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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30302-转载】风流韵事BYns掌心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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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我收拾好了今天处理的文件,准备如往常一样跟叔父告辞去接佐助的时候,叔父叫住了我。
“鸣人,你今晚没事吧?”他问。
“叔父?”我惊讶地回过头,张着嘴。
“晚上没有约会的话,就跟我去赴宴好了。有位高贵的夫人想介绍你和她的侄女认识。”叔父的语气好像这件事再平常不过了。
“可是我……”我惊诧地叫了起来,“我有约会呀,叔父!”除了那些我必须跟着叔父一起去的大型宴会的夜晚,每天晚上的时间我都是和谁在一起消磨的,叔父应该很清楚。
“和那个姓宇智波的小子么?”
“……是。”
叔父的脸色变得凝重了,眉心皱了起来,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的不悦。这件事总算要拿到台面上来说了,我想。虽然有些忐忑,为了我的佐助,我是不会后退半步的。
“我以前也像你这个样子,所以我不会责怪一个年轻人的风流病。”片刻后叔父低沉地说,“不过,你总需要一个适合你的未婚妻。这件事比你在外面胡闹更重要,你得明白。”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个因为不懂事而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那不是胡闹。”我说。为了强调,我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咽了一口口水,说出了接下来的那句话:“事实上,我准备过一阵子就向他求婚。”
叔父直视着我的双眼,我也倔强地不移开目光。
“和一个男人结婚,这是不可能的。”叔父并没有发火,冷静地指出了这一点。
“就算教堂不为我们举办婚礼,神父不给我们祝福,也是可以交换戒指的。”我说。
“那么,你确信那位宇智波会是你的良好伴侣吗?”叔父叹了一口气,“我曾经见过像他这样的人,从他们的瞳孔深处能看到野心,就算结了婚也没法安定下来。我过去见到的那一位,就让一个端庄高贵的夫人最终身败名裂……”
“不,佐助不是那种人,我知道!”我无法接受叔父用那种语句来暗示佐助,因此嚷了出来。
我知道佐助有很大的梦想,我也打算好要给他帮忙。可是,佐助绝对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野心就损害他人的人。当初他担心我受骗而劝我离开他的场面,我还记得的。
“等你知道的话,不就太晚了吗?”叔父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
“鸣人,这是长辈的经验之谈,放弃吧。”随后他口气缓和了一点地说,“宇智波是个危险的人,他很有可能让你走上那条老路。你可以有更好的、更安全的选择。在潜在危机来临之前,趁早解决掉它,以免事情变得不可收拾,这才是聪明的做法。你必须学得更聪明一些。”
“我明白了。如果聪明的意思是指因为害怕受伤就早早放弃的话——”
整个对话里我一直淤积在胸口的那股郁气终于爆发了出来,我咬着牙,没有大声叫嚷,而字字坚决地说道:
“那我就做个笨蛋好了。”
“我不会放弃他。我会向您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
那天晚上我还是去接了佐助。我不能失约,我也不需要别人介绍的未婚妻。在马车上佐助坐在我身边,让我牵着他的手,我们俩聊起巴黎最近的新闻,气氛温馨而甜蜜的时候,我在心底想,佐助他不会知道我已经像个骑士一样做好了准备,决心守护我和他之间的牵绊。
我会努力的。
我悄悄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转头看着他俊秀的脸庞,有一种英雄主义油然而生。


21楼2013-03-02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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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度过了很棒的一个晚上。
    从我伸手解开他外衣的第一个纽扣起,我就知道他灼灼的双目中包含着什么。他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的脸,那里面蕴藏的是炽热的火焰。那火焰一下子将我们两个都点着了。
    做了两次之后我的手指穿过佐助被汗水黏结的黑发撑在床上,定定地注视他,我们两个都在急促地喘息。空气里弥漫的味道让人脸红,又让人不可抑制地心中悸动。就像日后我回忆起这一晚的情景时所体会到的感受。
    还不够,那把火还没有完全熄灭。那是被迫分别数日的遗憾。我们都知道未来漫长,可彼此相处的时间,就连短短一刻的损失都不能容忍。要我和佐助分手?想都别想。一想到往后那冗长岁月,都要在没有佐助的日子里度过,我就觉得,那简直太可怕了。
    我晃了一下神,眼前佐助的脸,也微微地模糊了。
    手指下意识地收拢,佐助柔软浓密的发丝更紧地缠绕在我指间。我看到他吃痛地蹙起眉头。
    “你怎么了?”他问。
    我摇摇头,笑了。
    佐助抬起手来,似乎想抚摸我的脸。我低头亲吻那修长的食指,伸出舌头去舔舐。佐助在我身下眯着眼睛看我,眸光明亮,像一只在旁人的抚弄下既心满意足、又不肯失去警醒的猫。
    “佐助……”
    “嗯?”
    我将他刚才被我舔弄的那只手牵住,说:“前几天你在外省,很遗憾你没有看到我在伊莎贝尔夫人的沙龙上做出的精彩演讲。连我伯父事后都夸了我一通呢。”
    “哦,恭喜你。”
    “我跟伯父说,都是多亏了你,我才能表现得这么出色的。”
    “你真的这么说了?”
    “当然啊。”
    “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和你一起探讨过,我才能就那个问题夸夸其谈啊。你的见解对我很有启发。”
    我看着佐助,他也看着我,可是显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好像他根本就不愿意把目光停留在我这个笨蛋脸上似的。
    没错,那是一个聪明人对一个笨蛋会有的表情。聪明人之间彼此心领神会,决定一切,不曾指望过笨蛋能懂他们那个复杂世界的事情。
    可是我也——非常讨厌那种“聪明人”的态度啊!
