸣作响，他咬紧了牙等着那意料之中的一句话。
“你不是Howard的儿子吗？”
这简直就像看着高空投弹落进计划地点，Tony想。他的愤怒没有自己预料的强烈，可能是因为他非常清楚身边这人的来历背景，但更可能的原因是，他早就知道自己没法对Steve Rogers彻底生气。
没人能对自己的童年偶像生气，这不公平。Tony对英雄崇拜深恶痛绝，然而拜Howard所赐，美国队长是他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这么多年来他早就知道怎么对自己的心严防死守（弧形反应堆就是个不错的证明），可Steve Rogers是在外壳还没长全时就被硬塞进来的一粒种子，虽然缺水少光，却还是狡猾地生根抽芽了。
从Tony给律师打电话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今后和Rogers的相处会非常、非常地艰难。他把这事儿搞砸的风险很高，但至少不能让自己从此被一个老派的Alpha压制。既然他可以和Howard战得不分胜负，这次应该也不难办到。如果美国队长真是与他所了解的相差不远，那么利用对方的愧疚感抢先占据高地会是个不错的主意。之前那场闹剧已经让他拔了头筹，而现在就是赚第二笔的时候。
于是Tony毫不犹豫地行动了。“你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人，”他听见自己压低了嗓子说，“就连我父亲也这么想过。直到第三张诊断书递到他鼻子底下，他才不情不愿地承认了。”
Rogers慢慢在座位里坐直了身子，“我、我不明白……”
Tony深深叹了口气。"是基因突变，我的Alpha基因丧失了功能。“怎么才能装得更像点儿呢？他琢磨着。谁他妈还记得憋屈是什么感觉啊。“呃，你如果不信，我也可以去找相关的证明文件……”
“不不不，天啊……”Rogers听起来有些慌张，之前那种坚硬隔膜的气势突然就消失得毫无踪影，“喔我的天，Sta……To……我能叫你Tony吗？可以吗?”
Tony转头盯着方向盘，过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Tony，我真的很抱歉……该死的，我不是诚心……要知道，你是Beta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再次接受你的道歉，队长。”Tony清了清嗓子。
“Steve，”Rogers毫不犹豫地纠正道，他整个人看上去谦恭到了诡异的地步。
成就感让Tony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他得咬着嘴唇才能把那股笑意压下去。
“好吧，Steve，”他煞有介事地伸出一只手，被对方飞快地捉住握了握。“你晚上想吃点儿什么？”

8.
成功激活的反应堆闪烁着冷蓝色的光芒，Tony满意地又看了一眼，然后向海面无声冲刺。他全速冲回Stark大厦，围着灯光逐一亮起的塔身绕行一周，任凭风将机甲表面的海水吹散，飘进地上无数人的咖啡杯。
刚从天台进入室内，他就直奔客厅，向Jarvis询问进度。
“能源运行参数已在1分钟前收集完毕，一切顺利。”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啊，您指的是对队长相亲约会的偷窥么，先生？”
“我们就非得用这么戏剧化的词汇么，Jarvis？”Tony打了个响指，一面虚拟屏幕从桌面上跃起，悄无声息地舒展开来，投射出Steve笔直的坐姿，和他对面哪位棕发棕眼、玲珑娇美的女性Omega。
“Jarvis，报告进度。”
“目前约会进行58分钟，双方对话127句，其中队长主动进行39句，微笑13次，视线转移57次，抬头仰望天空16次，与对方最亲密的接触是伸手捕捉她即将被风吹走的丝巾。”
”前景一片光明啊。“Tony哼了一声，想起自己日前拿着Jarvis精心筛选出的Omega名单对Steve苦苦劝说的情形。
（“我不觉得现在是个恰当的时机……”
”再恰当不过了！你找到个看对眼的Omega，把该干的事儿都干了！然后铛铛铛！结合了！再没有什么发情期的躁动！再没有低烧和反胃！再没有来自服务业人员恬不知耻的性骚扰！
“Tony，你、你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真的。Alpha和Omega，蜂蜜和鸟儿，就是这么回事。运气好的话过两年就能有个小崽流着口水跟着你爬呢，不过说好了，可别让我帮你看小孩，恶。”
