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个记号

"怎..怎么会呢?"我干笑.
"那为什么?我走到哪,你眼睛都跟着我转呢?"他害羞起来.
..这误会可大了.
"是人就喜欢看好看的东西."我勉强挤出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
他张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笑了起来;"你真直接啊."
"我不是喜欢你,你不用担心我会告白."我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我知道."我猜他大脑构造也颇异常,"你喜欢我得脸庞而已,但我喜欢这样的直来直往,我恨不会猜哪."
我陪笑两声.想赶紧脱离这个阴风惨惨的冷气团.

盖楼,盖楼,我要凑满十五个字啦.

"你报告做了没有?经济学那个?"他问.
用膝盖想也知道,怎么会有人想跟我同组?我这样阴阳怪气的人.
"那跟我同组吧,一起去吃饭,我们讨论一下?"他友善的说,笑眯眯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我想不出怎么不露痕迹的罩他.这应该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
但我垂头丧气的跟着他去学生餐厅,像是要赶赴刑场.荒厄飞到我左肩夸张的尖叫;"喔!蘅芷,厉害喔!我就知道你办得到!结婚吧结婚吧!快结婚吧!"
我认真的考虑如何掐死一只戾鸟.

和唐晨混熟了,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但我不是在发好人卡,而是说真的,拜荒厄喋喋不休的"教育",我比一般人早熟的多,几乎有沧桑的感觉.
当然,我们身边几乎都环绕着各式各样的"好人",但大部分的人是怕被排斥,恐惧惩处,不愿被议论,甚至有些可怜讨好的当个好人.
有些人则是恨稀有的,真正的信仰良善,出自内心深处的温柔和悲悯,清醒而有节制的成为"真正的好人",据我的观察,这类人往往都默默无闻,而且很少抱持着官方形式上的信仰.
像我的后妈,健康检查的医生.或者是唐晨.

我猜,唐晨这样倒霉的成为"唐僧肉",却可以平安活到现在,他本身就是个"好人"是功不可没的,连我这样本来心不甘情不愿,原本是为了老大爷的托付才来罩他的"倒霉鬼",都不希望他被这种宿命吞噬.
但这不是唯一的理由.
据他说,他从小就三灾八难,让他爸妈都成为虔诚的教徒,但他爸爸信仰天主教,他老妈信仰佛道混合的本土宗教,所以他跟老妈拜拜,也跟老爸上教堂,为了让父母安心,所以他上学都带着圣经和金刚经.
我想不止是圣经和金刚经的庇佑,而是之内都有父母虔诚而牢固的爱吧.
不但父母如此,他们家族长辈对他更是疼爱有加,令人羡慕.他有回笑着展示他的收藏品,我只觉得头昏脑胀,空气异常稀薄.
我是知道"万教归宗",但也不用这样"世界大同"吧?

他那要用一个行李袋装的护身符,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什么天眼水晶,玫瑰念珠和观音妈祖符,妈祖和圣母排排坐,我发誓还有个凯蒂猫造型的招财猫.
最糟糕的是,当中还有几个是珍品,冲的我这个身有稀薄妖气的人差点倒地不起.
"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阿姨姑姑的爱心."他噗哧一声;"我还是带来了,怕他们不放心."
他挑了一串菩提子;"送你吧,我想这个你不会难受."
我惊跳了一下,瞪着他.
过去我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但现在我开始怀疑了,因为他送我的,是一串能够容忍妖气的佛珠.
"你觉得这些灾难都是偶然吗?"我谨慎又曲折的问.

"是偶然啊."他平静的回答:'为了那些飘忽的偶然而担心害怕,不是恨浪费时间么?"
若是偶然一时出差错.."你可能就死了.
他看了看行李袋里五花八门的护符;"我不能让这么多爱我的人伤心哪."他信心满满的抬头;"所以偶然绝对不会出差错."
他露出无忧的笑容,我觉得那是一种勇敢.
无忧者无畏.
"太恶心了,我想吐.."荒厄干呕起来,逃之夭夭.他身边的那些鬼鬼怪怪,也好像集体食物中毒,摇摇晃晃的远远走开.

我突然恨想笑.我和老大爷都太多虑了,大道自有其循环和平衡,好吃的食物也不见得容易入口,就像美味的河豚也有剧毒一样.
不过很快的,我就知道一个残酷的事实.
河豚毒成那样,还是有人拼死吃河豚了,何况是个可以让异类长生不老的"唐僧肉".
我们这位好人"唐僧"先生,自保原本是没有问题的,但他常常自己冲进危险中,而且完全没自觉.
我在默默做保姆.经年累月挨风邪的时候,我就会哀怨的想:一串破佛珠就买到我的鸡婆,实在是太廉价了!
荒厄也常常抱怨,为了可能永远也吃不到的唐僧肉这样卖命,实在太不划算.
仔细想想,我们俩真是被坑了.
谁说女人是祸水?男人才是祸害!真正的好人,更是祸害中的祸害!

