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倒也没打算一探究竟,只是背着手,踱步到了窗边,望着外面若有所思,忧心忡忡。
金超敷好药,拉上薄被,又理了理少年散乱的肩发,并唤来新买的丫鬟嘱咐了几句,才起身离去。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少年的睫毛有细微的颤抖,指尖也不可察觉地动了动。
驾马狂奔至洛阳城门下,一行人都拉住缰绳,无法置信,眼前的洛阳,被烧黑的土地上,殿宇倒塌,廊柱枕藉,一座繁华都城,几天便化为灰烬。黑烟铺地,数百里之内,再无鸡犬人烟。
东汉王朝的国都,蔚然王气的洛阳,就这样消逝在汉献帝初平元年。
金超感慨万千,但也不得不注意到一旁的袁尚,脸色越来越不对,眉目间如同乌云聚集,晦暗不明。他踢动身下的马儿,向着城西徐徐而行。
金超愈发疑惑,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去皇宫,他这是要去哪里,无奈又好奇地跟了上去,同时眼神示意身后的标枪侍卫,先行赶去皇宫探探情况。
虽然街道尽废,但金超还是渐渐认出了方位,因为这正是自己那夜飞奔至韩府的路。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更难以预料,袁尚竟然在已成废墟的韩府前下了马,他神情悲恸,口中念念有词:“姨母姨父,你们现在身在何方,是否逃过此劫?韩庚啊,你小小年纪已是天资聪慧,腾蛟起凤,怎奈天妒英才,降下如此大祸!•••”说到后来,他竟然哽咽住,泪流不止,脚下一个趔趄跌坐在了门前石阶上。
金超大惊,连忙翻身下马,“袁兄,我数日前曾在此地救下一同窗,其名正是韩庚啊!”
袁尚用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哭笑不得间,一行人又原路返回,重返塔县。袁尚在马上呼天抢地地指责金超不早点说。
飞奔至城门下,正巧赶上从皇宫打探情况回来的标枪侍卫,他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袁尚,面有迟疑,欲言又止。
袁尚十分明理地说:“那我回避一下。”
金超一个挥手,爽快地说:“不必!讲吧。”
原来是不知从哪里起的谣言,说汉献帝仓皇逃走前将传国玉玺留在了宫内。此刻,孙坚将军的先锋部队刚到达,正欲翻遍每一寸土地,寻找传国玉玺。
金超皱起眉头:“江山破碎,诸侯割据,社稷颠覆,还要个破石头有什么用,我们不用管它!袁兄你说呢?”
袁尚此刻的心思早已是百转千回,暗下决心后义正言辞地回答:“此言差矣,金兄乃西凉世子,不懂我们中原的宗庙传承。传国玉玺源自秦皇的和氏璧,上书‘受命于天,即寿永昌’八个大字,是历代王朝正统的象征,正所谓,夺传国玉玺者得天下。”
金超一知半解地点点头:“那袁兄的意思是?”
“请金兄放心前往皇宫寻找传国玉玺,我立即返回塔县,命我的所有亲兵部下前来援助。若能助金兄谋得传国玉玺,是我袁某的三生荣幸。”
中原人歧视西凉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最近叔伯们打下的几座城池也十分不服统治,农民起义层出不穷,令父亲十分头疼,若是能夺到这枚传国玉玺,以正名号,想必定能解决这一问题。金超不再犹豫,带着侍卫策马奔腾,前往皇宫方向。
袁尚也不作停留,打马出城,直奔塔县,掀起一路的黄沙土尘,杯盏茶的功夫已疾驰至借宿的富户家门前。
正在熬药的两个丫鬟突见一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都吓得跪倒在地。
袁尚一把掀开那通天彻地的幔帐,床榻上侧卧的少年映入眼帘,正是自己日夜担心着的韩庚。
他那么平静,那么安宁,头发黑绸般高贵,虚弱苍白的脸,虽稚气未脱,但淡雅如雾,细致如瓷,秀气的鼻尖和唇角,淡淡的一点光泽。等等,他的眼皮,刚刚好似不安地抖动了一下,袁尚惊愕了,连忙上前查看,手刚触及,就看到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适应般地眨了眨,最后定睛看着自己。
他张了张唇,气息微弱地问:“是•••袁尚表哥吗?”
袁尚大喜,立即俯下身,“是,韩庚,是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