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胜贤第一次跟博士说想长大,那个时候博士已经在操作室窝了一个星期,不眠不休以至精神生理各方面都处於崩溃状态。他一边应付崔胜贤小脑袋瓜提出的各种理由:吃饭比较快过马路可以保护博士之类的;一边又要专注在电路板上,突然恍神被手里高温的电子融锡枪烫到指尖。
博士惨叫一声,丢下工具冲进洗手间,崔胜贤还愣愣站在原地,直到博士抱著湿毛巾捏住他的耳朵把他拎上楼。
於是连接著地下室的楼梯间门口贴了一张纸:禁止崔胜贤进入。
崔胜贤生气了,以至於他好几天拒绝被博士抱著睡午觉(博士的脸好像怨妇)。
不过他自己也乐的清闲。明明电量充足又要被迫躺著好几个小时,听到窗户外面有猫咪窸窣的声音都好想要出去玩,博士的手又压著他不能动弹。
现在崔胜贤可以光明正大抱著小动物玩耍,可是博士都窝在实验室里。
博士都不理我。崔胜贤趴在阳台发呆,午后凉风把他栗色的短发吹起,脸颊感觉的到太阳暖烘烘的温度。最近博士好少上楼,如果出现也只是随便拿个面包果腹,和崔胜贤擦身而过都不说话(虽然他明了这是博士很认真思考的表现但还是受伤了),没人煮饭了厨房灯好久没有打开,客厅不再传来吵杂的棒球转播声。
他曾经偷偷穿越警戒线看博士在干麻,透过门的隙缝有机器运作的声音,穿著白袍的男人很认真的在工作著,左手食指上贴了创可贴,崔胜贤不敢接近。深夜地下室会传来声音,男孩用棉被蒙住自己的头,缩成一团肉球,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个摆放在地下室工作台上的崭新模具。
博士才不会不要他
就算他很坏
应该不会吧
没有过多的活动量崔胜贤不需要每天充电,他太无聊只好躲到博士的卧室玩,躺在充满味道的棉被里看故事书是幸福的,或是一动也不动坐在书柜前面描绘出整个房间的样子。他以前好害怕进来,可能是因为冲突的墙壁底色或是张牙舞爪的画,后来博士把他塞进床里他们在黑暗之中拥抱彼此,博士说你看一点也不可怕而且我会陪著你。
崔胜贤整理完客厅,又倒掉吸尘器里面的垃圾,撕一张月历纸折成四不像的猫咪,他沉默一会儿决定不丢掉了,用奇异笔画出笑脸,把猫咪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希望博士不会忙的太晚。
他回到博士的房间,爬上床抱住被子的一角,男孩只占了大床很小的空间。
大概是过了午夜,崔胜贤听到脚步声然后身边传来碰的重物倒下声,他滚下床来不及反应,好奇的抬头发现是博士。博士发出呼吸和打鼾声,头发没有整理都乱翘著,大字趴睡像死人一样碰到床马上就陷入昏迷,连白袍都还没脱。崔胜贤戳戳他的手臂没有反应,他小心翼翼的为博士盖好棉被,穿上拖鞋走出房间。
操作室的门半掩著,博士虽然有钥匙但是根本懒的上锁,崔胜贤被乱七八糟的景象吓的不轻,绕过满地零件把桌上的草稿图拿起来看,那些英文字和专有名词他都能理解不过博士的美术天份实在令人担忧。没关系反正只剩下电路板还没有完成,跟著博士看那麼久他大概能理解操作方法了。
博士闻到烧焦味冲进来的时候崔胜贤手足无措的看著他(男孩发誓自己真的出於想帮忙的心),但是不知道为什麼就是弄不好,电路板上的锡融化成一团,大概是没救了,博士抢过他手里的融锡枪,崔胜贤想跑开但是被抓住,自己的双手被拉扯这下藏也藏不住。
他的手掌一大半被融锡枪融化了,露出金属色的内里,比较严重的部位看的见里面的电路。
崔胜贤站在客厅看博士好像神经病对著他骂,骂什麼他也听不太懂,只是觉得难过,博士变成了他不认识的人。
「崔胜贤你齤他妈有听我讲话吗」
男孩终於肯抬头,睫毛在日光灯下搧出小小的阴影。
「如果博士让我变成大人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他瞧见博士苍白的手紧握露出青筋,他明明应该感到难过可是当想起博士说他是废物,就一点愧疚也没有。崔胜贤心里的小机器说不要理他不要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