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温度好像忽然下降了,冷得会有冰渣从空气里凝结出来。楚子航微微打了个寒噤。他当然知道校长说的是什么,“爆血”,在他翻阅的那些古老的羊皮卷里关于这种技巧也只有只言片语的说明。这是禁忌的术,燃烧生命来换取力量。
昂热很少提起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他口才卓绝,却不知该如何向学生们讲述,那段混血种肮脏得叫人作呕的历史。
被献给龙类的女人,只是承装胚胎的容器,在孩子出生前就已经死去。温顺的孩子留下来继续混血,危险的物品则被毁掉,银色的笼子里沾着母亲和孩子的血泪。龙类是混血种的敌人,然而抵御不住力量诱惑的人,则会在超越临界血限的那一刻变成死侍——龙的仆人。贪婪是住在人心里的鬼,它曾让龙活了下来,也会让人——变成龙。
楚子航是个不错的学生,聪明、刻苦、血统强大,这样的孩子应该成长为强大的战士,去完成他们代代传承的使命。昂热不想看到他沦为力量的奴仆,更不愿意有一天亲手为他送葬。
楚子航一个人坐在病床上默默的看着那只梨。他早就知道瞒不过校长,一旦“爆血”,言灵之力和领域范围都会急剧提升,血统被精炼,无法逆转。
他只是没想到,关于赋予他们力量的那另一半血统,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历史的真相往往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不是因为其中隐藏了什么瑰丽的秘密,而是因为太过残酷。残酷到难以承受,连看一眼,都唯恐被其中的血腥和污秽沾染。
“爆血”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和禁忌,这是一条不归路,不过他本也没打算回头。他宁愿像个男人一样,在敌人或同伴的手中死去,也不允许自己再独自逃离。真相并没有让他恐惧,相反,他现在感到一种难言的平静,在那个雨夜之后这种平静就再也没有属于过他。他只是在想,校长在低头削梨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门口一闪而过的金色发丝。那个人不应该在波涛菲诺享受他的阳光、海滩和美酒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铺天盖地的雨打在小教堂的钟楼上,钟在风里轰响。
“真像是在送葬啊。”恺撒端着一杯酒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被雨帘模糊的世界。
他接到一些消息,关于楚子航的,关于楚子航的消息都很重要,更何况这次校董会也参与其中。无论是学生会留校的干部,还是加图索家负责情报的下属,都应该具有超人的才能,恺撒对这一点深信不疑,所以他提前结束了波涛菲诺的假期。他是回来帮忙的,虽然把帮忙换成捣乱会更符合常规一点,毕竟他们是敌人,这点人尽皆知。但作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不应该拘泥于常规,不是吗?
一想到在Splendid酒店的会议室里,他当着那些尊贵的校董的面说出“我拒绝”的时候,他亲爱的叔叔那难以言说的脸色。就让他由衷的期待,下次相会的时候那些人又能给他带来什么新的乐子。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下午的时候在校园里闲逛,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楚子航病房门口。校医院安静的诡异,恺撒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似乎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呢,他站在阴影里无声的微笑,即使不用镰鼬也远超常人的耳力,让他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默默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在昂热发现之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作为加图索家的少主,他有资格也有责任知道比平常人更多的东西,那些所谓的血统的秘密,对他而言不过是早已读厌的床头故事。肮脏的东西隐藏在光鲜的外表下,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存在着。混血种的身体里有一半龙族的血统,我们其实和龙族一样不堪。
弗罗斯特以为,杀了神以后他们就能成为新的神,校董会大概已经商讨好了,新世界的权利分配。至于昂热,只不过是个一直穿着黑衣,袖子里藏着折刀的送葬者,仇恨已经快把他烧的失去理智了。可是他们都已经是老得快要进棺材的家伙了,新世界应该是属于年轻人的。
楚子航那种单纯的杀胚还不懂,混血种之间的战争远比屠龙更加残酷。那就教会你吧,可要做个配得上我的……对手啊!
窗外的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恺撒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