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诨名叫大宝,熟悉我的人都这么称呼我。不过,我这名儿可和大宝SOD蜜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其实特不爱用那玩意儿,受不了那股子香气。我受不了的气味有很多,譬如香烟味,油漆味,狗的味道,雨衣上带的那股橡胶味儿,还有酒足饭饱后,身上带的饭菜味道。
“你老嫌这味儿那味儿的,也没看你身上有多好闻呐。”我奶奶常常这样说我。而我总嬉皮笑脸地回一句:“奶奶,您不知道啊,嫌弃别人和被别人嫌弃,是俺大宝的专长啊。”
我今年二十来岁,在别人眼里正是大好年华,应是好好创造一番的时候。然而,本人虽然曾经是个有志青年,但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个死宅。要问我为啥成了这样,嗨,那真是个冗长而又无趣的故事。
好在这篇文章讲得不是我的生活,这是关于我奶奶的故事,当然有时也会有我爷爷、七大姑八大姨或者不知从哪儿来的路人甲乙的客串,偶尔可能会有我。
我奶奶是个瘦如干儿的小老太太,不过说起话来嗓门极大。我爷爷常常对她说,好好说话,别吵吵。他总担心邻居听见了,会以为我家在吵架。我奶奶说她这是耳背,所以说起话来不自觉地音就抬高了。除了嗓门大,我奶奶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极爱唠叨。有事没事唠叨两句,且她记性还奇好,从前发生过的事儿,不带忘的。闲暇时光里有个爱好,就是喜欢跟我们讲她以前的事。所以,我要讲的这些个故事,都是从她老人家那儿听来的。
我奶奶是河南人,嫁给我爷爷后移居到了黑龙江,后来又来到了南方生活。不过她至今还操着一口地地道道的河南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乡音无改鬓毛衰”,这说的就是我奶奶吧。
她至今还记得自己故乡的样子,常常念叨着。“那地儿叫枣庄。”她跟我提起村庄的村名。而接下来要讲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枣庄。
那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村里种枣树,有一大批枣林,因而取名为枣庄。村民们都是些老老实实的人,没什么钱,每天指望那一亩二分地和自己种下的几颗枣树糊口。“那时候能吃上不掺野菜的苞米面窝头就是有钱人家了。”奶奶这样跟我说。苞米面是用玉米磨成的面粉,用它蒸出来的干粮很粗糙。在今天苞米面已经成为了一种受欢迎的健康粗粮,在超市里被贴上高于白面的价格。不过当年由于买不起白面,普通人家只能吃苞米面,有时收成不好,面不够吃的,就只能掺点野菜进去蒸窝头,好填饱肚子。
而要是生了病,一般也是不请大夫的。一来是付不起买药的钱,二来当时人们还是比较信鬼神,得了病爱请“跳大神儿的”来看。
“什么是‘跳大神儿的’啊?”我问奶奶。
我奶奶在床上坐着,两条干瘦的腿打坐似的盘着,慢悠悠地跟我说起“跳大神儿的”的来历。从她断断续续的讲诉中,我总结了一下,这“跳大神的”,就是靠给人看病来维生的一类人。只不过普通的大夫给人看病,靠的是医术。“跳大神的”给人看病,靠的是所谓的“仙术”。“他们都说有神仙附在自己身上。”我奶奶撇了撇嘴,“不过我看都是他们编出来骗人的。”
我小吃了一惊,心中暗想,看不出来啊,奶奶您还是个无神论者。但随后她说道:“附他们身上的啊,压根不是神仙,我看啊,都是些蛇精、黄皮子精。这些‘跳大神的’一来给人看病,就瞎跳瞎唱,嘴里还嘀嘀咕咕的,整的神神叨叨的,到了儿也没给人看好病。”
原来如此,奶奶啊,您鄙视的不是迷信,而是鄙视他们迷信得不是地方啊,我在心中默默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