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戏
描黛眉。点绛唇。系华袍。一双细长丹凤眼光华流转,眼角是潋滟的红。
云鬓水袖,是那贵妃装扮,轻盈华美得不可方物。笙箫和鸣,一折贵妃醉酒,不是二月红最拿手的,却无疑是最叫座的。
只是上了台,竟是异国语言的嬉笑。
二月红甩开了袖子,张启山闭了眼。
【张启山 ——你疯了——你疯了啊——】
堂本武少佐抿了茶,弯了眉眼,带着点年轻天真的稚气,也带了点逼人的锋利。此时的他全身都散发出一种满足的愉悦感,有一点懒洋洋的味道。指尖把玩着精致的香囊。蓝底紫穗,缀了金线和猫眼,是极精致的女红。
二月红踮脚拧腰,却非要唱冰岛海伦初转腾的架势。台下锣鼓犹犹豫豫地停下。
鼻尖萦绕着辛辣厚重的茱萸香。戏院外满城尽带黄金甲。
重阳节近多风雨。
谁都听得出二月红唱的绝非那折以流畅华美著称的贵妃醉酒,而是一支短曲。声声哀怨缠绵,冷清寂寥得紧。身着华衣的贵妃唱这调子却并不突兀,凄凉、动人。
台下是令堂本都吃惊的寂静。
“题红叶清流御沟,赏黄花人醉歌楼。”
温凉的嗓。眉梢眼角挑得悠远。花腔婉婉。时间随调子缓慢流淌,连呼吸都不免放得轻软绵长。
“天长——雁影稀——”
难以想象这样清亮的嗓音也曾有过那泣血一般的嘶吼。
【大佛爷,你明明可以救的,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张启山自己都难以理解,自己的心肠究竟冷硬到何种地步,才能在素常骄傲的男子跪下哭泣祈求的那一刻忍住伸出双手的冲动,才能在他愁眉霜鬓之际坚持要他赔笑醉唱。
“——月落——山容瘦——”
始终不过是他逼他,伤得那华衣下鲜血淋漓,却仍要他笑唱牡丹花下华清池旁。
【这个世界,能让我牺牲性命来保护,只能是她一人。什么国家,什么民族,如果没有她,于我有何意义?】
没了心心念念的人,他早已心死。此时的妥协也不过是因为心灰意懒。他又不愿叫戏错了情,干脆唱这一曲悲秋,不管他事。
张启山,哈,他张启山能拿他如何?他既上了台,便是张启山欠了他。
“冷清清暮秋时候——”
水袖浮动,脚步略紧,转身,音调兀地拔高。随意而又规整的舞蹈,行云流水的舒展,美得人心悸。
“衰柳寒蝉,一、片、愁。”
没有锣鼓,停顿也干净利落略带铿锵。收声紧,字音弹跳不绵。几个顿音足见功底,如同珠玉落盘。
“谁肯教——”
调子反常地渐趋平缓,情境却更是凄悲。水袖前送,腰肢倾斜成常人所不能及的优美角度,垂眸。
“——白衣,送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