    从我给佐助送第一束玫瑰花开始,鹿丸他们就跑过来劝我不要认真,然后是我的伯父。至于佐助,每到了那个关键问题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我,而且,似乎很希望我和他一样,提都不要提那个话题。
    这是最让我难过的。连佐助都不站在我这边,好像我的爱情,违逆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愿一般,而我不得不跟所有人抗争。
    “佐助,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22楼2013-03-02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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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并不想要一个回答。
      尽管我清楚,如果佐助能回应点什么的话我会有多么开心啊,哪怕下一刻为他死了也心甘情愿。可是我知道他绝不会那样说的,不会说我希望听见的话。
      我不想听我的佐助亲口说出那些残酷的句子。因此我捂住了他的嘴。
      “不用回答我了,我又不想听答案了。”我说。
      是我单方面的爱情也没关系,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佐助认可我,我会让所有人认可我们两个。无论佐助的答案是什么都动摇不了我,可是,还是会有点不同。我曾经因为大蛇丸的一句话而醋意翻腾,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将他的话顶回去;我就怕以后我连吃醋的权利都没有了,所做的一切都变得可笑。
      我的手覆盖了佐助的唇,这让我辨不分明他脸上的表情。有一刹那,他晶亮的眸子变暗了,就像那纯黑色的琉璃上被人呵了口气一样。我眨了一下眼,于是佐助的双眸里又澄净无澜,什么都没有了,似乎刚才只是我眼花。他蹙起眉,刚才别扭的神色不见了,露出些不悦之色。他将我的手从他唇上拿开来。
      “我对你是怎么想的?”他平静如水地说道,“鸣人,我认为你是个笨蛋。”
      这的确像他会说的话。他这么说,倒让我怀疑刚刚我都是在毫无意义地胡思乱想了。
      “是笨蛋又怎么样?”我的手落在他胸口,慢慢地下移,手指触摸到的地方都是灼热滑腻的。我看到佐助的脸上又浮起了红晕。
      “是笨蛋也没问题,有我来当顾问就够了。”我其实满心指望佐助会这么说,但这只是我的妄想,佐助他什么也没说,而是微微抬高上身,双手捧住我的脸,在我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脑子里“轰”的一声,我为骤然而起的欲火吞噬,什么都不知道了。
      之后的几天,我和佐助之间一切如常。每到傍晚我就去接佐助吃饭,然后整晚地待在一起,哪怕并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什么也不做。
      可似乎有什么说不出的东西改变了。就好像空气里窜过了一条看不见的龙,卷起了看不见的旋风,然后一些半空中的微尘也随之变化了。
      “鸣人,你有只属于自己的梦想吗?”在某个天气清朗的下午,佐助问我。
      “梦想啊,有的。叔父一直很希望我能够真正承担起我父亲留给我的荣誉和光彩。”我转头看着他,笑着说,“我会努力成为内阁大臣的,这也同为了你而产生的理想一致,不是正巧吗?”
      “这样的话,你要多下些功夫才行。”佐助异常温和地说。
      有时候他对我态度简慢,似乎总是带着一股天性的轻蔑般地看我;可这个时候,他是完全柔和的,连双眸中锐利的光亮也变得钝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儿感伤。
      “发生了什么事吗,佐助?”
      我不指望他能回答我,他果然摇了摇头。
      第二天他带了几本他做过批注的书给我。我收了下来,心里想我的确要好好用功了。


      23楼2013-03-02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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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父参加舞会去了,他似乎对我很失望。我独自坐在书房里用功。
        今天又没有头绪地找了一天,佐助还是不见人影。我哪里还看得进书,失魂落魄地坐在书桌前,就着煤油灯的光亮,用手抚摩着书皮上佐助清秀的笔迹。
        你现在在哪里呢,佐助?
        可曾像我思念你这样地思念过我?
        恍恍惚惚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被敲门声惊醒了。
        在一片静谧中,敲门声轻悄地响了几下。我疑惑地回过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是谁?请进。”
        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了。我朝思暮想的人走了进来,逐渐在煤油灯所不及的黑暗里显露出容貌和身形,不等我彻底看清他,就停下了。不知道是我的耳朵一瞬间听不见了,还是他来得就像个幽灵,他在半明半暗中看着我,似乎笑了一下,笑得就好像我们是第一天认识。温柔又疏离。
        我动弹不得,话都梗在喉咙里,呆呆地看着他。
        “鸣人,我是来同你道别的。”
        一句话像咒语,解开了我的耳朵失聪身体冰封,体内的血液又开始流动,世界重新降临我身上。可本该如常跳动的心脏,却在胸腔里留下空荡荡的一块,不知道到哪去了。
        “为什么……”
        半晌,我才茫然地说。
        “我要动身去勃艮第省了。大蛇丸已经把我介绍给了勃艮第地区的国会议员和副省长,我会在那里工作,等一年后的议员竞选。”
        “为什么不等我?我会为你成为内阁大臣的!”我吼道。
        我一下子从座椅上站起来,趔趄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他。佐助也看着我,他那双和夜色一样漆黑的眼睛里,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是我的故乡。我的梦想不在巴黎,我是迟早要回那里的。”他说。
        奇怪,比起和我争吵,他这样平静自若地说话更让我难受。
        “为什么不等我?你不相信我吗?”