“……我还是觉得……”
“你看这个，还有这个！康奈尔毕业，三围傲人，擅长烹饪。祖父还在二战时参过军……呃，不对，把最后一句忘了吧。”
“……”
“真不考虑考虑？Jarvis会难过的。”
“我尊重队长的选择，先生。”
“静音。”）
“先生，”Jarvis打断了Tony的回忆，“队长的约会对象离席了。”
Tony抬头看向监视画面，发现Steve起身目送对方前往盥洗室，然后再次坐下。侍应生走过去放下账单，看来约会似乎也到了尾声。Steve捏着账单发了会儿呆，然后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支圆珠笔，翻过账单在空白处涂抹起来。
“他在干嘛？”Tony咕哝着，“Jarvis，近镜头采集图像。”
一小块简单的速写很快显示出来，Tony端详了片刻。
“Jarvis，”他眯起眼睛，“这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Collybia Albuminosa，先生。”
“我洗耳恭听？”
“鸡枞菌，”Jarvis解释道，“您昨天似乎对队长提过想喝奶油野菌汤。”
“……”Tony以手扶额。
“有些事情，”半晌，他不情不愿地开口了，“恐怕筹划得再完美，结果也会不尽人意。”
“您的谦虚与客观一如既往，先生。”
“我不忍心看下去了，”Tony绝望地抹了把脸，“Jarvis，准备机甲。”
他采用中速向Stark大厦下方的露天咖啡馆俯冲而去，引擎声音不大，而在所有的客人之中，Steve第一个抬起了头。他的前发被剧烈的气流吹得向后拢去，露出额头和英挺的眉毛。Tony在距地面半米高处停驻，居高临下地看着Steve。
“那么，”他慢悠悠地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Steve直视着Tony，他听从了Tony的建议，穿了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装。乍一看很像个华尔街的白领，然而在商场辗转的人绝不会拥有那种坦诚而无畏的眼神。
“你看起来……”他若有所思地开口。Tony有些好奇他的评价，大多数人第一次直面钢铁侠时大多会惊讶得一言不发。那么美国队长会说什么呢？前卫？拉风？耀眼？烧钱？不，拜托可别说烧钱。Tony咧了咧嘴，我穷得可就剩下钱了。
“……很高兴。”Steve这样说，然后微微地笑了。

Tony瞪着Steve。“你是怎么从这玩意上面看出我的表情的？”他抬手敲了敲面甲，然后一眼看到那位Omega从盥洗室里出来，正满脸惊疑地往这里瞧。
“要搭个便车么？”他稍微降低了一些，然后示意性地对Steve伸出手。“Happy会送那位小姐回去。”
Steve眼都不眨地握住，同时用力踩上机甲的双脚，升空时Tony听见他微微舒了口气。他们上升的速度几乎与观景缆车相当，Tony固定住Steve的腰，然后有意缓缓转圈，好让对方多看看周围的风景。
“你觉得那位小姐怎么样？”爬升到第7层的高度时他问话了。
“非常迷人。”Steve想了想，“说实话，我听她点饮料的时候都觉得心跳加速。”
“哎哟，”Tony在面罩里吹了声口哨，“真爱啊。”
Steve沉默了片刻。“不，问题就在这里。”他缓缓开口，“一个小时里我们基本没谈什么，我对她还是几乎一无所知……但同时我又感到了确实的吸引力。”
“我看不出来一见钟情有什么不对？”Tony试探地问，“你不是挺喜欢看《罗马假日》么，嗯？”
“你不明白，Tony。”Steve在他的双臂之间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我不知道自己是真正的喜欢她，还是只是因为她是个尚未结合的Omega，而我只是受到发情期的激素驱使。”
“相信我，Steve，激素、驱使、冲动……这些我可都是行家。”Tony用夸张的受辱般的语调指出，“Beta也是有性生活的——非常、精彩、的性生活。”
Steve的局促更加明显了，他脸上的潮红依然未褪，在夕阳之下看上去如同温柔的火光。他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对Tony道了声谢。
这场谈心在到达天台时戛然而止。Tony想拉着Steve到吧台喝一杯，却听到来客电梯叮的一响。然后他们一同看着Coulson走出来，肘下夹着两个档案袋。
“下午好，队长，Stark。”探员面带微笑，但眼角却有不易察觉地紧绷。“有些东西想让你们过目。”
他伸出手，递出一场战争。
=第一部分 完=

9.
