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问：“去哪儿？”
“……X大附院。”
病房门口毫无悬念杵着荀攸，眼底一片乌青，眼睛里全是血丝，正直愣愣盯着地面发呆，郭嘉喊了他好几遍才反应过来。他勉强笑笑，“是奉孝啊。”
郭嘉朝屋里努努嘴，“人好点没？”
荀攸摇头，“不吃也不喝。不打安定就连睡也不能睡。”
“这哪受得了。现在呢？”
“昨晚噩梦闹到早晨。这会儿刚躺下。”
“你歇会去吧。这么熬着怎么行，你们家也没人来跟你换班？”
荀攸笑容苦涩得能滴出黄连提取液，“饶是我还是被你们老板一个电话从大洋彼岸揪回来的，下了飞机直接奔这。小叔以前什么样你知道，根本不能沾人。家庭聚会总闹僵，一成年马上从家里搬出来了，十几年除了春节就没有回去的时候。到现在我们家就我知道他出事了。也就小叔那个学生陈群来过两趟，可他那个心神不宁的样子砸了杯子掉了碗的我看着也郁闷，就打发他回去了。”
许是跟着荀彧一块熬太久了，荀攸连着说完一串话就有点缺氧，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看的郭嘉心惊肉跳赶紧一把扶住，拦下护士连拖带拽把荀攸拉下去挂水补眠。荀攸还不忘有气无力地把郭嘉踢出去，“小叔那缺不了人，你快去替我看着……”
果不其然郭嘉手刚放在门把上，就听里面一声凄厉尖叫，冲进去一看，荀彧已从病床上弹坐起来，正颤抖着左手扯掉了右手背上的输液管，血珠一串串滚下来，跳下床还摔了一跤，挣扎爬起来就往玻璃窗上撞。
郭嘉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挡在窗户前面挨了荀彧一冲，铁窗棂深深刻进后背皮肉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两手握住荀彧肩膀死死拦住。
“师兄！醒醒！”
荀彧抬脸，似乎是看着他，又似乎是透过他看到别的，眼神空洞。不过几天而已，人已经憔悴脱了形，肩骨在手里坚硬硌手。趁着他安静这片刻，郭嘉一边盯着他，一边伸手去按墙上的铃。
荀彧这会儿总算回过神来，望了郭嘉两秒，环视一圈四周，面无表情眨了眨眼，只抬臂用手背将郭嘉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打开，转身回到床上坐着看天花板，一时沉默。
郭嘉松了口气扯过凳子坐下，试探性喊他。
“文若。”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音。
“日子总得过。你别太自责了。”
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安慰太苍白。
纵然荀彧是师兄弟里临床实践经验最丰富的一个，袁方才是他正正经经的第一个病人。战战兢兢诊断开药，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患者旧疾发作死在自己面前。
先不说进行时的死亡对人的影响，对于医者之心，这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荀彧却开口：“显谋的葬礼什么时候？”
“……明天。”
他点点头，“知道了。”
“文若。你这样的身体状况根本……老头没儿子，就我们四个学生连着家里那只猫当儿子养。你要是有点什么……”
“你放心我死不了。”荀彧打断他，转过脸来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冰冷锐利得让他觉得害怕，“我还没那个脸下去见显谋。”
郭嘉张了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贾诩出现在门口，一手拎着果篮，一手抱着郭嘉的羊毛大衣。
郭嘉的脸瞬间就黑了。
行啊，贾老三，追到这来了，阴魂不散啊。
贾诩却先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跟荀彧打招呼。
“文若。好点没？”
荀彧扫了他一眼，“对你的毕业素材真上心啊。”
贾诩被一句话噎住，干笑两声，“行，看来没事，还会开玩笑呢。”说着把手中大衣丢给郭嘉，“外套都不带，冻死你活该。”
