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喜欢张国荣,朋友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吃惊地瞪大眼睛,然后不作声。做朋友的,最大的好处就是他尊重你的选择,即使不理解。平时他们从不在我面前说张国荣的任何坏话,我知道他们因为尊重我而尊重他,有这样的朋友我感到很欣慰。只是,他们会选择在我心情特好的时候问一句“你怎么会喜欢他?”我常常被问得一愣,是的,连我自己都说不清。
从小就是乖学生,哪里知道几个明星,就连有意识地听流行歌曲看电影都是进入大学之后的事了。在他去世之前,严格来说,我根本不是他的fans.我不知道他的歌唱得很好,我不知道他的年纪,我也从不看娱乐新闻,不知道他开惊世骇俗的演唱会,更不知道他为世俗不容的爱情。唯一的资本是我看了他大部分电影。
在我的印象中张国荣是来在香港的一个独特的演员。知道他也演贺岁片、商业片,但我始终觉得像他这样的好演员应该只演艺术片,否则就太可惜了。记得大一时,《星月童话》上映,我看到电影海报却不太高兴,心想他怎么还来演商业片?那时我几乎忘了他是生活在香港这个商业大都市的演员。更可笑的是我从来就没想过他的年纪,仿佛从来就这么年轻。所以我一直都没弄清楚他的电影那部先拍的,那部是后来拍的。也非常喜欢他的贺岁片,喜欢他那种喜剧表演方式。他不像周星驰,拿自己也拿别人开涮,这种方式往往博得众人大笑,但与我,看到的却是小人物的深深无奈和悲哀,所以看周星驰的片子实际上只会让我更难受。我喜欢他的喜剧表演方式,仿佛几个好朋友在一起聊天,时不时插入几个笑话、趣事,整个氛围是温馨的、暖暖的,发至内心的轻松愉快。在听他去世的那一刹那,我的脑中立即浮现出在刚刚过去的那个春节我看的几部他的贺岁片。那是我第一个没能在家度过、最冷的一个春节,整个节日,唯一温暖我的就是凤凰电影台播放的他的贺岁片。
他的歌一如他的电影,有种温暖人心的力量。借用moodstation的话来说,“我听他的歌曲一般是在深夜。白日里明晃晃的光线,不免受些委屈,有些刺伤,夜里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于是戴上耳机听他的歌曲。没有看破人世的难解,没有众人皆醉的清醒,没有声嘶力竭的狂躁,有的是俗世的无常,俗人的是非,俗子的情仇。是那种平淡过日子的,一生一世的长久,是人世间真真切切的亲身经历的悲欢。渐渐的心里生出一些平和,安稳入睡了。
他的嗓音不是可乐,夏天运动后一仰脖子灌进胃里透心凉,而是冬天里小火炉上细火煨着的热汤,热气慢吞吞上升,但是看看那热气,心底会升起一点热流,聊以取暖。 有一种使人安心过日子、投入去相爱的力量。一生一世的安稳。”
可是谁能想象得出这个用他的电影、用他的歌声温暖了无数颗冰冷的心的人却被抑郁症折磨了二十多年。在他去世后第二天深夜,我和几个朋友到一家小饭馆吃饭,听到邻座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在那里大声说“你说,这人什么都不缺,怎么还要寻死?”
他真的什么都不缺吗?从旁人的眼光看去,的确如此,数亿身家,一份得来不易的爱情,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还有一副绝世容颜。
可他偏偏还有一颗敏感而善良真诚的心。这个世界,善良真诚的人本来就不易生存。未经世事的人,大多是善良真诚的。然而一旦踏入社会,却发现所谓的善良真诚非但毫无用处,反而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于是大多数的人变得世故。
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他偏偏不愿意“降格以求”。他说“世上往往雪中送炭的人少,锦上添花的人多”。他也说他这一生是“待人以诚,人反以辱”。天知道他这一生付出过多少真心,又有多少次被人们不屑冷漠甚至恶毒的目光敲碎。我们只知道他有多珍惜那些对他好的人。从小没有父母关爱,只有佣人六姐照顾他。他视六姐为母亲,陪她看戏,为她养老送终,六姐去世时,他说那是他一生中最伤心的时候。他与唐生识于微时,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唐生拿出自己所有的薪水帮他渡过难关,以至于后来好几个月只能吃最便宜的盒饭。这件事被他记了一辈子,一再提起。韩信“千金一饭”,他却用一生来报答。是的,他是那样一个心存感激的人。末了,最后还是满纸感激之语。除了“呢一年来很辛苦,实在不能忍受”透露了他为疾病折磨之苦外,他只不解地问了一句“我一生未作错事,为何会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