事后想想，复仇者联盟的奇特之处（之一）在于：破坏力最强的成员都不是Alpha。
机甲当然没什么ABO的属性可言，而Tony从Coulson那里惊讶地得知，Asgard只有男女两种性别。至于Hulk……Bruce是个货真价实的Omega。
可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Alpha的确天生就属于战场。据说战斗期间信息素大量的分泌与代谢会在神经中枢激发一定的愉悦感，但不管如何，他们似乎永远坚决、果断、勇敢得近乎在渴求流血，并在死亡的阴影袭来时坦然地与之周旋——带着低调得近乎谦虚的轻蔑。面对Coulson的殉职，沉重的挫败感令Tony在瞬间失态。他甚至都没喜欢过这探员，可没谁能对一名正直之人的牺牲无动于衷。邪神的冷笑似乎依然在残破的舰体中回荡，Thor凶吉未卜，Bruce在陷入狂乱之后去向不明。而Tony已经很久、很久没感觉这么糟过了，他的舌底泛起酸涩，尝起来像是被暴晒过的椰浆。
然后Tony看着Steve从尚未干涸的血泊边站起，缓缓扫视过在场其余三人，嘴唇依然因为低烧红艳而干燥，蓝色眼眸冷定得如同冰海。信息素监测仪特有的报警声蓦然响起，在引擎的轰鸣中依然清晰可闻。
Steve将手指搭上表盘，毫不犹豫地捏碎了它。
“这不会是结束。”他这样说，端正的面容既没有沮丧，也看不出哀痛。
然而他的声音里的确有些别的什么，因为Romanoff与Barton站立的方式立刻有了微妙的改变。比起之前的谨慎与提防，两名特工现在的姿态更像是在倾听，然后应命而动。
Tony意识到自己在亲眼见证Alpha们是如何在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划分出地位与阶层。
作战计划几乎在瞬间就被建立起来，简直如同在一切发生之前就早被灌注进每个人的头脑。从甲板上起飞时Tony瞥见Steve带领其余两人走进某架飞行器，而一眨眼的功夫，原先停留在内的数名神盾特工便飞快撤出，头也不回地夺路而逃了。
很快，Steve便接通了联络频路。
“美国队长呼叫铁人，报告现状。”
“即将抵达Stark大厦，Jarvis已锁定异界能量流和Loki的存在。”Tony浏览着界面上的数据，“另外，队长，我看到你恐吓政府工作人员了。”
“我的意图是向他们发出合理的请求。”
“他根本都不用费神开口。”Romanoff实事求是地说。
Tony轻笑，在Steve的叮嘱声里把自己像陨石般掷入混战之中。
几小时后，他托载着自己的灭亡冲进异域。能源耗尽前夕他目不转睛地注视宇宙，下意识地在那些空前绝后的星球之中寻觅，它们壮丽而死寂，但没有任何一颗是伤痕累累的白色。
“需要我接通Potts小姐么，先生？”Jarvis在倒计时1分钟时提示道。
“不，”Pepper从来都不是那个有问题的人，Pepper没有他绝对可以过得更好。“Jarvis，建立录音文件，接收人设为Steve。”
“Steve，”Tony在急速的坠落与眩晕中迟疑了片刻，“我……”
黑暗毫不留情地击中了他。
Tony觉得自己应该是老老实实地死了那么一小会儿，因为被雷鸣般的吼声惊吓回魂时，他发现自己上身的盔甲被拆了大半，而Steve已经为他做起了CPR。他的手劲可真是不小，每一次按压都像在直接捶捣Tony的内脏。Tony吃力地咳嗽了几声，“你不会还亲我了吧？”他虚弱地拨拉着Steve的肩膀。
他得到一个惊喜的眼神，在硝烟之中看起来亲切得宾至如归。
