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嘭”
篮球从余小东手中脱手飞出，在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落球框中。
林辰一手抓空，身体落地，弯着腰吭哧吭哧的喘息，额头上的汗水冒得跟趵突泉似的，大滴大滴的落在热浪浮动的球场地面上。
为了实现盖帽王身份而进行的魔鬼式锻炼已经持续一周，但成效不大。
余小东看着林辰到了极限，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林辰没有反对，抹了把汗，坐到篮板框下的阴凉处，他望着滚落在不远处的篮球，轻轻叹了口气。
前天盖落九个，昨天七个，今天三个，令人难以理解的下降速度。
“薛鱼龙又约了比赛。”余小东捡起篮球走过来。
“什么时候？”林辰问。
“明天下午，刚好我们两个班都没课。”余小东说。
“看来他要治愈阴影了，就这样状态跟他打，被虐死。”林辰苦笑道，拿起水来喝。
有些事情并不是靠勤奋就能成功的。
“呵呵，也没办法，听说他这个星期也练得厉害，光练暴力灌篮，他班上有个同学都被他撞晕了。”余小东用食指顶起篮球转动，呼啦得跟风扇一样。
“这么玩命！看来我是踩了他尾巴了。”林辰呛了一口。
“也可能只是心理战术，这娃爱用缺德阴损的招。”余小东嘿嘿笑。
“不管真假，他那体型的确让人有点怵，贸上他我是自己找罪受。”林辰撑着腿站起来，“回宫吧，大不了被虐一把，我也好不碰篮球了。”
“你好像不喜欢打篮球？”余小东并肩走着。
“一般吧，谈不上喜欢，我骨子里对什么都没热血。”林辰无奈的抓了抓头。
“如果你不热爱它，很难有所成绩的。不可能靠一股气坚持到最后。”余小东说。
林辰有所触动的站停下来，皱着眉头说，“热爱，是什么感觉？”
余小东抬了抬眼，像看怪物似的望了眼林辰，感觉他不像是好玩，说：“好吧，就当你真不知道这个词，我解释一下啊，譬如我热爱篮球，吃饭、睡觉、学习甚至上厕所，我都会想着它，就想上篮球场打上一会儿。高兴的时候打篮球庆祝，不高兴的时候用来疗伤。”
林辰静静听着，试图理解。
余小东又继续说：“我这只是初级热爱，中级热爱是薛鱼龙那样的，有了得失心，赢球了高兴，输球了会难过。喜欢看NBA，能细数任何一支球队，以及每个球员的优缺点。他爸说他打篮球荒废学业不让他碰篮球，于是他选择了跟他爸绝交，一整年没跟他爸说一句话。所有情绪都被一颗小小的篮球所感染。”
林辰觉得有点意思，“那，还有高级的？”
余小东说：“对啊，柯铁斌那样的，算是高级热爱了。”
林辰不明白柯铁斌为什么就是高级热爱，可余小东却接着往下说，林辰心想这小子吊胃口的本能又冒出来了，揶揄说：“你爷爷是不是天津的啊？”
余小东“啊？”了声。
林辰说：“要不然怎么会跟讲评书似的，老不一气说完。”
余小东笑了声，说：“你别急啊，我这不是在想着怎么总结嘛。在我们三个人里边，柯铁斌是最热爱篮球的，因为只有他说要进CBA，还有NBA，为篮球事业奋斗终身。”
林辰虽然不太懂篮球，但也知道无论是CBA，还是NBA，水准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能达到的，并且柯铁斌个子虽高，篮球打得也只能说过得去。他说：“只是个梦想而已，也算得上高度热爱？感觉你搞错了。”
余小东也不反驳，反问：“你是不相信他能做得到吧？”
林辰撇撇嘴，说：“好吧，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梦想很多时候都只是一句空话，太虚无缥缈，谁都能说，这没办法证明他对篮球有多热爱。”
余小东说：“能说跟敢说不是一回事。那样的话，我和薛鱼龙就说不出来。篮球就跟我们心目中所爱的那个女人一样，我和薛鱼龙都是暗恋，只有柯铁斌敢大声表白。敢表白的爱，才是真爱。”
听到这话，林辰直直的望着余小东。
余小东被看得有些发麻，侧头说：“怎么？我脸上有花？”
林辰摇摇头，“总感觉你很有故事，说话一套一套的。说，你是不是暗恋过谁？”
余小东切了声，把篮球抛给林辰，“我要去图书馆借书，你自个回寝室吧。”说完，大跨步的走了。
林辰把篮球捧在手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看到附近树林中的小亭子有个空位，走过去靠着冰凉的石凳坐了下来。
余小东的确是有看穿别人心思的能力，一下就知道林辰没了继续练球的心思。