        我嘶哑着嗓子吼,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眼睛已经湿了。我推开椅子,摇摇晃晃地向他走过来。
        佐助没有避开,我一把抱住了他。
        幽灵变作了实体,在我的怀里面,是温热的,微微颤抖着。
        “留在巴黎吧,佐助?这里什么都有。”
        “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告诉我就好了。”
        佐助一直都沉默着,都让我疑心他的心已经飞走了,被别人掳去了。
        他的心不在我这里了。
        我的眼泪把他的肩上弄湿了一大片。最后他也没有说一句话,而是轻轻推开了我。


        25楼2013-03-02 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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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的。
          醒来时身上很凉,后背酸痛,眼泪都在脸上干涸了。夜色静悄悄的,我想叔父还没有从舞会上回来。我不想让叔父看到这么狼狈的我,就打起精神去梳洗了,临走之前把佐助的那几张信纸折好塞回信封,放入了自己的衣袋里。
          洗完脸之后我也差不多清醒了。我伸手去拉铃,叫了一个听差过来。
          “把这封信送到宇智波佐助的府上,要交给本人。现在就去。”
          小木叶丸眨巴着眼睛,似乎对这封紧急信件很好奇。但我大概脸色不好,他没敢多问什么,接过信就走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听见自己叹了口气。我没有撕那些信,是因为我清楚再怎样挽留佐助都会走,就算我把介绍信都撕掉了他也会走。
          他从没有打算等过我,内阁大臣的目标只是在敷衍我而已。以前的我,大概从根本上就做错了。
          我在洗手台前站了一会儿,最后的结论是,如果我能想通我该如何对待佐助的话,我就去勃艮第省找他。在这之前,不要和他再见面了。
          转眼间几天过去了,我重回了交际场,开始和独身的小姐们搭讪跳舞。不知道为什么,我变得比以往更受欢迎了。牙他们也高高兴兴地过来和我碰杯,祝我早日寻觅到另一半。我依旧拒绝了叔父想介绍给我的固定舞伴,我并不需要这么个人。在这些晚宴和舞会上,我看到了大蛇丸,一直没有看到佐助。我想他已经走了。我连他是哪一天走的都不知道。
          佐助走了以后,只有舞会上碰到的小樱恶狠狠地瞪过我。我想她并没有搞清楚情况。
          直到有一天小樱私下来找我,我才知道地底下的流言传到了什么地步。
          我不知道佐助做了什么,让传言一边倒地说是被他迷惑的我幡然醒悟,同他分手的。佐助的名声并不太好,而我是个天真单纯的贵族公子,在不恰当地迷恋了他这么久之后,我总算清醒了过来,停止了错误。经过了他这一关后,我是有了阅历的、更为可靠的人了。佐助的突然离去也让人们更加肯定他才是这场风流韵事的败者。
          我这才发觉,自从佐助离去之后,带着笑容来和我碰杯的朋友们都在祝贺什么。他们在为我能及时回头而高兴。他们认为我终于成熟了,是个能融入他们世界的“聪明人”了。
          我讨厌这个传言,非常讨厌。
          有那么几天,只要看到别人对我微笑的脸,我就本能地反感起来。如果他们知道我爱佐助,至今仍是,他们脸上那种对待同一等级者的微笑,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这个传言让我几乎没法在巴黎待下去了。
          这时候,我们对普鲁士的战争爆发了。巴黎还是过着一如既往的夜生活,只是贵妇们多了一些关于战争的谈资。我却没法像别人那样无动于衷,立刻就去征兵站报了名。叔父有点担心我,但并没有阻拦。
          为国效力的热血涌动在我的骨子里,而且,我也想暂时脱离巴黎这个混乱的漩涡了。


          27楼2013-03-02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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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当哐当哐当……
            我坐在座位上,胳膊吊在胸前。火车在晃晃悠悠地行驶着,车厢里的空气弥漫着酒精,回乡休假的士兵们在散漫快活地唱歌。火车每一次大的摇晃,我骨折了的胳膊都要隐隐作痛,似乎那疼痛也是“哐当”地发出声响的。
            列车员提着一个硕大的咖啡壶,推着堆满黄油面包和香肠熏肉的餐车过来了。我要了一杯咖啡,还有面包夹香肠。明亮的晨光从车窗透进来,咖啡壶盖的缝隙里冒出了诱人的白汽。列车员朝我笑了一下,把咖啡倒进了我的军用水壶里。倒进去的时候更多的白汽从那里面升腾起来,带着新鲜而稀薄的香气。因为我只有一只手可以用,列车员在给我面包的时候还体贴地帮我把香肠夹了进去。我问她有没有酒,然后要了一瓶威士忌,请坐在我旁边地板上打牌的几个人喝。他们接过酒瓶,每人都灌了一大口,然后举起酒瓶开心地祝我好运。
            “你的胳膊并没有损失什么零件吧?”他们问。
            “没有。”
            “上帝保佑你,你是个幸运儿!”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我也觉得是。”我笑着说。
            我咬了口面包,又喝了咖啡,咖啡的味道很淡。
            在这里没人会问你断掉的胳膊的故事,因为答案显然太平淡了,都不值一提。
            如果是在巴黎,一只断掉的胳膊可能与一桩和别人妻子偷情快被发现时跳窗逃跑的桃色事件有关,也可能与去郊外打猎结果从马背上摔下来的蠢事有关,无论哪桩都够人津津乐道半个月的。那样的生活,虽然才是三个月以前,似乎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我吃喝着,一面出了神。
            丝缎的大礼服,闪亮的银杯,精致的茶点,还有佐助的脸……那些东西飞快地从眼前掠过…梦里的东西,代表过去的东西……它们是那么的遥远,让我连感到留恋都觉得费劲……不,我已经不留恋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在巴黎社交场上不知所措的青年了。
            面包吃完了,我在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中睡了过去。
            三个月之前我参军了,训练了一个月后就上了前线。
            训练的时候我是连里射击最出色的。连长是个斜睨着眼睛看人的老兵,有一次训练完毕他叫出我,说:“你以为上战场就是打打靶子吗?不要打中了几次靶心就这么高兴,你可算不上一个优秀的士兵!”
