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卑鄙阴险的侏儒怪。
“竟然不理睬艾伦”“竟然无视艾伦的话”“竟然自顾自的往前走”“狂傲自大的矮子”“大清早就想将艾伦拐进空无一人的树林”。
有着一头柔顺黑发的少女微微颤抖着，站在身旁的阿明·阿诺德能清楚地感知到来自她体内源源不断的乌黑的怒气。
这两人都在看着前方走过的一对身影。
其实利威尔在仔细倾听，也没有自顾自地往前走，自己更是丝毫没有注意身高差距这件事。
利威尔的步速较快，每一次蹬地都迅猛有力，靴子上方包裹腿部肌肉的纯白的布料总是有节奏地被拉抻着。艾伦步子轻盈而有活力，即使总是每一步总是略大，也丝毫不影响两人并排走着。谁也没将就谁。
眼看着两人就要走远了。“阿明，你说他们要去哪里？”三笠盯着兵长的立体机动装置，语调淡漠地发问。
“是去训练吧，比如强化控制巨人化的意志力之类的。”阿明看着艾伦像是刚刚洗漱起床连装置都来不及穿上的模样，不想知道自己和三笠被派出做事为什么会变成隐藏在树干后面观察“敌情”，再顺便考虑到自己得让三笠放弃心中“矮子想要欺负艾伦”的观念别让这两个人打斗起来，才谨慎地开了口。
“……是这样啊。”三笠想起艾伦的努力，语气软了一些。侧头目送二人走进树林中，自己视线无法到达的地方。
当初狠戾地发誓将巨人一匹不剩地从这个世界上驱逐掉的少年，自己已经成了自己将要驱逐的对象之一，更可悲的是现在更是需要这种自己恨到骨中的力量——再不能有比这更令人挣扎困苦、令人迷茫惘然的事情了。
艾伦，不管你说过什么，做了什么——三笠将半个脸埋进围巾，握紧拳头——我一定会保护你。
阿明拍拍三笠的肩膀，感觉她十分僵硬。就在阿明和三笠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树林中传来巨响，烟尘直上云霄。
艾伦·耶格尔巨人化了。

沙发♥

二
韩吉那个家伙派的任务真是无聊繁琐，看不出任何实际意义，非但如此，艾维尔竟然叫我执行。
“兵长，艾维尔团长刚才过来找我了。”
眼球周围？会致盲，不行。
“兵长，您不吃点东西吗？
太阳穴？会脑内血肿，不行。
“兵长，庭院打扫完毕了。”
“重新打扫，还不够干净。”耳部？会击穿耳膜，不行。
“兵长，刚才物资队送来了新的服装。”
喉结？会窒息昏迷，不行。
“兵长，您这几天为什么总是盯着我？我觉得心里毛毛的。”
“艾维尔和韩吉那两个家伙商量出来的新任务。”
“……会有这种只是盯着我看就可以完成的任务吗？”
“小朋友别乱想，赶紧去睡觉，不然明天满地找牙的时候可别找我哭，眼泪鼻涕恶心死了。”……嘴唇周围，出血和牙齿断裂。
似乎可行。
“韩吉，怎么这么慢，你的便秘还没治好吗？”
在旧调查兵团的古堡、现在利威尔班的住所内的大厅中，木质桌边纹路向同一方向延伸。外面天气并不晴朗，日光滤进房间内，在桌面和地上印上方形的光，把砖墙和独自饮茶的利威尔抛在阴面里。
“肠胃一直就不好。那个暂且不谈，你观察的怎么样？”
“虽然明白你在想些什么，但是感觉毫无意义。艾伦现在自己可以控制能否巨人化就已经达到预期效果了，不需要第三方来主动干预。即使我相信艾维尔的判断和你的能力，不给个完全令我信服解释我是不会全力配合的。”利威尔兵长抬眼，瞟向韩吉的方向。一双眼眸由于处于阴面更加精光冷厉。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率啊，”韩吉被那双眼睛盯着已经溢出少许汗滴，隐约感觉到了艾伦这几天是如何的难熬，清了清嗓子，“我今天来这主要的任务就是来做这件事的。”