郭嘉抱着衣服沉着脸不吭声。荀彧何等情商，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没心情看你们吵架。”
郭嘉犹豫了一下。荀彧淡淡道：“干嘛，奉孝你是认死了我今天会死在这？”
于是又噎死一个。
贾诩乐了，拉住郭嘉手臂给他拖走，“走了走了，不打扰二师兄休息。”
出了住院区走到停车场，郭嘉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打你手机打不通，就估计你是来医院了。”贾诩找着自己的车，贴心给他开了副驾驶车门，比个请的手势，“走吧，送你回宿舍。”
车上郭嘉还是没忍住开口，“文若那个样子，我看着都糟心。”
原本多干净整齐仪表堂堂一个人，偶尔给本科生代课，往讲台上一站不怒自威，台下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第一节课就收获脑残粉大三学生陈群，只差没有跪在地上让荀彧收他为关门弟子。
医者不医己。学心理的人，神经大多很强悍，一般也没什么能动摇他们。可一旦有事就是大事，就好像健康的人一场肺炎都可能致死，药罐子却能活到百八十岁。
譬如袁方，譬如荀彧。
沉默好半天，在郭嘉宿舍楼底下停了车，贾诩才说：“他是荀彧。凭这一点他也不会有事。倒是你，郭奉孝，什么时候回来开始疗程？……奉孝？”
睡着了。
贾诩摇头笑了，忽然觉得不对，伸手一探人额头，果然发了低烧。
郭奉孝除了以天才之名闻名全系，其抵抗力之差也是颇广为传颂的。
……
“不吃。”郭嘉脸颊泛着潮红，哼哼唧唧叼着体温计窝在被子里，“一天就好。吃什么药。”
“你吃不吃？”贾诩掌心托着药片看着他笑，“你不吃我可上嘴喂啊？”
郭奉孝死乌鸦嘴硬，“你喂啊？喂啊？怕你？我……”
声音消匿在温热的唇齿间。退烧药外层薄膜化了，散出淡淡的苦味。舌尖灵巧一推，药就这么顺着嗓子眼滑下去。
贾诩微微撤开两分，“奉孝……”
低声细语。似是最温柔的情话。
“我……”
“啪。”
回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巴掌。
虽然不重，却是扇在脸上，如同直接打在心上。
他从未见过郭嘉这样的神色。与他平常闹脾气吃瘪黑脸不说话截然不同。那感觉完全是被冰封在另一个世界一样，身体微微颤抖。
“滚。”
“奉孝……”
他试图缓解气氛，郭嘉直接从桌上抄起一个玻璃杯往地上一砸，玻璃渣飞了一地；他动作太急，低头咳了数声，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
“滚。”
从郭嘉宿舍出来天色已经暗了，小风悠悠饶是贾诩也觉得有点冷，刚把手揣进口袋，手机就震了起来。
“喂，老板，你找我？”
“贾三儿！”水镜教授嗓门中气十足，“你实践进展怎么样啊！”
“报告长官，目标不配合。”贾诩挠挠脑门，“请求技术支援。”
“臭小子，真不长脸，想当年我老人家拿下你师母……”
“老板您先等会，我先问您个事。”
“啥？”
“……杜拉案例。[注1]”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
“行啊，不愧是贾三儿。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贾诩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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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转天，袁方火葬。
贾诩整理了一下胸前的纸花，远远看见一套黑西装的郭嘉。他感冒似乎还没好，鼻子一吸一吸，却好像忘记了昨天的事一样，看见贾诩还主动打了招呼。
他刚要开口，荀彧已经到了。气色比昨天见时好些，却还是虚弱，身边荀攸寸步不离跟着，眉梢眼角尽染悲痛，住院不到一礼拜，仿佛老去十岁，朝两个人微点一点头，一起走了进去。
郭嘉好些年没见袁绍。遭遇老来丧子之痛，这位退伍军官依旧站的笔挺，臂上黑纱红花，负手立在大堂中央，脸上皱纹如沟壑横亘，然而一身傲气终是不能被岁月洗去；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踱着方步朝他们走来。