            我虽然很不服气,也只能压住火双脚一碰,敬礼:“是,长官。”
            一个月后新兵连被派到前线,后来听说我们被这么急切地送上战场,是因为我们的军队在节节败退。敌军的大炮时时刻刻轰击着我们的阵地,几乎每一天从外界传来的都是坏消息。
            一旦上了战场,其实大形势就与我们无关了。连队上上下下想的都是保住自己这个小阵地。我在这里用枪杀死了平生的第一个人。当时炮弹正雨点般地落在身边,轰隆隆像炸响的雷声,敌方的士兵乘着炮火的掩护向我们冲锋。我趴在壕沟里,对着迎面冲过来的一个人扣动了扳机。只是眨眼的工夫,那个人就不再前进,像块烂木头一样倒了下去。
            心里一瞬间浮起的感觉很奇怪,不过片刻后这种感觉就像泡沫消弭在水中了。我根本无暇去感慨什么,敌军还在涌上来,炮弹还在轰鸣。步枪在我手中不断喷吐出致命的子弹。
            不知从哪里被气浪掀起来的小石块擦着我的脸飞了过去,可能是流血了,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被后座力震得麻木的手指几乎失去了知觉。
            麻木的先是手指,然后是清醒,到后来我已经不像是我自己了,我的身体里像窜出了一头野兽,眼露凶光,咆哮怒吼,在遍布轰鸣雷声的阵地上飞奔……
            那天暂时休战后,连队里少了好几个人。我在战壕里又见到了来巡视的连长。他从头到脚地扫视我,说:“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他将怀表掏出来,打开,表盖上有一面小镜子,他让我看看自己。
            我被自己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镜子里我脸色发白,表情低沉可怕。
            然而,我的双眼却流露着茫然、狂热的神情,像烧着了两团冷酷的火焰。
            连长拍拍我的肩膀,说:“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的。”
            “是,长官。”


            28楼2013-03-02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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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地上每天排队领饭的人数一天比一天少了。有人被抬走掩埋,有人被送到战地医院,然后在那里死去或者在处理了伤势后被遣送回家。
              “它”就在那里,无时无刻不在那里。
              在敌军的炮弹怒吼般地降临的时候,在我们扣动扳机、装填子弹、扔出手榴弹的时候,在我们被炮弹炸得血肉横飞的时候,“它”就在长长的壕沟里游荡,用空茫的双目注视着我们。
              在休战的时候,在我们喝着豆子汤啃着面包、被粗俗的笑话逗得哄笑的时候,“它”虚无的衣角拂过每一个人的脸。
              那是死亡的幽灵。
              没有哪个时刻,我比现在能更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了。说不恐惧是假的,但比起被恐惧击垮,脸色惨白地喃喃自语,我更情愿朝它露出笑容。
              哪怕捧着饭盒的手在颤抖,也要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后来我的手也不再抖了。
              奇怪的是,以前在巴黎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如此在意过送进嘴里的东西,没有如此期待过每天的三顿饭。豆子汤和面包都很好,如果哪一天额外有香肠,我会非常高兴。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享受。我会把每顿领到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一丁点都不剩下来。


              30楼2013-03-02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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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次异常惨烈的战斗后的晚上,我和几个队友乘着夜色走了很远的路到了后方的军妓营。我们当中只有一个人不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他们跟管理员交涉了些什么,站在一边的我就被推进了附近的帐篷里。
                帐篷里黑漆漆的,散发着浓烈而窒闷的气息。我绊了一下,跌在了铺了厚毯子的地上,撞上了一个柔软的肉体。那个女人轻声呼痛,然后咯咯地笑了,伸手来解我的腰带。我晕晕乎乎地任她摆布,并不排斥她,我的欲望也没有排斥她,顺从地抬起了头——直到我偶然抬起眼,看见了她的脸。
                一瞬间心里涌起的是强烈的失望。仿佛我本来是在期待着什么的,期待着某个人。而不是一场放纵的泄欲。
                我几乎是出自本能地一把推开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我跑到附近的山坡上,在那里坐了下来。凉凉的夜风把我吹得有点清醒了。昨天有弹片擦过我的肋骨,伤口只简单包扎了一下,现在好像有点发烧了。
                我就坐在那里发呆,等我的同伴出来。
                没过多久,西蒙就来了,他上了坡,坐到我旁边。
                我没有跟他说话,他也不出声,就把他贴身藏的金属小盒子拿出来,专注地看他妻子和女儿的照片。在我们吃喝玩笑的时候,他总是在这么看着照片。
                半晌,西蒙才开了口。
                “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你说,这TM的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以为他要跟我唠叨他的妻子女儿,没想到听到的是含着哭腔的怨言。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只好看着面前夜空里的星星说:“会结束的,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应该胜利的一方会取得胜利,或者不幸失败的一方默默饮恨。
                西蒙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他也知道不能从我这里问到更多了。
                从谁那里都不会问到更多了。就算问我的叔父,法国的外交大臣,他也不可能知道。
                我只想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努力地活下去,杀死更多的敌人而已。


                31楼2013-03-02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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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蒙在我身边轻声抽泣,哭得我心烦。
                  我说:“你会好好地返回家乡,见到你的妻子和女儿的。”
                  他抽噎着回以“谢谢”,后来又扭过脸来,满脸泪痕,跟我说:“你一定在心里觉得我是个懦夫,可你不知道一个有了妻子的人……玛蒂一定担心我担心得睡不着觉……她这段时间会有多辛苦啊!还有小爱伦……”
                  我把一颗小石子丢了下去,看着它从枯黄的草丛上滚了下去。
                  我笑着说:“是啊……我不像你,我没有失去我就会过得很辛苦的人。”
                  他不需要我挂念。就算没有我,他也能很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我该为此感到安心。
                  可是我还免不了想念他。就像今晚,我以为我不在意,我觉得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结果却并非如此。
                  如果哪一天我再见到他的话,我会告诉他,这一晚我坐在山坡上吹冷风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


                  32楼2013-03-02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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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继续着,连队里持续减员。据说我们连很快就要被撤销,混编到其他连队了。
                    这一天连里来了个求助的人,模样狼狈,是从失陷的阵地逃过来的。他请求我们派人去接应在他后面过来的一支十几人的小队伍,其中有伤员所以走得很慢。
                    前方已经是敌占区了,这并不是个安全的任务。连长在对我们传达了这件事以后,就在营地里巡视四周,似乎是想看看是否有人愿意主动接下这个任务。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住了,浮现出某种微笑,我也笑了,当然,当然,愿意去执行这种任务的人当然是我。
                    “我去。”我放下饭盒,举起了手。随后又有三个人表示愿意。
                    “漩涡鸣人,”连长点了我的名,指着我对那个求助者说,“他会跟你去接那支小队,这是我们连最出色的士兵。”他瞟了我一眼,又笑着对那人说:“如果你还没见过真正的将军的话,这一个就是未来将军的样子了!——只要在那之前他没有发生意外的话。毫无疑问,他会成功的,因为他是个怪物!”