……我不C只想沙发♥

三
前不久，调查兵团终于攻克了艾伦·耶格尔控制自己本身巨人化的一大难题，同时在利威尔兵长的命令下，解决了艾伦巨人化所带来的身心负担问题，队伍前后接应问题等围绕着“艾伦·耶格尔如何成功控制巨人化”所延伸出来的一系列问题，务必要减少一切不确定因素。
一开始，由于艾伦本身在巨人状态下毫无本身的意识，曾几次暴走。即使是在精锐部队严格管制的情况下，仍是有几人死伤。
艾伦本人知道后，在自己地下室的床上低着头瞪着被自己揉皱的被面不肯说话，牙关咬得死死的，面部阴沉得可怕。这次没有该死的锁链和栏杆，却比那次更加耻辱难熬。
他不由地想起调查兵团第五十七次出征，为了将自己转移到西冈席那区的那次失败试驾，利威尔班几乎全灭的惨痛回忆，让他像是碰见那次回归城内时仰躺在马车上、用左臂遮住半个脸默默流泪的自己。这次的泪水来的缓慢而压抑，当初在玛利亚墙脚下、在地下法庭上，面对指向自己的质问的时候，自己是何等的坚定，可是却在听到并非直指自己的、来自迎接调查兵团回归的群众的质问声时，彻底崩开了心里的那根弦。
为了我的力量，值得吗？！
门被暴力踢开的声响，不带一丝尘土。
利威尔搬了把椅子贴着艾伦床边坐下。
“艾伦，深呼吸，你被负面情绪拽的太远了。你当初可是对我宣称自己加入调查兵团是为了杀光所有巨人，所以我才勉强同意你加入的。还是说因为太久没有进行疼痛教育了，你已经忘了？”
这是我的誓言，也是训练的唯一目标。
“你是想告诉我现在你被逼迫得只能用巨人的力量来对付巨人，所以感到无所适从么。心理承受能力真是糟糕透了。”
我可以不用这力量，我可以像兵长一样，靠着肌肉力量和空间把握使用立体机动装置来迎战巨人，就连这样的愿望，都不可以实现吗？！
“哼，原来你还因为自己现在、过去无意识地直接、间接地伤害了许多人更是深深自责，所以才在这里躲起来哭么？果然是窝囊废。”
轻蔑、冷冽，毫不留情。
艾伦一记勾拳朝利威尔的颧骨砸去，接着就是天翻地覆，整个人面部朝下，被一股极大的力量钳制在了床上。
利威尔左手紧握住艾伦两只手腕，右脚狠狠踩上艾伦的后脑勺，又拿脚后跟把艾伦的头侧过来好保证他的呼吸。整个过程粗暴野蛮，艾伦多日的训练成果在这人面前荡然无存，连着尊严一起。呼吸中还混着眼泪鼻涕，视线仍混沌模糊，嗓子干涩哽咽不成语调。
靴子的棱角硌得面部生疼，手腕搅在一起分不清血液从哪里流向了哪里，只是觉得上半身整个都酸痛起来。
“哼。说你是窝囊废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证明给我看了。别蹬腿了，只会显得你更蠢。你给我听好了，艾伦·耶格尔，给你一天时间想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好好给我回忆一下你承诺过的和这些天你在这里学到的。想不明白就滚蛋，就当这些天我们都白忙活。想明白了就别犹豫，明早一切照常。这是命令，必须执行。”
钳制自己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仿佛也一起流逝了，一切都混沌了起来。
只有疼痛还残留在身体里，可它也逐渐钝化了起来，只是感觉十分疲惫。
艾伦把头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仿若埋进了很久以前，在草地上树荫下，每一个云朵一般的梦境。

五
艾维尔直到现在仍是觉得自己得用人水平属于上乘。
自从那天见识到了利威尔的“疼痛教育”以及“疼痛教育”后的种种以后，实验进行的格外顺利，令人惊讶的是，自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意外伤亡事件。反倒是经常可以见到这两个人走在一起默契合拍的身影。
他也曾多次找到艾伦谈心。少年对于自己一开始的誓言极度坚定，但是自从知晓自己也可以变成一名巨人以后，有过迷茫和挣扎。经历过那一次激烈的感情碰撞之后，艾伦似乎可以慢慢接受一些别人的人生观，而并非不听不看一直走在自己的路上。
“艾伦，你的朋友知道你现在所想的这些吗？前几次大的出征你并没有和他们说上话吧。”
“会有所察觉吧，那些家伙。我去看他们的时候，两个人在我说着话的时候突然抱上来，看样子快要哭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艾维尔牵起唇角，这是最近听到最好的消息了。而艾伦眼中闪烁的光芒，像是利威尔当年斩杀第一头巨人向着前方轻轻一笑那样耀眼。
在利威尔兵长对艾伦进行的“疼痛教育”史上的第二大事件——艾伦地下卧室事件风平浪静过后，开例会时韩吉分队长曾经试图分析过：艾伦即将突破一道枷锁，马上就可以进行“意识化”最后阶段的训练了，但是该阶段可能会导致体内激素发育失调，情绪极度不稳定，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让自己全身心信赖的人来正确引导，可能会帮助他成功突破这个阶段。
先不论艾伦是个人类目前唯一可以完整观察其进步周期的个例，无法论证该结论是否真正合理成立，再抛开韩吉自己的众多个人情感因素，但是要说百分之百正确的关键字的话，果然还是——
全身心信赖的人。
就在大家都敬畏地看着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只是抿了一口茶，说道：“这也是我奉行疼痛教育的原因，对付青春期的小鬼尤其应该如此，你们都给我记着点。”
啊，关键字原来是“正确引导”。