“你的心脏刚才停跳了，”Steve伸手把他小心地扶坐起来，嘴唇堪堪擦过Tony的头盔，“感谢上帝。”
战斗接近尾声，两架印着Stark工业标志的运输机前来接应。Tony觉得浑身沉重，而现在启动机甲依然有些风险。他刚想向Steve借把力，却直接就被对方拦腰抱了起来。
Tony被他的举动给弄懵了。
“在回到大厦前，你不能随意移动。”Steve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开玩笑呢吧，Cap？”Tony瞪着Steve，“玩哪门子的英雄救美啊，放我下来。”
Steve旁若无人地盯了他几秒，直到Tony又说了一次才照办。在Tony尝试着站稳的过程中他一直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好让Tony随时都能按住自己的肩膀。

在吧台边迅速参与了对Loki的集体恐吓之后，Tony返回实验室为自己做了个点检。Jarvis根据盔甲中黑匣芯片的数据提出了几个假说，试图为空间切换过程中能量的波动构建了模型。Tony扯过一本便签，在上面潦草地写了几行算式，直到手腕开始微微发抖才停下来。他盯着自己的手掌，然后听到入口处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Steve站在门外凝视着他。
Tony转向最近的认证摄像机点了点头，钢化玻璃悄无声息地滑开。“记得提醒我给你个权限，至少我在场的时候你可以随意出入，”他头也不回地抬了抬手，算是打过招呼。“啊对了，我说过什么来着？烤肉，Cap，你吃过吗？不知道他们卖不卖冰淇淋。”
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力道不重，但足够把他从转椅上扳过90°。
“Bruce恢复了。”
“很好，”Tony打了个响指，“Jarvis？给博士指出更衣间的位置，然后定位最近的钱夹，我这就去——”
“他担心……异空间的冲击会对你的弧形反应堆造成影响。”
“那可真体贴，老实说我做环境测试时还真没想到外太空这事儿，”Tony笑了笑，用余光瞄到操作台的角落里自己的某个钱包正在震动。“不过反正当时无论如何我也——”
“Tony。”Steve打断了他，声调比平时听起来要高一些。
“让我看看它。”
Tony愣了一下，“看什么？”但紧接着他就捕捉到Steve的视线所在。“呃？你想看我的反应堆？”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但随即Tony发现1）自己一时找不到很完美的理由，能既符合逻辑，又不伤害Steve的感情——可说实话，不是每天都有人排队想要瞻仰这玩意儿的风采的，所以他准备不足也是情有可原；以及2）Steve的样子有点儿不对劲：过去的10秒钟里他完全没在呼吸，注视Tony的目光也专注得过分……等等，是屋子里的照明太暗，还是Steve的瞳孔又扩张了一圈？
“Steve，”Tony谨慎地开口，“你身后的抽屉里有个信息素感应器，我做的，要戴上试试么？“
“我没事，”Steve坚决地说，一只手按上Tony身后的操作台，围住他小半边身体。“让我看看，我得——我得确定你——”他停顿了一下，身体紧绷而前倾，整个姿态在出击与掩护之间。“求你了。”
