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与昀昊相遇的夜晚,流亦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梦:
在医院冗长的走廊上,她拼命奔跑、哭喊着;身边有无数白色身影掠过,却无人理睬她的呼救;不知从何而来的寒风让原本阴森的过道更显得悲凉;终于,她哭累了,跑乏了,喉咙嘶哑了,倒在了地上仰望着那些仍在身边如鬼魅般穿行的身影,用尽全力继续呼喊:救救我爸爸,救救我爸爸……直到喉咙完全干枯暗哑,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剩悲切地无声饮泣,仍然无人答复。
流亦从梦魇中醒来,眼角湿润;窗户仍被敞开,11月的夜晚,一条毛毯无法抵御它的寒冷,她将身体蜷缩到一起,试图取暖,却发现无论哪里都是冰冷。纱帘如死者灵魂般跟随肆无忌惮的风摇曳着;流亦发现,这才是她的世界:即使有光也无法照耀通透的黑暗,到处是光秃的树枝,颓垣断壁,偶尔有风卷起地上的尘土,飞到天际后又消失在了黑暗……
这天似乎永不会再有黎明一般漆黑着;流亦再次闭上双眼,就这样,黎明不要再来、自己永远睡去也不错,她这么认为。
可,黎明终究还是来了;
清晨,她被门铃声惊醒;睡眼惺忪地来到客厅开了门,发现昀昊站在面前,嘴角仍挂有刺眼的微笑,她略微闪躲,转身倒进了身边的沙发,问:“不上班吗?”
昀昊走了进来,带上门,随意换上了脚下的拖鞋,自然得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
“你不惊讶吗?我以为你会惊讶。”
“只要你认识左易弄到地址是轻而易举的事,没什么可以惊讶的。”她将头埋进靠背,闭上了眼睛:“不上班吗?”她再次问;
“同事和我换了班。”
“用过早饭了吗?”
“早饭?你通常在这个时候用早餐吗?”
流亦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闹钟:10点15分;
“你来做什么?”流亦这才清醒过来;
“想请你出去吃顿饭或者看场电影。”
“这好象是在追求?”
“你就只当是朋友的邀请。”
“我不喜欢上电影院,不过到是可以去吃饭,稍等,我去换身衣服。”流亦翻下沙发,还未站稳,双腿一软又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脸色看上去不太对!”昀昊走到她面前,半顿下来,用手背触碰流亦的额头,果真滚烫非常。
“你在发热!”
流亦推开了他的手,转过头去:“看来这顿饭是没有办法去吃了,你走吧!记得替我关上门,我想好好睡一觉!”
“走,去医院!”昀昊拉起了同样滚烫的手,命令道;
流亦摇了摇头,左手抽离了她的右手,坚决说:“我不去医院。”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生病?”昀昊似已发怒;
“反正死不了!”
“沈流亦,你要我绑你去吗?”
“苏医生昀昊,我不是大闸蟹;另外,这里是我家,不是你的医院!”
昀昊发现,面前这个女人即使生病,虚弱着,从眼里仍可以射出坚强的光来,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你是大闸蟹的话,我已经绑着你出门了!”昀昊蹙着眉:“有药吗?”他问;
“没!”
“那平常感冒发烧是怎么处理的?”
“睡觉!睡一觉就会好!所以,现在我要睡觉,不送你了……”
流亦迷糊地又睡了过去,好似又做了一场梦,只是景象略微模糊,无法让她看清楚;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额头敷着冰贴,从房里隐约传来摆弄锅具的声音,她取下冰贴,下了床,缓步走到厨房;
昀昊卷着袖子,正在细心搅拌沙锅里的米粥,仿佛在制作某件精细的艺术品,容不得一点马虎,必须身心投入。
“你醒了?”他回头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流亦,于是放下汤勺,向她走了过来;仍用手背触碰她的额头,之后放心地笑了笑说幸好,烧退下了……他舀了一碗粥递到她手里,说刚才出门买了些小米,喝点热的会舒服些;
当粥顺着食道进入胃里时,流亦发现那里一阵温暖,那样的温暖仿佛渗透进了全身的血液,血液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只是,
他是谁?
仅是认识一天的陌生人……
她又是谁?
一个明明怕死,生病了却又不愿去就医的倔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