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桃花的香气浓郁到令他更加喘不过气来。
　　鬼灯微弱地呼吸著，安静地躺著，视线所及范围内一个人都没有，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等待、尔后失望了。
　　因为那个人一直没出现。
　　「………混帐白猪…」
　　原以为不会有所谓的遗憾发生，本也不想要有任何人送自己最后一程，可是若那个人就这样一直没出现并完成送行的约定，这“最后一程”根本无法成立。
　　而且他也厌恶不守约。
　　虽然就这样沉默地无聊地等待金丹的药效完全退去，也终会等到那一刻的来临；就像那篇已经读到滚瓜烂熟的小说情节一样，樱树下的尸体或许真能成立。但这种风雅却是鬼灯绝对无法接受的散漫死法。他讽刺地想，长年养成的责任感居然也能成为一种没有意义的坏习惯。
强风像个歇斯底里的舞者不停跳著无尽的舞，漫天的桃花瓣纷飞，把蓝蓝的天空遮得连缝隙都不剩，也把鬼灯那双看得出神的漆黑双眸给映得浮出一层似镜的红。他从来不知面貌永远与春天般温和的桃源乡竟也有如此艳丽疯狂的脾气。桃红刺痛著视觉神经，比地狱的夕红还更加具有侵略性。
　　闭上眼，才发现以为已经看腻的地狱景色还有飘散在空气中的淡淡血味，竟是他此刻最怀念的————流浪的旅人拥抱对故乡的思念像这种感觉吗？漂泊的人民对亡国的思情，也是这样吗？
　　还真没想过地狱也会有不存在的一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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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与地狱是依凭现世而存在。』这是以前鬼灯对新人狱卒讲解不少次的基本概念。
　　如今的现世，已不需要善与恶的判别。人的活法进化为毫无温度但不至於冰冷的中庸之道，行事只遵从亿万年的基因流传下来的法则，以及祖先不停淘汰与制订下来、烙印在基因里的标准。因为历史已经久远到足够令他们看透其中因理了。
　　规则由人而定、由人而毁————人类至始至终永远无法违抗的皆因天性，那麼就用引以为豪的成熟科技，把法律深深印在左右天性的身体里吧。於是人在诞生之后，便能保持面对任何事物皆理所当然的态度。不逾矩，不过多，一切都恰如其分。顺应出生前就注定好的一切，行所自然。而灵魂的作用成为仅是驱动体壳的能源，在躯壳停止运作之后，灵魂便回归到同一个场所，等待下一次的重生。
　　失去善的感动与恶的悲苦，没有正反面相较与冲突之后所激的任何灿烂火花，唯有那一瞬间的死亡是最公正的平等。
　　因为结局都相同。
　　所以地狱的存在已经没有用了，其他国家的地狱应该也会慢慢消失吧，等他们观赏完这个世界的末路后。鬼灯想。
　　阎魔厅里曾经摆放文件山的桌面原来有这麼宽阔……陪他观望拆毁前的地狱最后一眼的阿香笑著说：『我们真的辞职了呢。』她的笑容永远这麼温婉。在某一年终於列於鬼神的她也取得了服用金丹的资格，面容除了比原先略为成熟，依旧美丽芳华。
　　『但是人不老，心却老了。』阿香望著远方的侧脸似乎渴望著什麼。『我不会再服用金丹了…』
　　在每个鬼族及地狱员工都一脸愁容地为是否投入现世的新重生机制做为人而打算，反观小野篁则是嘻皮笑脸拥著妻子率先投入重生的行列。他说：公司倒了，那就到现世应徵新的公司吧！有缘我们就在现世继续当同事。
　　现世见吗？……但鬼灯觉得这样的现世实在无聊透顶。
　　当他送走阎魔大王的魂魄后，从那一刻起，鬼灯觉得自己真的没有任何工作了。
　　虽有免不了的离别哀憾，但这种“结束了”的如释重负，与一般工作完成的爽快感简直无法相比。在这个同时他才真正醒悟过来，作为鬼族的第二人生还真是从头到尾为工作而生为工作而活。以往老是有人喊他工作狂，他却从不认同……大概是因为如此风波不断的人生一点也不无聊的关系吧。他的总结，只有完全的心甘情愿。
　　鬼灯凝望已运行千年的灵魂转生系统，萤光的字体在黑暗中飘浮重生者的名字。嵌在里头的灵魂收纳盒，空荡荡的。
　　给了自己工作的人已经不存在，那麼没有必要继续为不存在的人奉献一生。任务已经结束，那麼不需再以能够不老不死的金丹延长那条抵达终点的路途。