Tony吞咽了下口水，最后那句的尾音不知怎的让他觉得山雨欲来。“好吧，如果你坚持。”他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说，“通常情况下我会叫这么说的人至少买杯酒，但今天实在是个大日子，那就……”Steve的表情让他的头皮发硬，他知趣地闭上嘴，然后把自己的T恤衫从头上脱下来。考虑到很快就要穿回去，他只褪了一半，露出肩膀和半个前胸，袖子层层叠叠地堆在手肘上。
Steve整个人往前挪了半步，Tony控制着自己畏缩的冲动。这个距离和这个情景，要说他一点没想起Stane来，那绝对是扯谎。他盯着Steve伸出的手，指节上还带着新鲜的划伤。指尖在反应堆的前方堪堪停住，Steve的手背被渲染上一层蓝晕，他的眼中闪过关怀、焦虑甚至疼痛，而最后一样让Tony的心跳突然加重。他听到对方的指甲擦过反应堆的表面，发出一声轻响。
Steve突然像被火烫到一样将手撤了回去。对此Tony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但随后他安慰自己，好歹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有人摸到之后不打算把它挖出来。
“检验完毕了，长官？”他马马虎虎地把衣服套回去，等到再抬起头时，发现Steve的样子依然有些不对头。
“呃，嗯。很高兴知道你没事。”Steve看着自己的手，脸上闪过困惑的神色，似乎刚才果断袭胸的是别的什么人。但很快他就重新站直了身体，朝着Tony干脆地一点头，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在清醒状态下让一个男人抚摸我的胸口，”Tony咕哝着，一边接过Dummy递来的钱夹，“瞧瞧我为友情都付出了什么代价。”

10.
烤肉的味道远没有想象中的美妙。
那玩意在滚烫的时候吞下去，沿着食道滑落时像是团表面崎岖的火焰；而等到它冷掉后，凝结出来的白色油脂就有点让人反胃。可他们每个人其实还真没少吃，死后余生才是最上等的调味料。
不过Thor应该是真的胃口好。Asgard的王子用餐时的风格和他战斗时一样豪快，他对吉尼斯黑啤赞不绝口，同时用一种近乎蛮横的亲热态度随意从桌上征用自己看上的菜肴。某种程度上Thor才是这场战斗真正的赢家，Tony想。他来，他见，他痛快地打了一杖，他那领养的弟弟现在被结结实实地打了包。
“我们那里并没有Alpha或Omega，”Thor对Barton高谈阔论道，完全对低调毫无概念，“至少人没有，虽然据猎人讲，猎犬和狼群中偶尔会出现这类奇怪的现象。”
那你和Froster博士又算是啥？Tony在心里咕哝，兽交吗？他得咬着牙才把这句吐槽憋到嗓子眼儿里，他们几个人之间的交情比露水姻缘还要短暂，可要破裂也最好别在饭桌上——不益消化，何况曼哈顿如今也承受不起又一场雷击。他转过脸，视线与Banner博士欲言又止的表情撞了个正着，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看了一眼。对方叹了口气，然后从Tony的盘子里顺走了一块炸薯。
Tony决定从这一刻起，Bruce将永久位于自己亲密好友的列表上游，再无动摇。
“那又怎样？”不过他还是决定说点儿什么，为了地球的尊严，“我们可以组织一场6P保证个个不重样，你们能吗？你们不能。”
“说得好像你真干过似的。”Barton在桌对面接话，声音里也充满了一种干巴巴的义务感。
