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们都忘了,自己的身体应该何去何从。
迪达拉突然睁大眼睛看向树后的黑暗,淡紫色的半边面具正在那里流光溢彩,然后迪达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满足笑容。
“还真是你啊,嗯。”
红发少年勾了勾嘴角,“怎么,难道这里是什么我不能来的禁忌之地吗?”笑容中带着七分魅惑,三分嘲讽。
“你!。。。。。。”在红发少年强大的惊人得气场前迪达拉的气势一下子减去了大半。“这里,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任何生物可以进入了。”
即便是飞鸟,都无法逃脱的劫。
“那么,你眼中所映出的东西,真的名为真实吗?”红发少年漫不经心的走过来替迪达拉理顺了因磨蹭而微乱的长长刘海“记住,我的名字是蝎,赤砂之蝎。”
好久了,这个世界好久都是自己一个人了,嗯。
迪达拉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明镜而单纯。“那么,就当是初次见面好了。我的名字是迪达拉,嗯。”
海妖赛壬的魅惑之曲,是不能说出口的禁忌话语。
迪达拉开始以胜于过去百倍的热情期待这夜的到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只有当青白色的月亮开始缓慢地向天际爬升时,那抹淡紫的银色流光才会出现,然后那个自己期待了一天的红发玄衣的身影便会出现在某处的暗色里,脸上挂着真真假假的笑把迪达拉从白天栖身的阴影中扶起来,陪着他一起在林子里闲逛,或是扯着一些有的没的的闲话。迪达拉话很多,但他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蝎一开始对此感到诧异,不过他很快就理解了。
一直一直被自己不知道的结界束缚着自由,实在是太寂寞了。
蝎很清楚的记得“初见”的第二天自己找到他叫出他的名字时,迪达拉歪着脑袋想了很久,久到蝎几乎耗尽了全部的耐心(虽说蝎不是个耐性好得人)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的名字。长久的空虚,已经将存在的痕迹都一点点抹尽。
再这样下去,恐怕连存在都会从世上抹消。
但为什么,自己会有心疼的感觉,明明只是想消磨自己近乎无限的时间。。。。。。
青白色冷厉如镰刀的弯月上腾起紫红色的灼热厉火,被隐去千年的苍色,重现于夜。
蝎靠在疯长的植物上剧烈的喘息。有什么东西从他被隐藏的左半边脸上上一闪,蜿蜒而过。
迪达拉,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极限了,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这份礼物,希望能永久尘封。
神祗不会垂怜,你坟上的曼陀罗笑着说不疼不疼。
“蝎,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嗯?”
迪达拉感到身后红发玄衣的身影微微一颤。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出去,嗯。”迪达拉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几丝微不可见的冥火从他身上快速地冒出,消散在空气中。
蝎没有答话,他抬起苍白无血色的手缓缓揭下了罩住他左半边脸的面具。银色的流光一闪便湮没在黑暗中,一股刻意被压制起的力量失去了束缚。月亮青白惨淡的光罩在蝎的脸上,迪达拉的身体一阵颤抖,无数的冥火从他身上快速地冒出然后消散,深色的天与地似乎都在剧烈的战栗,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封而出。
蝎的左半边脸上布满了深紫的魔纹,杂乱的勾出了一只浴火的凤凰,在靠近下部的位置逐渐加深成夜一样的黑色,而后变浅至血一样的鲜艳红色。妖异的红火从蝎的脚下冒出环绕着他,那凤凰状的魔纹也仿佛从长眠中醒了过来,幽寂地燃烧着,似乎随时都会挣扎着脱出蝎精致的面孔活过来。
[曾徘徊在人间的自己。]
“你不该到那边去的,迪达拉。”蝎占据了半边脸的凤凰纹使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琥珀色的眼瞳中却流露出隐隐的哀伤。“你到不了那里。”
凤凰火一把焚林千顷。
迪达拉愣愣的望着眼前妖魅状的蝎,蓝色的瞳一点点溃散。直到蝎身上缠绕的红火快要将他身边的林木都吞噬掉才有所反映。然后他开始笑,笑的痴狂,两行清泪从眼角淌下,笑弯了湛蓝的瞳。
“我没法带你去那边。”
迪达拉明白了蝎为什么从不在白天现身。凤凰火,本就是凤凰涅盘时所遗留,徘徊于人世的火焰,后被冥府收容。即使是神明一样的妖怪,也绝无在白日脱身暗影的可能。
青白的圆月西垂。
“天就要亮了,我必须得走了。。。。。。对不起,迪达拉。”
一团深紫的火焰浮现在迪达拉眼前,向下颜色逐渐加深为黑,而后变浅,成为如地狱红莲之火般的艳红。
凤凰火独去。
我是真的喜欢你,正因为如此才不希望你离开这里。
毁坏朱印的罪,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好了。
再见,迪达拉,我们就此别过。
迪达拉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清泪滑过漂亮的带着两份泄气的脸庞。他掀起遮住了左眼的金色刘海儿,空洞的眼窝暴露在空气中。白森森的枯骨,因年代久远而带上了略显肮脏的深灰。
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的挤压,变形。。。。。。崩塌。
“我要醒过来。”
“我要醒过来。”
想起来了,我的名字,百鬼夜行的名字。
青行灯。
在封印与此上千年后,终于想起来了,嗯。
我目之所及的一切,皆为虚妄。
蝎,我知道你的痛苦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人间,在暗无天日的冥府徘徊,迷茫着消磨着永恒的时光,很寂寞吧。
“我,喜欢蝎。”
深蓝的发黑的苍穹忽地裂开了一道黑幽幽的巨大裂缝。许多细小的、不明材质的碎片掉下来落在地上激起一阵尘烟。裂缝不断扩大,更多的碎片落下露出了半边深蓝色,不同于深蓝发黑的此方天空,而是深蓝的、透彻的带着淡淡晶莹的彼方天空。
真是,好可怜,明明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待遇!