　　日本地狱完全崩毁的那天，鬼灯离开那裏，来到天国，来到桃源乡，找上白泽。
　　起初，一珠金丹的效用可以持续一世纪，随著时间累积有所改革的炼丹技术，后期的金丹已能近乎一珠持续一千年的效力。
　　『让我消失。』
　　鬼灯一见到不知有几百年没会面的人，劈头就开门见山说出目的。
　　『不后悔？』
　　像是以兽身刚从天际之间翱翔降落的样子，变化尚未完全。白泽自顾自地理理半长的头发，视线并未落在提出要求的鬼灯身上。
　　『不可能会后悔。』他回答。
　　灿金的兽瞳在眨眼的瞬间转化为深沉的漆黑，白泽重新绑好头巾，此刻他的头发已经变回鬼灯熟悉的长度。
　　『如果是你，我应该不用多嘴再叫你考虑清楚。』
　　白泽的唇角勾出令鬼灯看了觉得陌生的微笑，似乎算应允了。

＋
　　以人类的孩童身躯结合鬼火，变化成鬼，取得鬼族的寿命。但鬼族寿命仍然有限，只有列入神籍的鬼神才能与天国的神明仙人一样，取得服用金丹的资格。依据成分剂量的多寡来迟缓甚至停止外貌的长幼，鬼灯选择在体能状况最巅峰的时期服下足以停止躯体年龄的剂量。过了几千万年后的现在，他的外貌和阿香一样，始终完美保持著他们所选择的形态。
　　能够不老，也能够不死，既是代表无论如何想自我了断性命终究只会落得自讨苦吃。除了等待金丹的效力慢慢退去外别无他法。但唯有鬼灯是一个例外。
　　鬼火能使人的肉体新鲜不致腐朽，而金丹，能使鬼火不灭。也就是说……
　　『想什麼时候让我把鬼火给取出来？』
　　白泽问，心里同时想著上次施展这种术法不晓得是几千万年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鬼灯毫不迟疑地回答。
　　『现在？不可能不可能。』白泽立刻挥挥手打了回票。
　　『…你忘了怎麼施术？』
　　鬼灯不加思索地想：啊，这个人活了这麼久，脑袋应该不好使了吧。
　　『怎麼每次帮你的忙都有一种好心被狗咬的感觉……算了。』
　　白泽走到柜子前抓了几味药材与丹药，全数丢进药钵内俐落地捣碎，一边解释：『你才在三百年前吞了有一千年效力的金丹，要是我现在直接把你的鬼火给取出来，当心你痛死。』
　　『……会痛吗？』
　　鬼灯眐眐地瞧著白泽问，感觉就像不知打针为何物的小孩怯生生地问医生会不会痛一样。这让白泽首次觉得那张严肃的脸有点好笑。
　　『会！会痛到让我可怜你、也可怜我自己的程度。』白泽想起从前施术的经验，现下产生不了任何闲情逸致以此来调侃鬼灯。『我一点也不想听你的惨叫声来虐待自己的耳朵。』
　　『被你可怜会是除了认识你之外第二个奇耻大辱。那什麼时候才能进行？』
　　『我说你这是有求於人的态度吗……』
　　他一面嘀咕，一面把钵里的药粉倒在薄纸上并摺好、丢给鬼灯。
　　『把这个吃下去。这几天都要吃，这个配方会削弱你体内金丹的效力。』
　　他看著鬼灯默默接住药包、默默走去倒茶、默默把药粉服下。接著说：『等金丹的效力被削减掉大半，你的身体会渐渐衰弱，但总比痛死好。到时候我再动手。』
　　鬼灯吞下水杯里最后一口茶水，药粉有著沙子般的粗糙与膏药的黏腻，留在喉咙里。
　　『然后？』他问。
　　『然后你就可以放心等死了。』白泽微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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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笑容跟药粉带给鬼灯的感觉是一样的拖泥带水又挥之不去，也许性命结束的时候，白泽的笑会是他最厌恶的陪葬品，其次是这满身的桃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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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桃源乡等死的这段日子，鬼灯重新审视这间虽然很久才来一次，却熟得不能再熟的中药店。
　　天国的气候本就变动不大，房屋并不会受到风吹日晒雨淋的多重摧残。这栋古色古香的建筑虽略显老旧但依然坚固。明显的变化只有因木头经历长久岁月的沉浸而越发浓郁的药草香，与已非的人事。
