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看注射执行者的自述:
验明正身后,轮到我与他最后对话。仅隔一道铁栅栏,距离也就一米左右,面对面地注视一个即将离去的年轻的生命。他的眼神平静坦然,微笑着注视我。想给个微笑回应,可我一点笑不出来,心速加快,手心直冒汗,绝不是因为恐惧害怕,是因为对青春的惋惜,对鲜活生命即刻毁灭的痛惜。
“这是你要的结果,(归案后他要求尽快死刑),所以你很坦然。”他点点头:“对!”
“从昨晚到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抿了抿嘴,思考状,抬头:“一下子回答,不知怎么说。”
“随便说。”他思考片刻:“还是不知道怎么说。进来这段时间,想了很多,这一生的很多事,我在里面一直写日记,把所有的都记在日记里了,昨天姐姐来给她了,你可以跟她联系,你可以看。”
“如果事情可以从头再来的话,你会怎么去做?”
思考片刻:“说什么都无意了。给受害人家庭造成的伤痕是永远抹不去的疤,也许我的死不能让她活过来,可是现在除了我的死我还能给她以及她的家人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一个头脑清醒的年轻人,而从清醒的自由人到罪犯,很多时候仅仅一步之遥。时间不允许我与他长谈,虽然我多么想再挽留一刻那年轻的生命。
“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请帮我转告张妙的家人,对不起!”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审判长将执行死刑的回执穿过铁栏递给他,站在他左边的法警接过来,折叠几下塞在他西服表袋里。他笑道:“这个我还需要保存吗?!”法警说:“当然要!”他笑出声来:“哈哈!对,到那边也是要通行证的!”
他被押出审讯室,来到停车的室外空地,抬头眯眼仰望天空,深深地倒吸一口新鲜空气,那一刻,濒死者对生命的不舍和留恋昭然若是。他与另一名死囚被押上车,有法警给他们各自点了支烟。我上了另一辆车,五、六辆车依次缓缓驶出看守所。
天空阴沉,下起小雨,一车人都不言语,默默地看着雨点唏唏簌簌打在车窗玻璃上,为生命最后送行,大家心情都不轻松。在车辆较多的地段,第一辆车拉了一会警报,过去后就停了。不一会,车队悄无声息地驶进执行现场。
行刑室一排三间,两名死囚被分别带进左右两边的行刑室,中间一间执行人员操作的地方。
药家鑫平静地躺倒在执行床上,眼神象临终前的病人一样安详。执行床一侧站立三名法警,他们表情平淡,没有鄙视和轻蔑。他躺下去的那一刻,看到站立在正面玻璃幕墙外注视他的我,给了我最后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