“我知道你是在嫉妒。”Tony咧了咧嘴，然后向Romanoff一指，“你可以问我的前秘书。”
“不是你的前秘书，”红发的女间谍连眼皮都没抬，“给我发工资的是Potts小姐。”
不管怎样，他也算是组织了一场聚餐谈话。Tony欣慰地想，然后就意识到Steve一直安静得异常。他伸出脖子，越过Thor饕餮的身影朝餐桌另一头望去。Steve的一只手肘支在桌边，单手托着脸颊，似乎是在假寐。Tony的视线移到他左腕上破碎的检测仪，想起自己从实验室里出来之前带上的东西。
“Cap，Steve，”他掏出兜里一个5美分那么大的圆形金属贴片，“给你这个。”他小声地说，发现就这么扔出去的话很有可能把它掉进装面饼的小篮子。Tony将手犹豫地停在Thor金灿灿的脑袋上空，觉得站起来递过去才是正道，可他体力耗尽又吃得太饱。
然后Thor就行动了，他呼地一声站起身，迈步时大红披风毫不含糊地扑住Tony的脸。“我和你换位置，钢铁之人！”他喜气洋洋地笑着，一边把Tony连着椅子高高地端起来，平行移动了半米后安放在Steve所在的桌角。降落时Tony不由自主地摇晃，有人电光火石般地按住他的肩膀。
“你还好？“Steve的眼神很清醒，微微皱着眉。
Tony不在乎地摆手，“这个给你，我做的检测仪。”他朝自己的侧颈比划了一下，“贴在血流旺盛的部位就可以，数据立刻就会上传到Jarvis管理的卫星上。”
Steve凝视着Tony的手指，然后沉默地扯开制服的纽扣。领口处的布料上结出了一层白色的盐，看得Tony舌底发干。他想起对方战斗时的姿态：凶猛而精炼，对毁灭和杀戮有种可怕的娴熟。瞄准、射击、纯爷们从不回头看爆炸——这是铁人的做法，但Steve如果打算干掉什么或者谁，就只能亲自动手。
Tony还记得某个午间他们碰巧都在厨房，电视里播放着无人轰炸机进入伊拉克的远程影像，然后Steve停下了研磨咖啡豆的手。
“从来没想过战争会变得这么……”
“先端高效低伤亡？”Tony用手指敲着马克杯问。
Steve摇摇头。“容易。”他沉思地说。
在Stark大厦残破的天台，Tony任凭幸存的拆卸系统在自己周围忙碌，眼睛却看向美国队长的所在。对方正踏住残骸的边沿向之前的战场眺望，硝烟久久不散，警笛声在这里依然清晰可闻。然后Steve缓缓蹲下，盾牌边沿插进水泥，宽阔的脊背充满力量，弯成沉默的弓。有叹息从风中传来，而Tony惊讶地发现，他无法分清那是因为悲伤还是满足。
眼下他倚着沾满了酱汁与动物脂肪的桌子，心里清楚之前那个温良得近乎柔顺的青年是再也回不来了。那是个用以自我保护的茧，是为了能更加融入崭新而残酷的世界而自行分泌出的假象。Tony从来不认为Steve会与虚伪这个概念有什么关联——相信他，他可是见识过相当多的品种。但一场苦战足以将真正的Steve Rogers唤醒，使他回归，令他完整。当那双战靴真正践踏过21世纪的血与火，Tony作为引导与照料者的使命也就走向了终点。
“我希望你还是会迷恋棉花糖，“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我在Amazon上订了整整一箱呢。”
Steve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而紧接着提示声就在Tony的Starkphone上响起。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数值，然后愣住了。

11.