                    营地里响起了哄笑声。我的脸颊微微发烫。听多了巴黎社交界虚情假意的奉承,军营里的直白坦率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会儿我们就出发了。同行的有那个来求助的人,名叫胡克,还有我和另外两个人。
                    我们从前两天才交过火的战场边缘绕着走,准备绕到普军的阵地后方。这是片被流弹破坏过的小树林,走在其中不时可以看见弹坑和被灼烧得漆黑的树干。
                    一行没有人说话,默默地在铺满黄叶的小路上走着。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有个人似乎是想打破沉闷,开口说笑了一句。我转头看了他一眼,他就突然闭上嘴,脸色倏地惨白,好像生怕把什么惊动了一样。
                    恐怕他也想起来了,这个小树林里应该有普军的巡逻兵。如果不走运撞上的话,就要打遭遇战了。
                    又走了一个小时,已经快到树林的边界了。胡克是领头的,我落在他后面半步,另两个人则跟在我身后。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能不会这么顺利就走出树林。
                    心里正转过这个念头——
                    “砰”的一声巨响,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
                    我看到距我半步之遥的胡克脑瓜开瓢的一刻,看到血从他后脑迸射而出一直溅到我身上。
                    我不加思索地拔枪,拉栓,扣动扳机。
                    对方的第二颗子弹擦着我的耳朵过去了,我够幸运的,不过我的子弹可不会给对手同等幸运——
                    “砰”“砰”“砰”, 子弹没入了前方的灌木丛中。
                    我咬住牙关,瞪视着那里,直到一个人从中跌了出来。
                    打中了要害,已经死了。
                    我端着枪再度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走了过去。
                    尸体,还有另一个人,躲在灌木丛里瑟瑟发抖。我用枪口指着他,他举起手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人穿着普军的蓝色军服。
                    我的队友跟了过来。“干掉吧。”一个说,然后拿枪对准了他的头。那个普鲁士士兵的眼睛一下子因惊骇而瞪大了。
                    我抬手阻止:“他已经投降了,按规定该作为俘虏。”
                    “留一个普鲁士佬的性命?哈!”对方嗤笑了一声就开了枪。猝然响起的枪声好像把我们都惊住了,包括开枪的那个。
                    我沉默地看着脚下的尸体,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脸去,冷冷看着开枪的那个人。
                    “你不应该这么做。”
                    这是残杀,战争不该是这样。不该杀死放下武器、手无寸铁的人。
                    对方似乎被我看得有些心虚,移开了目光。“带路的那个胡克死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吧?没办法,任务已经失败了。”他说。
                    “任务还没有失败。”我说。
                    “可没有带路的人你怎么找到那支小队?”他吼了起来。
                    我看着他激动得通红的眼睛。奇怪,三个小时前支撑他主动接受任务的那股勇气,不知道为何突然消散了。在接任务的时候,他肯定是清楚这趟任务的危险的。
                    “我们有地图,知道那支小队何时出发的。就算没人带路也可以找到他们。”我语气坚决地说。
                    “你是在找死,你疯了,就为了那个军衔吗?”他恼怒地说,“你为了当个将军连命都不要,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吗!”
                    “这是任务,而我们还没有完成。你现在回去就是逃兵。”
                    “去你妈的,你会把我送上军事法庭吗,你这个疯子、怪物?”他“嗬嗬”地冷笑起来,眼中流露出怨恨和恐惧,“你这个非人类的怪物!明明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叔父是外交部长,却跑到这鬼地方当二等兵找枪子吃。你喝够了最上等的酒玩够了最漂亮的女人嫌活得腻味了吗?那也别拉上我们这些下等人去死!”
                    我被这些话震了一下。当初我跑来参军的时候,只是凭着一股冲动……和失恋的悲伤。但我并不后悔。我可以在军营里发挥自己的能力。我总觉得自己并不会死,尽管我也清楚自己只是血肉之躯,但我还是确信我会安然无恙——因为我还没当上内阁大臣,我还没解决我和佐助的问题。
                    参军以来,我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想过有的人是这么看待我的。
                    我也被对方语气里的刻薄激得笑了起来:“是啊,我什么都体验过了,我曾经的情人比你的美上十倍,就算我现在战死了遗憾也比你小得多。既然如此你回去吧,就当是回去汇报情况,我自己往前去接那支小队。”
                    对方的脸涨得通红,像被羞辱了一样,但他没有反驳。
                    我说:“等我执行这个任务回来我也不会告发你的。”他就松了一口气,连句告辞都没说就慌忙往回跑了。
                    我看向从刚才起一直没吭声的另一个人,这还是个长相稚嫩的十六七岁少年:“你要回去的话可以同他一起。”
                    他犹犹豫豫地往后看了一眼,又猝然转过脸来,双脚一磕立正:“我不会走的,我跟您去执行任务。——您在未来一定会是个将军的!”