六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率啊，我今天来主要的任务就是来做这件事的。”韩吉拉开椅子坐下。
这么多时日过去，韩吉依然无法想象到当时的利威尔进行的是什么样子的“疼痛教育”能让如此强韧意志力、以至于倔强甚至偶尔强硬的艾伦瞬间软化并且一直记忆犹新的。
“你也知道，即使仍旧需要啃咬手背的刺激，艾伦现在也可以自主地控制巨人化的节奏了。我们的任务照理说应该就此结束了，但是上头显然不满意。他们不放心艾伦自己控制自己的巨人化力量，仍旧对当时104期训练团毕业生中的三名阿尼·利昂纳德、莱纳·布朗和贝特霍尔德·胡佛自主化身成为巨人所造成的重大损失感到极度后怕。”
“只是因为威胁到了他们，并且被动曝光了希娜墙和一些皇家的秘密吧。一群满脑子流油的猪猡。”
“艾维尔团长也很无奈，但是这一点我们调查兵团并不是不能做到，所以我才拜托你寻找艾伦身上容易感到疼痛的地方，这样的话不用太费劲就可以达到效果。艾伦的巨人化需要疼痛刺激，他本人啃手已经成为习惯用法，但是由他人开启的开关除了你，我们想不出任何别的合适人选。“
“那两个小鬼呢？”
“阿明·阿诺德是智囊，即使每次也都要求跟随着上前线，并不代表每一次都可以袭击成功。三笠·阿克曼下不去手，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她挡在艾伦前面对抗全人类的可能性可是要大多了。”
“所以你唠叨了这么多，猪猡们下达的指令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需要第三方来控制艾伦的巨人化啊？”
“在艾伦神志不清我们却迫切需要他巨人化的时候让他巨人化，在他暴走不分敌我的时候解除巨人化并将其运走。”
利威尔指腹收紧，眯起眼睛思考究竟是什么样的恐惧才能让上头下达这样细枝末节、完全违背他们当初意愿、而且毫无意义的指令来。
“这项任务说白了就是让我对艾伦进行‘疼痛教育’对吧。”
韩吉明显顿了一下，半晌才回话：“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这不正合你意了。
“……想要利用外界的疼痛刺激来导致艾伦巨人化的话，最合适的地方是嘴唇。我的观察集中了头颈部分，除了嘴唇以外，其他重要部位都有危及生命的可能，而且眼耳鼻喉这几个感觉器官目前不能保证在人类状态下损坏后会不会造成永久性的损伤，这种实验绝对不可以尝试。”
“可是你上次在地下法庭中狠狠地揍了艾伦，连牙齿都飞了，艾伦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清醒度，再用拳和脚是不是会失败……等等，利威尔，难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和艾伦一样，用咬的。”

七
事情完全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兵长，您的领巾歪了。”
古堡内的大厅里，艾伦正在和利威尔兵长面对面汇报着今天和三笠、阿明一起靠自己修补立体机动装置的事情。两台蜡烛吞吐火苗在舞动，噼啪几声脆响。
艾伦抻着脖子摆弄着利威尔的领巾，细细的一弯白皙的颈子，在利威尔的角度正好瞟见后脖颈的一部分。想要击杀他的话毫不费力，往那里一刀就可以解决了所有问题，只是自己愿不愿意的问题。后来出征自己制定的计划都是将艾伦本体只留头和躯干切下，安全救回后在让其生长。当时上头那帮人仍旧无比期望艾伦这个存在消失，但是这次的要求竟然是如何保全艾伦，是因为觉得艾伦已经被调查兵团驯服了么？只有这样才能允许他成为人类的希望吗？
愚蠢之极。
这小子永远不会被驯服。任谁都没办法让他的意志，服从自己。
即使是我也不行。
利威尔突然拉扯过艾伦的衣领，狠狠地吻了上去。

