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盏花(一)

  秋嫂直起身,抬头看看，太阳快攀到天顶了,天空碧蓝碧蓝的,只在天边有几朵白云。她死劲地捶着腰,棉苗打杈是她最不喜欢的活，因为必须要一直弯着腰。秋嫂从生了老二后，腰就经常疼，可能是在月子里落下的病。

  这一块土地都是白沙，几家人都种的棉花。土坡子下面是片碱地，生满了杂草，绽开了很多黄色的蒲公英，还间杂着一些兰色的花朵。秋嫂想，这些兰色的花朵很好看啊。

  有一个戴着草帽的老人站到了碱地里，蹲下来，掐下一朵兰色的小花。他把小花举起来，送到嘴边，忽然吞了下去，慢慢地咀嚼，一股兰色的汁液从他嘴角淌下来。

   秋嫂想，这真是一个怪人，附近村子里是没有这样的人的啊。怪人穿着分辨不出什么颜色的粗布褂子，腰里缠着一条草绳，斜掖着一柄小锄，还有一只葫芦。葫芦乌突突的颜色，早磨得油光发亮。秋嫂觉得老人很象传说中的神仙了。因为那些神仙都是腰里带着葫芦，葫芦里装着仙丹的。那怪人开始采集那些兰色的花朵。秋嫂知道，这是一个采草药的人。她就埋下头去，继续拾掇棉花。这植物也古怪，主干上的枝杈是不能全留的，不弄掉疯杈，棉花是很难长桃子的。

  秋嫂再顺着垄头弄回来，忽然觉得有人在凝视她，她心里一跳，抬起头来，目光正好和那怪人的目光相接。她这次看仔细了这个人的相貌，他很消瘦，留着山羊胡子，眼睛却炯炯有神，他似乎很老，又似乎很年轻。秋嫂尴尬地笑笑，她没有想起来说什么话合适。手又不觉伸到身后，捶打起了腰。

  怪人说，你有妇女病，不治的话，你的腰会越来越疼。说着，就把葫芦解下来，倒出了几个大小不等的药丸，挑出三个，拽下一片棉花叶子，包了药丸，放到脚下。说，你拿回去吃吧。每天晚上一粒。说完就转身走下了土坡。

   秋嫂感到一阵子迷惑，又是一阵子欣喜，她结巴着叫，那个大叔，你到我家去吃晌午饭啊-----。她的声音在乡村的田野上传得很清楚，但是那个怪人走得飞快，转过一片高大的蓖麻丛，就看不见了。秋嫂注意到他肩膀上的褡裢鼓起来了，可能就装的是那些兰色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