205。
这不科学，Tony有些紧张地想。Steve平时的信息素水平徘徊在90，是一般Alpha的1.7倍。而与发情期的平均水准（80-120）相比，他开始失控的临界值是180。研究表明Alpha在应激情况下分泌浓度可以足足提升至3倍，但在回复平静后1小时内就会迅速回落到基础线以下。可他们现在在这里坐了两三个钟头，Steve却依然处于随时暴走都不奇怪的状态。
他下意识地朝Alpha间谍组那边亮出手中的数字，然后注意到Barton停止了咀嚼。
“Cap，”Tony听见自己柔声细语地说，“你……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并没有，”Steve微微偏了偏头，“实际上，我很久都没感觉这么清醒过了，可能是因为没用抑制剂。”
Tony不怎么信服地盯着那双蓝眼睛，努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不详的迹象。Steve的眼神比以往更加刚硬而明亮，但并不疯狂，怎么看也不太像是想着捉住身边什么人摁在餐桌上大操特操的样子（上帝保佑，时下最低廉的黄片儿都不稀罕这类场景了）。他谨慎地调整了角度，视线朝Steve的下身飞快地瞄了一眼。
紧身皮裤里一片平和景象，Tony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听见Romanoff哼了一声。
“队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但还没等Steve做出反应，女间谍就伸手托住了他的下颚。然后她飞快地起身，像黑色的影子般掠到Steve的面前，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
她用鼻尖碰触了Steve的耳后。火红的卷发擦过Steve的金发，这本来应当是相当煽情的场景。但Steve立刻就戒备地绷紧了身体，朝着Tony的方向倾过来。而Romanoff也很快后退，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神色点了点头。
“他没事。”简单粗暴的评判之后，她兀自坐下，同时和Barton交换了眼神。
这顿饭吃得是有惊无险，而Tony旺盛的好奇心不打算放过任何异常。回到大厦后，他草草睡了4个小时，就开始着手制作Alpha信息素的采样仪。为了加快进度，他还拉上了不情不愿的Bruce。2天之后，他们一起做出了个ipod大小的玩意儿，外层是具有指向吸收性的高分子材料层，最里面是与特殊抗体结合的芯片。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怎么才能说服Steve把它戴上这个问题。
“我觉得好像有点残忍？”Tony摸着胡茬有点心虚地说，“他都当了半辈子实验白鼠了。”
“那逼着我熬夜‘解决超级英雄生化之谜’的人又是谁？”Bruce面无表情地扶了扶眼镜，“看在老天的份上，我就只拿了个物理学的学位。”
Tony被他淡定无波的眼神弄得有点发毛，然后突然灵光一闪。
“有了，”他打了个响指，“我戴上，然后去和Steve尽量接触，等到抗体结合了足够的量就撤退。”
事实是这个方案进行得相当不错。Steve毫无戒心地任凭Tony在周围晃悠，甚至看起来还对他的接近有些高兴。他由着Tony尾随自己到画室、游戏室和厨房。某次Tony一不小心跟进了卧室，也只是被Steve摇着头握住肩膀送到走廊。
在Bruce回南亚的前一天，他们好歹是弄到了足量的材料。Bruce看了看分析数据，半晌，他抬头盯住了Tony。
“Cap之前一直是和你住在一起？“他问。
“总不能把他扔在神盾。”Tony耸肩，”为什么这么问？“
一丝莫测的笑容浮现在物理学者的脸上。“这个……有意思。”

12.
“什么意思？”Tony问。
Bruce抬手制止Tony的催促，“你知道Alpha信息素其实是由三种异构体组成的，对吧？”
“我现在知道了。”Tony看了一眼Jarvis调出的信息，“α、β和 ω…… ω型？发现的人还真是不怎么擅长命名。”他皱了皱眉，索性继续往下读。
Alpha信息素的三种同分异构体及其功能与效应
A类：攻击/统帅。直接调控或战或逃反应（fight-or-flight response），亦用于划分群落阶级。
B类：交配/繁殖。控制针对Omega产生的指向性交配、标记冲动，在发情期大量分泌。Alpha抑制剂的原理就是令B类信息素分子失活。
Ω类：哺育/守护。只有当Alpha独自养育非Alpha的后代或与血亲共栖时才会分泌，由于几乎不在一般情况下出现，直到2001年才被发现并成功提取。而当Ω类分子的比例浓度超过30%时，即可明显抑制发情表现，甚至改变发情周期……
