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
纷纷乱乱的人间,寻不到一条路,与你相牵;
起起落落的尘缘,转瞬间都飞在,天外天。
情是水中月,心生镜花缘,回首阑珊处,相对无言。
爱若看不见,就让恨来成全,红尘辗转,谁与我,一生相连?
抬眼的时候,那是谁家的儿时梦,星星点点?
到如今,多少年?
依稀记得的,关于父亲和母亲,自己所能拥有的记忆,还剩下什么?
在夜色里睁开了眼睛,翡翠一样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是深深的,追忆。
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个背影,想起那个声音。
高大、挺拔、严厉、坚决、冷酷。
但是同样的,
同样的,
宽厚、坚实、痴情、温柔、慈爱;
都是那个人。
都是,父亲。
父亲。那个在自己生命里,永不可磨灭的,烙印。
但是如今,自己却只能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将他想起。
记得当初,自己有记忆的时候,身边常常会有一个身影陪伴,无论是欢笑、哀愁,总会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收容自己的痛楚和悲伤。
父亲。能够这样对待一个人的,唯有父亲。
母亲因为工作的原因,一直很忙碌,奔波在各个卫星中间,为了PLANT的建设,生活的安定,不断努力着,而自己,便由父亲来照顾。
梳头,洗澡,认字。即使再忙,父亲也总会抽出时间,亲自为自己做这些事情。
“就算看护再好,也不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用心。”
虽然在某些时候,父亲会因为会议冷落了自己,但是,坐在父亲膝头听故事的回忆,一直留在心底,从来,不曾忘记。
记得当初,自己被送去月球学校之前,父亲亲自将自己送到了空间站,哪怕十分钟以后,他还要出席关于PLANT军备资金及军研技术拓展的会议。
记得年幼的自己,第一次离开父母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母亲还好,虽然想念,但是因为毕竟聚少离多,可是要和父亲分开——要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不能看到那宽厚的肩,不能听到那低沉的声音,不能感觉到那温暖的怀抱。
那样的,对未知时间的恐惧,让他哭了起来,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不愿放开。
耳边传来父亲有些无力的叹息,哭得发抖的身子被抱起,靠入熟悉的温暖怀抱,父亲的声音有些无奈有些宠溺。
“阿斯兰,我们现在生活的地方是哪里?”
“PLANT。”
“PLANT的外面是哪里?”
“是天空。”
“天空的外面呢?”
“是宇宙。”
一问一答,小小的阿斯兰颇为自得地看着父亲,毕竟那时同年龄的孩子们,远没有掌握这么多东西。
谁料父亲笑起来:“不是的哟,阿斯兰。天空的外面,是天外天。”
“天外天?”
“那是会带给我们幸福生活的地方。”
所以,希望你能去看看。
看看那带给我们幸福和希望的天外世界。
会带给父亲和母亲幸福的地方……吗?
小小的阿斯兰坐在穿梭机上的时候,望着窗外的湛蓝色的天空,在心里,许下愿望。
一定要看到,能带给父亲母亲,幸福和希望的地方。
转瞬十年。
当尤尼奥斯7坠落的火光在大屏幕前闪起的时候,翡翠的颜色在瞬间崩溃,仿佛被人从头到脚用刀子狠狠剖开,痛得无法呼吸。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回家去,回到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去,只要那个坚实的背影还在,就不会孤单。
用尽了所有力气,带着疼痛的身体撞开了门,却看见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墙壁上,一家三口的合影。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就那么一直看着看着,然后,静静从眼睛里,流下泪来。
那是阿斯兰记忆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父亲流泪的模样。
阿斯兰没有说话,他只是走过去,在父亲身边坐下来,把额头抵上了父亲的肩,清楚地感觉到那肩膀下传来的颤抖。
然后一只手臂圈了上来,把他抱进了怀里。
那个拥抱的姿势,宛如当年。
“阿斯兰,你的母上,去了天外的世界。”
那是父亲对母亲的离去,所告知他的唯一一句话。
于是他也相信,母亲,去了天外天。
PLANT最终决定对地球开战,阿斯兰报考了军校。
一年后,他以TOP.1的成绩,获得了代表着荣誉和骄傲的ZAFT红服。
想和父亲一起分享这个喜悦。却怎样也笑不出来。
天空阴沉沉的黑着,带着暴雨来临前的压抑与沉闷。阿斯兰身上的红服在这片晦涩天地间,如同杜鹃啼血般刺眼。
父亲身上的军装同样暗沉,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充满骄傲的。
面对面静静地站了很久,终于,军服领子上别的定时器鸣叫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阿斯兰抬起头——要去参加会议了么?父亲。
对面高大的男子淡淡微笑了一下,唇角牵起一个弧度,那个微笑让阿斯兰在瞬间想起了母亲。
下一秒,温暖的大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要好好干,阿斯兰。”父亲的声音充满力量和勇气,“为了天外的幸福世界。”
高大的身影转身离去,在夜色和云影的掩盖下渐行渐远。阿斯兰望着那背影,忽然觉得,那里面带着的,别离的远扬的魂之轨线。
再见,父亲。
请您多多保重身体。
红服的少年在夜色初起的时候看着已经模糊了的背影,静静地说。
然而,终是永诀。
亚金要塞在巨大的轰鸣声里化作流星的时候,阿斯兰坐在强袭红上看着湛蓝色的天空。
父亲。
父亲,再见。
如果天外真的有您说过的世界,那么,请允许我相信,您离开我的生命,是因为看到了,天外的世界。
那个带给我们幸福和希望的,
天外天。
水光从翡翠色的眸子里落下,少年闭上了眼。
父亲,请允许我一直一直相信,那留在记忆深处的,天外天的血脉相连。
纵使你我都清楚地知道,那个美丽的世界,带着点点星光的璀璨,不过是儿时旧梦里,
镜花水月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