　　当初引荐过来当见习药剂师的桃太郎早已搬离这里，独当一面的他同样在天国的其他地方开了极乐满月分店，担任数百年的药剂师。这也让身为师父的白泽乐得重新回到现世云游四海数百年，当作短暂的休假。直到后来桃太郎下了决心重新转世，白泽才再度回来桃源乡，继续他的药铺生意。因为金丹的制作不能无人延续。
　　但传闻那次的休假让白泽再度养成四处旅游的毛病。更跌破众人眼镜的是，他已不再留恋花街。就好像从前出了名的优哉游哉与轻薄好色的性格根本没发生过一样。他发挥不同以往的效率，训练了一批炼造金丹的人手进驻桃太郎所开的极乐满月分店后又跑去现世了，偶尔才会回到天国的住处，直到现在依旧如此。於是鬼灯也毫不客气地直接霸占白泽的房间，奇怪的是白泽也貌似无所谓地大方让给他住著，而人每晚都会不见影。白天，起床后的鬼灯会看见不知什麼时候又出现在店铺的白泽对他道早，然后帮他把脉，帮他配药，跟他聊著不著边际的天，说著不明所以的话。
　　反正是真正的最后一次了。纵使言语上保有优良传统的针锋相对，两人不再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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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著配方的效力持续发作，渐渐地，鬼灯的身体开始无法自由行动。
　　首先是行动迟缓，再来是失去力气，接著不能动的是脚、身躯，然后是手、与脖子。最后只剩眨眼与轻声说话的力气。以强健为天生利器的鬼族，鬼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够衰弱到这种程度。
　　幸好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的无聊时间没有过很久。此刻他才理解为何白泽即使每晚会在就寝时间消失，仍然在大清早准时回来极乐满月的理由。
　　白泽那句要他放心等死的话，他履行得很彻底。除了亲自餵药，鬼灯有什麼要求他都能代劳实现。
　　『差不多了，可以不用再服药了。』某天，白泽这麼对他说。
　　鬼灯发觉身体突然轻盈腾空，白泽居然能只手把高大的他给捞起来扛在肩上。究竟从前是太过小看白泽，还是现在的自己真的衰弱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看著地上，从灰色的水泥地板越过木头门槛，换成草地，换成混著桃花瓣的泥土。呼吸的空气也从药草味变成草香、略为潮湿的泥土芳香。白泽把他扛到外头来了。
　　『知道你不喜欢无聊的等死，在外面躺著吧。景色比在屋内好多了。』
　　这倒是。鬼灯任由白泽将自己安置在已铺好软垫的桃树下，细心地替他调整好最舒适的位置。比地狱还要色彩变化多端的桃源乡天空，对他来说一向是无可挑剔的景色。
　　『这几天我会暂时不在，等我张罗好取鬼火要用的东西，再回来找你。』白泽俯在鬼灯的耳旁轻声说。
　　『知道了…』
　　似极死寂的沙漠中偶然呼啸吹起的风沙响音，不像自己的嗓子从嘴里说出口，乾涸而空洞。白泽必须几乎将耳朵贴上鬼灯的唇才能收到他的应答。鬼灯心里想，这种连自己都快不认识的狼狈样子或许只有眼前这个人才看过。
　　但白泽什麼都没有说。像是确定了鬼灯接收到他的意思，便转身信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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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灯目送白泽在桃花瓣雨中逐渐缩小的白色身影，於是，开始等待。
　　他看望白昼降入黑夜，黎明隐没晨光；晨间淡蓝色的水雾被阳金的午暑破除，傍晚浓厚嫣然的紫红云暮染化了金，最终归於一片蓝暗。重覆啊重覆，唯一不变的是嫣红的桃花始终不离，还有等待的那个人尚未出现。
　　金丹的效力十分地强，或者是连日服用的配方的关系？不吃不喝的身体固然虚弱，却没有额外的不适感，还有精神看著周遭瞬息万变的一切。