                    “那就走吧。”我笑了一下,说。


                    33楼2013-03-02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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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见脚步声在楼下响起,中间顿了一下,然后往这里过来了……我转过身去,门在我面前被打开了。
                      我甚至能听见佐助猝不及防地吸冷气的声音,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
                      他站在门口,右手从门把上垂落下来,顿住脚步,好像一下子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该怎么走进来了。
                      心头隐约升起报复的快意。
                      我说:“晚上好。”
                      “晚上好。”他低声回答道。刚才倏然瞪大了注视我的那双清亮的黑眸,略略地垂了下去,我看到他的睫毛覆在眼睑之上。
                      一瞬间我模糊地在心里想,他要是总是这样柔顺的样子就好了。可那样的佐助,就不是佐助了吧?
                      片刻后他已重新抬起了眼,眼睛里沉静得像最幽深的湖泊。
                      “吉姆,”他略微侧头,朝门后叫了一声,“你去告诉德·珀蒂夫人,我家里来了贵客,让她不用等我去晚宴了。”不等回答他就转过脸,反手利落地关上了门,朝我走了过来。
                      “你的胳膊还能恢复原样,是吗?”他边走边语气冷静地问我,目光停在我垂挂着的左臂上。
                      “嗯。”
                      “因为你的伤势你有多久的假期,一个月,还是六周?”
                      “一个月。”
                      “一个月……你打算在第戎待多久?”
                      我深深地看着他,可他并没有看着我的眼睛,而是专注地凝视着我胸前的那枚小勋章。“一个月。”我说。
                      我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段对话结束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我面前。
                      呼吸可闻,一抬手就能触摸到。
                      我有三个月没见他了。我想,他一点也没有变化,仍然有着让我心动的魅力。
                      “我以为,”他终于把目光转回我脸上,“你的叔父会阻止你参军。”
                      “他不太高兴,但没有阻止。”
                      “他应该阻止你!”佐助的声音陡然抬高,一下子让我察觉出了他压抑着的怒火,“你不是你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吗?他怎能由着你不声不响地去送死!”他的黑眸熠熠发光,被怒意点亮。
                      “那绝不是送死,”我说,“我认为我做的是最光荣的事!就算你无法理解,我也……”
                      “你的梦想不是内阁大臣吗?你的家族难道还需要你去战场浴血拼杀,以赢得一枚轻飘飘的勋章?”他瞪着我,冷酷地说,“我当然理解,我当然理解那个“光荣”的意思。‘法兰西英雄’是个好称号,冠在你的名字前很让人钦羡。但是那么做的不该是你!假以时日你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政治家,而不是现在默默无闻地在战场上死掉!”
                      “我简直无法理解——”他一口气说下来,快得我来不及反驳,“你的叔父为什么竟不阻止你的犯蠢和任性!他明明还告诫我……”
                      他瞟了我一眼,突然截住了话头,不再说下去了。
                      我叹了口气,说:“我虽然不觉得这是蠢事,但我们还是别争论了。你看,我还有一个月的假期可以待在第戎,在那之前我想先解决一件事,解决完了咱们就吃晚饭。”
                      我笑着看了他一眼,我俊美的情人眼中还怒气未消:“我饿了。”
                      “什么事?”他问。
                      “我要向你求婚。”我说。


                      36楼2013-03-28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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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戒指,还有玫瑰,因为来得很急我还没有买,”我笑着说,“明天或者哪天有空的时候补一下好了。现在我需要借用一下你的纸和笔,我们来签一个契约吧——既然没法办正式手续的话。”
                        佐助有些迷惑地望着我。我知道我这么做很鲁莽,不过,这是我所想到的最直截了当的办法了。我只有一个月,我没有可以浪费在猜忌、试探和嫉妒上的时间了。
                        “……契约?”他问。
                        “没错,约定我们成为夫妻,在对方离世前对彼此尽忠。还有这条:我的资产可由你任意支配,在我死后,我的所有遗产全都归你所有,我想应该有六十万法郎的存款和不动产吧。没有问题的话,现在就写契约书吧?”
                        这些话我之前都考虑过了,我相信佐助不会拒绝。这会是他所选择的契约,足够供他竞选的资金,还有垂手可得的自由……
                        我询问地望向佐助,然而他听了这些话,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点头赞同。
                        “原来如此。”他表情冷淡地盯着我看了半晌,方才开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要用六十万法郎来收买一个情人,一个至少在这一个月里绝不背叛、任你索求的情人……”
                        “是妻子。”我说。
                        他看着我笑了:“你摸着自己的胸口想想,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佐助很少笑,笑的时候又经常是在嘲笑我的笨拙。但看到他现在的笑,我突然间明白了,以前他在嘲笑我的时候,那笑容其实也是温柔的。
                        而不像现在,除了冰冷外空无一物。
                        “鸣人,”他叫了我一声,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眼神空洞茫然,“我的竞选活动的确很需要这笔钱。不论是谁,愿意给我六十万法郎的话我都可以把他留在家里,他想住多久都行。”
                        “但是——”他定定地看向我,“你不行。鸣人,只有你不行!”他的眼神凝聚起来,恢复了灼灼神采,一瞬间——我几乎被他双眸中凌厉的光亮刺透了身体!
                        为什么?
                        为什么不答应我,为什么偏偏我不行?