“你们是显谋的同学吧。”
三个人点头，喊了声伯父节哀。袁绍闭一闭眼睛，唇角抿了一抿，目光移到荀彧身上。“你就是文若吧。显谋曾经提起过你。”
荀彧微微一颤，“……是。”
他忽然深深跪了下去。
“令郎之事，皆是荀彧学术不精，才致今日……”
他忽然哽咽，再说不出话来。
郭嘉贾诩荀攸三人对视一眼，皆是沉默，也不好去扶。只齐齐低着头，等着袁绍开口。
“孩子。起来。”
老军官除去手上的白手套，亲自拉他起身。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好了……即使是在家人面前他也总是笑呵呵的。我这一辈子，只有这个儿子最争气，唯独这些年来，都不怎么见他笑过。所以那段时间，我们真的很高兴……”
“……”
袁绍的声音饱含沧桑，“至亲之人都没能发现他的异常，你每周不过与他见上几个小时，又怎么能怪你呢……”
直到他们出来时，脑海中还回响着袁绍最后的几句话。
“这个孩子被抑郁症折磨了十几年，总是没有什么能让他开心。最常听他提起的，就是你们这些师弟。他总说不想再写书了，就想回学校，让你们这些看不上人本疗法的，好好体会下聊天的重要性……”
“显谋说，最重要的是，不能放弃。”
四个人之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荀攸把荀彧塞进车里，转身跟俩人说送荀彧回医院，他状况还不稳定，不过今天之后，也许情况能有所改变。
贾诩和郭嘉则去了学校附近的烤肉馆开荤。典型的店小欺客，四十年挂甲老字号，依旧是修在二楼的四十平米小破门脸，几张用砖头垫脚的破桌子上架着铁皮炉子。今天晴而无风，于是窗户大敞，一众食客吃得口角流油满头大汗。俩人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贾诩捏着塑封菜单问郭嘉，“吃什么？”
“二十个羊肉串，两串馒头抹腐乳，一串玉米，十个心管……”
“卧齤槽，师兄请客你就这么坑啊？”
“……以及一瓶二锅头。”郭嘉慢条斯理说完，一脸无辜摊手，“我已经看在你是这么多年没毕业熬白头的老准博士上给你省着点了。要是文若请我吃饭，那肯定得是五星级饭店。”
“叫文若陪你吃这个？你直接杀了他比较快吧。”贾诩嗤笑，又额外添了点煮毛豆炸花生米的酒菜，“我跟服务员结账去，你老实待着。”
郭嘉趴在桌子上目送他离开，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想稍微打个盹。
“奉孝。”
他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睁开眼睛，对面的座位还是空的。
“奉孝。”
这声音近在耳畔，他能感到呼吸几乎就吹在他的耳廓，痒痒的，甚至连温热的温度都感觉的到。低语呢喃，像倾诉世间最温柔的情话。
“奉孝。我在这里。”
他嚯地转头看向左边。
贾诩趴在窗台上，正微笑着看他。
郭嘉猛地站起来，椅子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被撞开一步。
“三哥？你怎么……”
贾诩依旧笑着，“奉孝，来啊。”
说着，他还抬起左手向郭嘉摇了摇，然后朝他伸出手。压在窗台上的右臂承载着全部的体重，看起来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一样。
郭嘉握住他的左手想把他拉上来，“贾老三，你胡闹什么，太危险了，快上来……”
“呵呵……”
贾诩却笑的更加轻快，握到郭嘉手指的一瞬，松开了承重的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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诩嘉！！！
诩嘉本命 火凤本命看着你！！！！
尤其是火凤诩嘉，最爱了~
难道看到本命冷cp也有同好太激动了~
lz求勾搭！
我一直不知道火凤的诩嘉党二三四党有什么聚集地好伤心....

……好萌，****好萌！笑笑来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