Tony读不下去了，他猛地把之前的数据从屏幕里抓出来，拎到面前来来回回地瞧。
“你是跟我开玩笑呢吧，”半分钟后，他伸手用力扯住了自己的头发，“啥？这说明啥？Steve是在潜意识里打算把我当成崽子养了吗？”
Bruce轻咳，声音里明显带着看好戏的笑意。“Tony，我觉得……”
“这他妈搞哪样啊！”Tony听见自己扯着嗓子嚎了一声，“我给自己捡了个爹上门？是吗？是吗？“他从实验台上蹭地跳下来，抓狂地在地面上转着圈。
“冷静，”Bruce在Tony经过身边时眼明手快地抓住了他。“你得客观地看这个问题——”
“我客观个鬼！“Tony没好气地说，”他虽然是和Howard差不多大，但我在生理上都能当他父亲了。不不，我还没那么老——操，怎么感觉越说越乱了！”
“你有没有想过，”Bruce慢慢地说，用了十二分的耐心，“Steve他只是把你当成了需要守护的家人？血亲，Tony，Jarvis，能麻烦你把那部分高亮么？”
淡蓝色的一行稳定地浮进视野，Tony猛地顿住，仔细地看了几秒。“喔。”半晌，他干瞪着眼评价道。“可我，嗯，我什么都没——”家人？他在心里咀嚼着这个概念，却只感到陌生而轻微的酸楚。Tony Stark有数不清的生意伙伴与敌手、忠心耿耿的雇员、受尽他折磨骚扰的友人、以及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管家。
而Steve，Steve什么都没有。
“何况把话说得极端一点，”Bruce继续到，“Cap身为Alpha，对于不是Omega的对象，他也只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Tony打断了他，“实验圆满结束，谢谢你的协助，博士。”他敷衍地笑笑，“这个结果保留在你我之间就好。”
当天晚上，Tony和Steve作为大厦的常住居民为Bruce践行。博士多喝了几杯干红，就开始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其余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Tony有点心惊肉跳，好在最后Bruce也只是伸出晒得黝黑的手掌，带着莫名的慈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Tony在饭后爬上天台完好的一角，他知道Steve会不时在那里观赏夜色。这天也不例外，他在埋头涂画着的Steve身边坐下，得到一个问候的微笑。
然后Tony便一直沉默，直到夜空里飞机的航灯来往闪烁到20次，直到Steve停下画笔，转过脸来关心地看着他。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金发的青年坚定地开口，“我就在这里。”
“我想说，”Tony顿了一下，家人，“你曾经是我的偶像。”
Steve很明显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呃……谢谢？”那种谦恭的神色又浮现了出来，可也只是转瞬之间。Tony笑了。
“我是说真的，”他诚心诚意地讲下去，“你知道自己有那种漫画的，对吧？专门画给儿童的，万圣节和圣诞节还有专题。然后你在里面，和糖果礼物同行，把最郁闷的一个小孩抱起来放到肩膀上，还让他拿着你的盾牌。”
而我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一个非常、非常郁闷的小孩，Tony想。我曾经真的期盼过你会出现，哪怕只要一个晚上也好。但结果是永远不会有人出现，只会有人离开。
然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过去了，天真蒙昧一去不回。Tony Stark的辞典里没有憧憬与梦想，他遇到危险便积极自助，想要什么就一定会纳入囊中。曾经在Tony的想象里将他自孤独中拯救的人如今正活生生地坐在他身边，他的心里一片平静。
“但我现在觉得，“Tony柔和地说，”你是个英雄，却也是一个普通人。”坚强而混乱、志在必得却又无可奈何、隐忍忘我到极致也无法舍弃渴求。
“我一直都是。”Steve的反应沉稳而坦然。“觉得失望了么？”他问。
“失望？不。”Tony叹了口气。“即使是我，也不能奢求更多啦。”
他注视着Steve明亮的蓝眼睛，就像注视落在手掌上的星光。

谢谢大家的回帖，lz其实在SY呆得更勤，贴吧只有每次更新才来哒

LZ去寻找自我了……大家秋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