　　可是对没有任何留恋的鬼灯来说，如果就这样静静地躺著而死不了也是种折磨。
　　报复？这二字在鬼灯的脑中浮现。不过那个男人会这麼无聊吗？就算如此，鬼灯觉得亲手了结自己的死亡绝对是白泽最划算的报复。他没有理由不来。
　　但是在不知多少次的阖眼与张眼，深眠或浅眠之间，始终看不见白泽的归来。
　　真是有点诡异的感觉啊，这还是鬼灯第一次这麼想见到他。
　　不知不觉，等到发现时，桃花的香气已经浓郁到几乎令鬼灯晕醉。浓郁到他在吐息之间开始希望能有除了桃花香以外的气味，感觉到他在漫长之间开始希望能有除了等待以外的事情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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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来了唷。」
　　这次，鬼灯的睁眼不再是因为浓烈的桃花香，而是被一把轻快温柔的声音给唤醒。
　　白泽站在鬼灯面前，看著他幽幽转醒。鬼灯发觉原本在软垫上曲卧的身体已经变为坐姿，只需稍稍动眼便能轻易与白泽的视线对上。
　　「真久啊……」
　　「抱歉呢～因为不是容易的术，需要的东西花了些时间才找著。」
　　他率性地席地而坐。
　　久未使用言语的鬼灯消化著他刚才说的话，却发现白泽并没有带来任何东西，双手就像他当时离去一样的空空如也。
　　「准备好了吗？」
　　好像只是出发去某个地方一样，白泽淡淡地问。
　　「嗯。」毫不动摇的坚定。
　　「就算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喔，我这一趟可是很费功夫的呢。」他敲敲貌似发酸的肩膀。
　　「让我等这麼久，委托你才是让我差点感到后悔的事情……」小小的抱怨。
　　「这麼迫不及待呀。」他笑。

+
　　白泽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唇角仍旧一贯的弯笑，双眼仍旧一贯的细眯，宛如什麼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地平淡而无奇。
　　一个生命即将在他眼前消逝，就算经历不下千百次，印象中的他也不该是如此反应。
　　此时鬼灯想起传闻。如果那是真的，那白泽早已非他印象里的人了。原来性格与行为是有办法在瞬间转变的吗？不，他从来不信。
　　这让鬼灯首次对白泽的存在感到不寒而栗。
　　像是察觉鬼灯若有所思的眼神，白泽温和的开口：「想聊聊吗？」
　　鬼灯微微点头。「有点好奇你在想什麼。」
　　「如果我说什麼都没想，你信？」
　　「信。」
　　曾经，鬼灯以为属於天国的人都是慈悲的。但越是靠近，他越觉得从前的现世所追求的极乐天地，竟是最无情的地方。
　　白泽又笑了，抬头看望漫天伸展的桃花枝枒。
　　「因为没得选择才相信？」
　　「不是…」
　　鬼灯否认，未落的语韵持续回答。
　　「………你开始像个仙人了。」
　　白泽没有说话。
　　良久，像是看累了顶上风景，白泽终於侧著头出声询问。
　　「…何以见得？」
　　「没有情感。」鬼灯回答。
　　仙人皆无心。
　　白泽的色欲之罪，总是能引起鬼灯苛责罪人的职业病发作。
　　但那也是他所认为的白泽最大的优点。因为这令住在天国的白泽似人。
　　因为鬼灯毫不藏私的暴力，白泽回应的也是完全的震怒，这都让鬼灯觉得白泽与其他的天人不同。虽然最先打破鬼灯对天国传统幻想的人是行为乱七八糟的白泽，不过后来真正让鬼灯不至於对天国厌恶到极点的人，也是白泽。
　　鬼灯想起现在那般无聊的现世，也许成为如同没有心的仙人，就是他们的最终期望。
　　「清心寡欲，才是天人该有的样子。」白泽用手指稔著耳饰上的铜钱，理所当然似地说道。
　　「包括冷酷无情？」
　　漠然地只看想看见的部分，安逸地生活在乐园里。把任何负面的事物抽取消灭，只留下清高的德行。天国与地狱同样依凭著现世而存在，却将现世放任至毁灭—————这就是天国的人。
　　白泽理解鬼灯的言下之意。
　　「你其实很喜欢人类吧，鬼灯。」他说。「你被世界所害，却比任何人都爱著这个世界。」

+