我想校方对于这个该死的校址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就算不知道这个校址有问题,惨痛的经验也告诉他们,在这学校还是安分点的好.
所以我们这个成立不到十年的新大学.有许多奇怪的校规.比方说.禁止社团夜间活动.校园内不准玩碟仙这类荒谬的规定.
其它还好,反正大学生嘛.要玩碟仙也不会给宿舍管理员知道.耍白痴也是偷偷躲起来耍,但禁止社团夜间活动就让许多人抗议了.
别的学校都可以,就我们学校不行.和初高中同学联络的时候,少了多少可以吹牛的话题,这是多么大的损失!
不管学生怎么抗议恳求,校方说什么都不松口.过往的伤痕实在太深了..虽然没死半个人,但创校第一年.就有四个参与社团夜间活动的学生送了精神病院,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即使这四个学生最终只是受惊过度,都康复出院,完成学业,出了校门也不见有什么后遗症...但校方还是不想冒这个险.
但是今年,住进一个"养鬼者"(对,就是我T.T),加上一个让妖魔鬼怪都趋之若鹜,薄海欢腾的"唐僧肉",(没错,就是我要罩的唐晨...),不知道是校方时运太低还是鬼遮眼,居然答应了学姐学长的要求,同意办社团夜间活动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马上跑到唐晨那儿,要他找什么藉口都好,就是不要去(送死).
跟他相处了几个月,我猜他可能缺乏"阴阳眼"的天赋,但让众生这样无比"关爱"了一辈子.,多少激发了一些求生本能.他平静的对我说;"我本来就不打算去."迟疑了一下子,他又补充了一句;"蘅芷,你身体不好,夜里温差又大,你也不要去的好."
听他如此的有自觉,我真是热泪盈眶;"那当然,平白无故我就感冒个没完了,不会去自找罪受."
9

事实证明,我感动得太早了.等我发现他还是要参加的时候,脸色实在恨难看"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唐晨搔了搔头;"...我心神不宁,觉得还是来看看的好,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
是会出事没错啦..你都来参加了,不出事像样嘛?!
我完全不像说明当天夜晚社团活动有多"精彩",反正也没有人知道.学长学姐得意洋洋,觉得这词活动真是太成功了.除了唐晨"迷路"了十分钟,最后也是平安归来.这次活动让他们唧唧喳喳吹牛了好几个月,连小汀都说,我没去实在是太可惜了,非常的紧张刺激.
我躺在床上,病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无力的看了她两眼,转身用被子蒙住头.
"你怎么不跟她讲?"荒厄非常气愤,大嚷大叫得让我的头更痛;"不是你跟了去,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情呢!"

"因为我是神经病!"我大咳几声,有气无力的擦鼻涕;"这就是鸡婆的下场."
荒厄老大不高兴;"切!还嫌不够阴么?自己送上门去给人家耍!"
我知道她心情很不好.这山百年来都是坟山,极度聚阴.这儿有的魍魉山魈也特别猛.仗着老大爷有德有行.还勉强压得住,但这种深夜里装神扮鬼的夜游,有恨浓重的"邀宴"味道,引来一山的异类"同欢",实在怪不得人.
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顶多一两个人受伤.体质敏感点的可能会受惊吓,更有天赋"阴阳眼"的,可能会吓得失神.
但队伍里有个"唐僧肉",那就不是这样简单而已了.

虽然并不是真的遇到什么狠角色,但冤气很大,又非常弱智的一群冤鬼,让人很是头痛.赶不走骂不听,荒厄都动上手了,还不知道要怕,不依不饶的,非要把唐晨带走.
最后我只能发狠的拉了五六弹弓,又靠荒厄的威力,把它们灭了.但荒厄就这样气呼呼的,拉长了脸,整晚碎碎念.
"没见过这么白痴的鬼,魂飞魄散呢!也不知道要怕要躲!敢情是死了就从大脑开始烂起?..我最讨厌这样无谓的杀生了!"
这会儿,别告诉我,荒厄的词典新增了"道德"这个新鲜词儿.
"说这什么话来!"她高叫;"不是为了吃而杀生,我像是那么无耻的家伙么?能够这么无耻的,也只有人类罢了!"
"你讲什么P话?"我虚弱的抗议;"以前你跟我说的妖精情杀仇杀和荣誉之战,跟人有什么两样?现在你撇得这么清?!"

"那些妖魔懂个什么呢?"荒厄撇嘴;"好的不学,尽学了些人的劣根性...."
她非常愉快的高谈阔论,无视我病得奄奄一息.那些冤鬼成群结党,怨气冲天.我被这些弱智的家伙一冲,命都去了半条,还付出宝贵的健康拉弹弓,真要把我病死.
发狠起来,发誓绝不再做这等鸡婆之事,如果我还想多活几年,根本没本钱这样搞.
但荒厄大声嘲笑我,我却没有半点反驳的力气.
我得室友都知道我身体弱,三天两头的生病,早就见怪不怪了.口头安慰几句,跑得无影无踪.我倒是狠感激她们这样没心没肺的.我这种"病"只能靠静养,有个荒厄在添乱就已经过头了,千万不要再加上她们.
但唐晨什么都好,就是缺乏这种没心肝.他一天打十来通电话,专挑我刚睡沉的时候...这大约也是一种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