“非常喜欢。”
林中所有的植物开始疯长,蓝色和紫色的小花一路爆出然后迅速衰败成黑色的残絮。迪达拉惨白如纸的脸上开始有了一点儿起色,无数的冥火从他身上冒出连成锁链牢牢地攀在植物上焚烧着。灰黑色的残絮飘下来铺落得满地都是。彼方的半边苍穹上,青白色的圆月掀开了夜的面纱。随着植物的不断凋零,此方与彼方的圆月,开始重合。
空间开始剧烈的震荡,那些年代恒久的植物纷纷断成几截,落在地面上化为残烬。天空中的缺口猛地大力撕开,大小不一的碎片狠狠撞在地上像哭泣一般,不,这一整个空间都在哭泣。
此方与彼方的圆月,交叠。
天幕上,大地上倒塌断裂的植物和其残烬上,几十道几百道巨大的裂口像是被无形的手撕扯着拉开,不胜数计的幽蓝冥火从裂缝中冒出悬浮在空气中,然后涌进迪达拉体内。
“所以。。。。。。”
那些让你悲伤的人类,把我封印于此的人类。。。。。。
统统去死!
冷绿的世界一瞬间裂变为无数的碎片消散了。迪达拉从地面上站起来,身上的青衣无风自动,整个人悬在空中。
“人类的世界。”
“消失吧,嗯。”
一盏盏点着冥府幽火的青色行灯从迪达拉周围腾起,向着人类的城镇飞去,找寻着自己喜欢的猎物,然后变成一个个身着青衣的人形。
城镇中行灯在一盏盏被点亮。
青行灯亮起。
“怎么回事?”冰一样冷冽的声音中也透出了些许焦急。城中阴阳师世家二少主——宇智波佐助。
“青行灯。看来他已经破开先祖的封印回来了。”鼬伸手拿过身边的法器短匕,仔细擦拭。
青行灯出,必有大乱。
迪达拉望向天空已经西垂的圆月,无数幽蓝的冥火在他身边欢悦地舞蹈着。
没关系,时间足够了,嗯。
青衣的人影,三三两两的聚集起来。
大家,都来玩百鬼抄吧。
大家,都一起下地狱吧!
“快点,佐助,把族中有修为的阴阳师全部叫来,一定要赶在禁忌之章讲完之前找到青行灯的本体。”鼬收好所有可能需要的符咒法器,冷冷的注视着接二连三亮起的行灯。
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落在血中。
迪达拉赤脚踩在血波中,几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青衣上随即腾起一小团冥火消失的无影无踪。右眼昔日湛蓝而妩媚灵动的眼瞳中已没有了焦距,死一样的波澜不惊。
“去死。。。去死!”
人类的阴阳师,已经过来了,嗯。
全都去死!
迪达拉的手逼近一个已经被惊吓到失去行动能力的人颈部,刀刃抵在他的脖子上,只要略一用力那颗头颅便会如之前的无数颗一般滑落然后喷涌出甜美而温热的鲜血。鼬放出符咒燃起熊熊烈火,火中的强大灵力使迪达拉下意识的收回了手,然后嘴角扯出一抹笑,危险而邪魅。
蝎,一个人在冥府很寂寞吧,没关系,我把整个世界都送给你!
这个,仅有半边真实的,冰冷而浮华的世界。
月光依稀。
佐助将手中的短匕用力刺向迪达拉,他的族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倒在血波中与先前无数的死人为伍,鼬靠在死尸上剧烈的喘息着恢复体力。即使只是略微的轻敌已经让他们惨败,青行灯的实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佐助很清楚自己这一击很可能连皮外伤对敌人都无法造成。
百鬼皆散尽。
迪达拉用力抓住佐助的手狠命向自己的腹部刺下,鲜血从腹部深深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幽蓝的冥火疯了似的浮在空气里连成坚固的锁链织成密集的巨网束缚着佐助和鼬。人类脆弱的身体一瞬就燃起,皮肉面容化为只只暗蝶般的飞灰泯灭成尘。
迪达拉捂住腹部深可过寸的巨大伤口从血泊中站起来,除去火焰焚烧的“噼啪”声,整座城市已经没了任何的声音,没了任何的活物。
目百鬼夜行者,带怨恨死者,皆入地狱。
迪达拉抬起头望向西垂圆月与大地交界之处,脸上的笑容明净单纯。
“我的名字叫迪达拉,嗯。”
美好如“初见”一切翻转,然后嫣然。
红发,白衣,周身环绕紫炎。
[冥府的引路使者]
蝎抱起血泊中迪达拉已经僵硬的身体,黑色长指甲从金色发丝间穿过如黑夜里盛开的罪恶,轻轻地理顺了微乱的长发。指腹自下而上从脸上一路滑过,然后停留在眼角。
那只会笑会哭泣的蓝色眼瞳,如今再也不会睁开了。
“迪达拉,我说我不能带你到那边,只是不能带你到这边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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