　　这次换鬼灯没有回话。因为白泽的这番话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意外地思考片刻后却不知从何反驳。
　　自喉头深处低声的咯咯轻笑。白泽站起身子靠近鬼灯，伸手佛下沾在他头上的桃花瓣，握了一把艳红在手。
　　「生与死只是一个循环。不论因与果如何转变，『我们』不需在意的东西，就不会去在意。」
　　「………」
　　「能够做到这件事的，就是天人。」
　　「……」
　　「所以你不该对我有好感，因为我也是天人。」
　　「所以是假的？」鬼灯问。
　　白泽为不平而生气的表情、为灾难而难过的表情，在他脑里播映。他以为白泽不同，他以为白泽也爱著现世。
　　「—————那是我努力后的成果，不过终究是失败了。」白泽闭上眼睛，语气首次有了遗憾。
　　原本就没有心的人，就算假装成有心，也无用。
　　「所以我们不懂你的厌恶。」
　　白泽老实的回答，让鬼灯恍然大悟，却也陷入了心灰意冷。
　　「………真是没有意义的世界。」
　　「没有留恋了吧？有时候真觉得你很厉害，总能不偏不倚地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鬼灯看著男人，他的表情流露出一丝羡慕。
　　「是啊。」
　　表达同意的唇间隐约可见鬼的尖牙。
　　没有任何想法了。消失的确是最正确的选择。鬼灯阖上了眼，这次不打算再睁开了。
　　「晚安，鬼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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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的男人对著躺在掌中的桃花瓣吹息，点点的红色不停飞入鬼的口中隐没溶化，成为一道香甜的汁液顺著喉咙落下。鬼的意识坠入永远的黑暗。
　男人把鬼的躯壳抱进怀里，将自己的掌心刺进了角。但尖锐的鬼角并未穿透，一团、两团、三团，幽青的鬼火藉手掌的引导，从光滑的额间浮出。此刻躺在男子怀里的已不再是鬼，而是有著年约三十出头外貌的人类。
　不出几秒，怀中青年的头发由黑转白，肤色开始由淡蜜转为暗淡的灰，失去弹性的面皮使脸骨凹陷的形状表露无遗，皮肤发皱的纹路越增越多………男人感觉抱住的身躯渐渐缩小、成为只有皮与骨的乾瘪东西，比花瓣还轻。
　接著乾瘪的骸体化成了腐水，化为了沙。男人拨开沙子，里面有一颗熠熠生辉的透明圆珠。
　他把圆珠给拾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玩赏。圆珠的温度，既炙又暖。
　男人吞下了珠子。
　他感觉喉头一阵烧灼，从食道而下，在胃里溶化，炽热扩散冰冷的全身。
　然后，男人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哀恸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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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这篇太棒了完全快要泪目TTTTTT
虽然标的是无CP向但是还是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这种互动实在……（抹眼泪 像是后面鬼灯说白泽像仙人 以及白泽说鬼灯被世界所害却爱着这世界的时候完全泪目 妈呀这种梗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呜呜！
总觉得有很多想说的但是却说不出些什么……但是真的超级喜欢这篇>/////<

感谢评语～～～真心感动啊
其实有很多隐剧情没交代清楚，就是想留点空间给读者去挖掘想像的。
若有其他看倌也读出了什麼不同的想法，欢迎继续畅所欲言啊～～
PS 打金丹效用那段的时候还以为我在做东阿阿胶的广告呢.....

好赞 （原谅我只能想到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