八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吻——而是利威尔用来测量自己的牙齿和艾伦的下嘴唇大片柔软光滑的肌肤的契合度的小实验。
艾伦感觉利威尔士兵长在极有耐心的轻轻啃着着自己的下嘴唇，用牙齿来回地摩擦，偶尔会咬一下，但都不疼，反而哪里痒痒的。
艾伦的脸“腾”地就红了，呼吸开始急促紧张，结结巴巴地想喊兵长，可是话一经两个人的嘴唇磨合、再加上呼出的水蒸气蒸腾，整个就是软糯的不成调子的呻吟。
终于停了下来，这根本就不符合兵长一贯疼痛教育的风格，难道兵长他……换方式了？
“兵长……刚才的那个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气喘匀了，擦了擦嘴角勾勒出的细线，艾伦依然有点脸红，却还是好奇十足地问了。
“小朋友别乱想，这个也是艾维尔和韩吉给的新任务，现在马上就去睡觉，明天不用带立体机动装置，和我一起去树林训练。”利威尔起身准备回屋，纤细的背影却格外有有力量，令人心安。
艾伦皱了一下眉头责备自己现在到底在看些什么有的没的，出声制止住兵长前进的脚步。“哎，可是兵长……”
利威尔回头，目光灼灼。“我说艾伦，你没被吓得尿裤子吧？”
“……没有。”
“那就赶紧滚回去睡觉。”说完毫不犹豫地走了。
可是兵长，嘴唇和嘴唇贴在一起这种事，难道不是爸爸妈妈这种关系才可以做的么？
艾伦掐着自己的下嘴唇，独自坐在屋内平稳心跳。意外地没有因为想起妈妈来而痛苦万分，因为他想起了十分美好温馨的回忆，那种回忆足够强大，能够阻止心头悲痛的蔓延生长。艾伦回想着刚才兵长的嘴唇，柔软的触感。兵长眼睫低垂，是一弯优雅的弧度。
其实兵长的时间拿捏的相当合适，不会让艾伦因为紧张而窒息，也不会让他自己产生什么别的念想而下不去嘴。
仿佛过了很久。
“傻小子，又趴在桌上睡，一点脑子都没有。”
蜡烛被熄灭，四周一片宁静的黑暗。

九
艾伦一早上都晕晕乎乎的，自己昨天怎么回到床上的自己竟然毫不知情。只是想起了一些温暖的回忆，连带着昨晚的唇齿游戏一起。艾伦努力把它当成了兵长新型教育方式的一次实验，然后说服自己想点什么别的，让自己别那么脸红。
果然能让自己心情平静一点的还是三笠和阿明。
一路上艾伦都在和兵长说着自己某天和三笠和阿明聊天，两个家伙突然扑上来拥抱了他的事情。利威尔仔细听着，偶尔才插几句嘴。
就这样一直走进了树林。斑驳的光点流动在地上，与尘灰一起掩映住了这里曾被鲜血铺满的秘密。
两人在一片空地上站定，光点洒在两人身上，形成奇异的氛围。
“艾伦·耶格尔，你害怕疼痛、害怕危险、害怕牺牲吗？”
“从来都不。兵长您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利威尔踩上一截小树桩，把艾伦拉近。
艾伦看着兵长略俯视着自己，有点不适应，更不知道如何从这样的眼神中逃脱升天，整个人在兵长熠熠的眸光里动不了了。
余光瞥见的都是些深浅错落有致的绿色，脚下是曾经浴血战斗过的土地，而利威尔兵长却像是树林中的神祗，连带着每一次惨烈的、光荣的、柔和的、冷厉的回忆向艾伦一点点靠近……
还有一寸，呼吸相闻，轮廓都已经模糊不清。利威尔却停住不动了。
艾伦处在兵长的阴影里，红着脸紧闭着眼睛，闭合了这一寸的距离。
钻心的疼痛和惨叫。
烟尘滚滚，大地颤抖。
艾伦·耶格尔巨人化了。

后记
首先是为什么行间距会变成这个样子？！
有很多想说的，有很多槽点没错，挑重点的说就是希望没有雷到各位……
楼主现在得去复习周二的大考了（顶着卷子逃跑），如果没有及时回复请不要介意。
另外我不是兵长高级黑……
还是希望各位看文愉快www

留名！

一点也不短，太太好棒！
兵长这种别扭的情感，描写得真是太好啦 (●´∀‘●)

看到标题果断想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