当时想着要当盖帽王，也只是觉得很好玩，但苦练下来才知道，要做到的确很难，从一开始接触篮球，打内心里没有耍酷惹眼的心思，动力来自于三分钟热度的“觉得好玩”而已，现在却因此感到疲惫了。
林辰靠着椅背有些昏昏欲睡，考虑着是不是就此算了，反正也没人会真正在乎他是不是真能当盖帽王。
“如果要热爱一样事物，关键是发现它的魅力。”附近有个声音传来。
林辰睁开眼，看到一个陌生的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对面，他戴着一副无边框的眼镜，卷发。
“跟我说话？”林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人。
“对，跟你说话。”卷发学生说。
“我倒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说话。”林辰觉得此人莫名其妙。
“我叫齐云飞。”卷发学生自我介绍，“这样算不算认识了？”
“有事？”林辰板着脸，疲惫所致。
“刚你和人说话的时候，我正好在你们身后。”齐云飞说。
林辰打断说：“你偷听了我们说话？这种癖好可不好。”所以才会来告诉自己“如果要热爱一样事物，关键是发现它的魅力。”这种话？
齐云飞说：“这七天你一有空就来球场练习篮球，我也都在场。”
林辰挑眉看着齐云飞，“感觉你有点闲啊。”
齐云飞笑着说：“身为计算机系篮球协会的副会长，在发掘篮球人才的时候，这点时间还是支付得起的。”
林辰再次打量了下齐云飞，坐着和自己差不多高，一身干瘦，“篮球协会副会长？”
齐云飞点头，“我以为你的重点会是发掘人才这句。”
林辰半咳了下，“所以你做的事，其实是球探？是看到我那天盖别人火锅了？”
齐云飞再次点头。
林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算了，那只是我篮球生涯当中最为精彩的一瞬间而已，巅峰时刻，再没有这种状态出现的，你别盯着我了，柯铁斌，薛鱼龙还有余小东这类型，才是真正的好手。”
齐云飞慢条斯理的取下眼镜，哈了口气，擦拭起来，反问：“你知道篮球的魅力在哪吗？”
林辰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打完之后一身臭汗，害我洗衣服的时候多用两桶水和半包洗衣粉。”
齐云飞似乎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感到意外，“就没有在打篮球的过程中体会到一点快感？”
林辰回想了下，“倒也有，盖帽，三分球进框，假动作过人，还是蛮爽的。”
齐云飞重新戴回眼镜，“说明你能理解到篮球的魅力，只是还不够多。我敢打赌，你没有参加过任何正规的赛事，没有尝试过在一级一级的挑战中获胜，最终享受站在领奖台上被万人瞩目的感觉。”
对于齐云飞的话，林辰多少有些不爽，很想蹦出一句，“老子就没参加过，也不爱招摇，怎么的！”但细想之下，高中时候眼望着校队的球员得胜归来，跟明星一样走进校门，被万人喝彩的时候，内心深处多少艳羡过，也曾想过自己走在他们中间的感觉。
齐云飞继续说：“战胜别人，证明自己比别人强，是人从出生就在骨子拥有了的东西，从原始社会猎杀他族，到现在的战争，根源莫不在此。有的人会把它释放，将别人踩在脚下，而有的人却将它埋起来，甘于平庸，匍匐在别人面前。篮球的魅力，就在于此，它能让你释放自己，实现自己，让你体会将他人踩在脚下的快感，以及更多的生命领悟。”
林辰一句话也反驳不了，因为这些话很符合他的想法，只不过，以往他用的是另一种方式——打架。林辰忍不住摸了下肋下，他说：“可是别人也有机会把你踩在脚下。”
齐云飞笑着说：“人不可能一直赢，被人踩了之后你会体会到篮球的另一魅力，从失败中吸取教训后，将对方再一次踩下去的快乐。你被对方踩得越狠，再踩回去就越有趣，当然，前提是你扛得住，而没被对方一脚踩死。”
林辰说：“你的洗脑很成功，让我有了继续练下去的动力。”
齐云飞摇头，“你把你的才能浪费在了不必要的地方。听过最好的防守是进攻这句话吗？你应该像一把尖刀直插对手心脏，而不是作为一块盾牌守在自己的篮下。防守永远赢不了进攻，最多平手。”
林辰苦笑说：“所以，你觉得我该当前锋？”
齐云飞再次摇头，“你该先把自己磨得锋利。从明天开始，来体育馆特训。暂时忘了班级之间的友谊赛，我们有更重要的赛事要参加。”
61楼2013-05-02 16: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