                        他的话无异于一道惊雷,把我震在了那里。
                        “漩涡先生,请你离开这里。”佐助说。
                        我恍恍惚惚地站着,并不动身。佐助也没有坚持,而是带着那种让我心寒的笑意,一面转身向外走去一面说道:“我要赶紧去晚宴了,还得向德·珀蒂夫人道歉……在我回来之前请你离开。”
                        我不做声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的心里一片茫然。我不明白佐助是怎么想的,不明白他拒绝我的原因。我本以为我已经想到了最合适的面对他的办法,也是最简单直白的办法。从战场上下来之后我就意识到计较不可捉摸、虚无缥缈的爱情有多蠢,我需要他,想要得到他,可是并不需要他的爱情……得不到,也不需要。我并不认为自己在战场上会死,但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不死之身,我的时间不多了,也许就剩下这三十天而已,我不想在歧路上浪费时间。
                        迷迷茫茫中我听见了马车的声响,往窗外看去,佐助正往街上停着的马车走去。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是极其精致的燕尾服。
                        我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却并没叫出声来。
                        心里隐隐约约地有了一个答案,佐助为什么会拒绝我?
                        为什么会接受其他人,却偏偏不愿意接受我?
                        佐助他……很讨厌我,比任何其他人都要讨厌我吗?


                        37楼2013-03-28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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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敌?怎么回事?”
                          这跟我想象的不一样,佐助在第戎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他才到这里四个月,就有了拿刀捅向他的宿敌!在巴黎的时候,他明明在社交场上得心应手,豪华客厅的壁炉边、杯盏交错的宴会厅,都是他的领地。就算我一点都不愿意他在别人面前绽放光芒,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看来你并不了解情况,鸣人。”我爱罗说。
                          他看了德·珀蒂夫人一眼,我们两个都朝她点了点头,一起走出去了,穿过走廊站到楼梯口。
                          “谢谢你照看他把他送回来——刚才忘记说。”我对我爱罗说。
                          “不用谢,因为他是你的朋友,鸣人。”我爱罗说,“不过,你似乎对他的有些事情不太清楚,在勃艮第的确有一些势力支持宇智波佐助,但他还有更多的敌人……他处在危险之中。”
                          “为什么?”
                          我不相信,目标是地区议员,为了这个目标一直坚定地行动的他,怎会树立如此之多的敌人?
                          我爱罗一定也看出了我的难以置信,摇了摇头说:“这并不能全怪他。你很早就到巴黎去了,所以你大概不知道,宇智波家是从一个在第戎烜赫一时的家族败落下去的,当年佐助的父亲涉及了一桩受贿丑闻,他的哥哥又在打猎时坠马而死……我不能说当年发生的事有疑点,但佐助恐怕是这么想的。所有人都在说他是为了复仇回来的,他在当上议员之后一定会重新调查他父亲的丑闻,并对当年同他的家族敌对的人造成阻碍。”
                          这些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真是回来复仇的吗?这就是他所说的,只存在于勃艮第的梦想吗?
                          我好像隐约看到了冰山一角,在他安静的微笑之下潜藏的,悲伤、决绝而激烈的东西……是啊,如果他父亲的丑闻和他哥哥的死真的有内幕的话,他恐怕在跟极其强大的势力战斗着。
                          他处于危险之中。
                          我想起了我曾经哭着签上名的那几封介绍信。说没有怨恨过是不可能的,但现在,我已经一点都不怨恨了。如果这些信能起到一点庇佑的作用,让他在第戎可以稍微安全些的话,我愿意这么做。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游轮事故去世了,我被叔父接到了巴黎,之后很久才回家乡勃艮第一趟。我的家族在勃艮第的影响力已经不如以往了,否则,大概都不会有人敢用刀子指向佐助……
                          我是他的保护人。无论如何,我必须清楚地宣告这一点。
                          ——就算佐助并不领情。
                          一瞬间我的心里涌过许多念头,但我并不想说出来。我穿过我爱罗的肩膀,望向紧闭着一扇扇房门的走廊,突然心里一动,说:“宇智波家,我好像想起来了。小时候我的确到他家玩过……那里有个漂亮的庭院。”
                          原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很久以前,这很奇妙。我对幼年的佐助并没有太深的印象了,只记得是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只顾着自己玩不搭理我的家伙。说不定佐助比我更早地想起了这一点。
                          毕竟,他知道我是从勃艮第的家族来的。
                          “对了,宇智波家的旧宅,现在怎么样了啊?”我问我爱罗。
                          “被卖掉,换了户主,我想大概是这样。”
                          “真可惜。”我说。我心里想,佐助会夺回那座宅邸的吧?会有那么一天的。他是个能干又坚定的人,我一直都是相信他的。
                          在此之前,我要为他做到我能做到的事。
                          就算我得不到他的爱情,甚至被他所讨厌……因为我没法不爱他,也来不及再去爱别人了,这就是我“做一件事就要做到底”的脾气啊。


                          41楼2013-03-28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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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门在我面前打开了,是吉姆为我开的门。
                            “请给我准备个房间,我马上要休息一下。”我边走进门边说。
                            “是,先生。”
                            我先去二楼的书房里坐了一会儿,稍后吉姆就来通报我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我点点头,跟着他来到那个房间——还是之前我和我爱罗待过的那一间。经过走廊的时候我让吉姆把佐助的卧房指给我看,原来就同客房是一墙之隔。房门依然紧闭着,据说护士还在里面照看他。我有点失望,至少在睡觉之前我想悄悄溜进去看他一眼的。
                            吉姆把我领进客房,告辞出去了,顺手带上了房门。我到窗边拉上了窗帘,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晦暗起来。我在黑暗里走了两步,撞上了一把椅子,就顺势坐了下来。
                            明明很困乏,却还不想躺下睡觉。
                            我坐在那把椅子上,面朝着房门。我并不惧怕黑暗,只怕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会被我吓一大跳。我微微笑了一下,自己也觉得像藏在暗夜中的野兽。
                            从早上知道佐助被刺伤的那刻起,我的身上就燃起了炽热的火焰——在我的体表烈烈升腾,狂怒恣意,虽然看不见形状,却高热得能吞噬一切。而现在,在这一屋子的黑暗中,那簇火焰忽然从我体表退回去了,潜藏到了体内的深处,以蓝黑色的焰沉默地、幽暗地燃烧。
                            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决斗我定在了明天。我不打算杀人只打算给对方教训,我也清楚,自己也可能会死。不论胜或死,都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只要静待明天来临就够了。
                            如果一墙之隔的佐助知道这件事的话,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我是怀着绝望在昨晚离开这里的,一直到了刚才,我都心如死灰,简直不愿承认佐助有哪怕一点点是真心喜欢我的。可我在安顿好了决斗以后,已经冷静下来了,我想,我承认,佐助的确温柔地对待过我。“你疯了!为什么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他在知道了我决斗的事以后,大概最有可能这样回应我。他会狠狠地责骂我,脸色焦急——我其实也能感受到的,他会为我担忧。他把我当成朋友,当成需要他担心和照顾的人……但是,并不是爱人。他并不愿意和我结婚。
                            而我和他交往的前提并不是想做朋友,而是恋人——既然他不愿意遵从这个前提,我也可以不顾他怎么想,任性地做自己决定的事!
                            是啊,我去决斗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刺伤他的人,也是在利用我自己报复他。我并不是去寻死的,可若有万一我死了,他也许会为我愧疚、伤心一会儿。
                            我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睡意又渐渐弥漫上来了。在我起身脱下衣服去睡觉前,我的脑海中又掠过这样一个片段——
                            那是几个月前,我在他巴黎的家中书房里,脑袋枕在他的腿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佐助在挑灯给我修改一份演说文稿。
                            他一边修改一边喃喃自语,大概以为我已经睡着了听不见。我也不揭穿他,故意一动不动地侧躺着,竖起耳朵听他到底说些什么。
                            “应该尽快进行淡判……淡判,哈……又是拼写错误,这个大白痴……”
                            我躺在他腿上,能感觉到他手臂的动作,应该是帮我划掉又重写一遍了那个单词。
                            片刻后他又嗤笑了一声:“观点不错,可是这一段里有个明显的漏洞……怎么补上才对……”
                            ……
                            我偷听了半天,虽然被他叫成笨蛋白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生气不起来。
                            与之相反,我的心里痒酥酥地温暖,好像小泡沫一个个在心里破灭了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佐助放下笔,似乎是写累了活动一下手腕,轻呼一口气——我听见他用低柔的声音喃喃对自己说:“不是我帮忙的话,你要怎么办啊……”
                            不是我帮忙的话,你要怎么办啊……
                            时至今日,我想起这句话,眼睛依然潮湿了。
                            他的确是在关心我的,虽然不是以我希望的形式。他也说对了,没有他的话,我并不会死,可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生活了。
                            我这一生只喜欢过两个人,小樱和佐助,两个都是我珍贵的回忆。
                            小樱是初恋,佐助是我挚爱的、最重要的人。小樱代表的是我懵懂青涩、浑浑噩噩的少年时代。而没有了佐助,我就不再是我自己,不再是漩涡鸣人了。


                            43楼2013-04-05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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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让人迷惑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爬起来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朝外看了一眼。暮色正笼罩着下面的花园。
                              我穿起衣服,溜到走廊上。
                              我的运气不错,佐助的卧室门虚掩着,我朝里看了看里面没有旁人。
                              我放轻脚步走到他床边,这还是他受伤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他。他的脸色苍白,呼吸沉重——看上去竟然有点陌生。
                              我曾将他当做一个目标、一个追逐的幻影——因为他在事务和社交上都比我自如得多。那时我还是个不知所措的新人,刚开始在叔父手下做事,对社交也很笨拙。
                              在他毫不留恋地离开我之时,失去了追逐对象的我学会了独当一面。
                              而在我看到他虚弱无力的模样时,我又成长了一点。没有哪个时候我比此刻更能感受到肩上的份量——明天的决斗承载的是我和他两个人的荣耀。现在,该是我站在他前面,保护他的时候了。
                              我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听到他在昏迷中模模糊糊地说“水”,就用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倒了一些水,喂他喝了下去。
                              喝完水他也安静了,我弯腰吻了一下他,然后回过头去。走廊上似乎有人过来了。
                              “这位先生……”护士模样的女人站在门口,好像有点尴尬和为难地轻声叫道。她的手上端着毛巾和一盆热水。
                              我朝她笑笑,穿过她走出门去了。
                              吉姆正在准备晚饭,我在下楼梯的时候闻见了烤鱼的香味。于是我出门散了个步,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晚餐。吉姆把一些面包咖啡和熏肉装到小托盘里,送到楼上给护士吃。
                              等我吃完这顿饭吉姆才回来,他把一张纸条递给了我。
                              “主人醒了。”他说,脸上是高兴的神色。
                              听闻这个消息,我当然也很欣慰,可又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来。那张纸条是谁写的,写的是什么,我也不想在别人面前查看确认。
                              我把纸条顺手塞进口袋里:“是‘他’写的?”
                              “是的,主人刚才写的,让我带给你。”
                              “谢了。”我点点头。
                              我不知道佐助想让我什么时候看这纸条,如果我不看会怎么样?
                              不用想也知道,他应该已经得知了明天的决斗,在纸条里对我的任性冒失大加责备吧?我知道这责备里并非没有关心,但到了现在,我不需要了。
                              这张纸条搁在我的衣袋里,一直到晚上睡觉前——
                              我到底把它掏出来看了。我到底还是想知道,在有可能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晚,佐助要对我说什么。
                              纸条上的字迹很潦草,但还能看出是佐助的笔迹。
                              我迅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又回过头来慢慢地看了一遍。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这又的确是事实。
                              我是在做梦吗?我问自己。可我心里已经相信了。
                              “请你赢得明天的决斗,完好无损地回来。请务必珍重你自己,如果你不在意的话,我在意。我爱你。”


                              44楼2013-04-21 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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