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日里人总倦怠些，几日里不曾出去，仍懒洋洋的斜在榻上。绛心那妮子说门口有个姑娘徘徊不去，一双玉足踏了双绣花鞋，稍稍往外头一瞥——是个美人胚子。勾勾手指唤绛心领那姑娘进来，自个儿坐于妆台前挑了支金镶玉步摇斜插与发间，鬓边犹见发双垂。）
“ 来了便坐下，别傻站在那儿，被嘴碎的瞧见了免不了又要说妾身什么了。”（ 回身瞟了眼她，又道。）“ 且说说，在妾身屋外瞧些甚么——”

（ 闻言只嗤笑一声，随手勾了件绛红的斗篷半罩着，起身坐于她对面，纤手一挥打发了丫头们下去：）嘁，西子纤羽盈杯哪个不是顶顶的美人，你这妮子，少在妾身这儿卖乖——（ 虽嘴里这么说，好话却也是爱听的，也只与她笑骂几句。）

（ 这话说着我心里到舒坦，弯了弯唇笑看她一眼，话儿也不呛人了：）你惯是嘴上抹了蜜尽挑些好听的说，倒真真叫妾身纠不出错处来——（ 又对着立在外头的绛心喊了声：）你快去厨房端些糕点来堵了她的嘴，要不然真要把妾身夸到天上去了哩。
（ 黛眉开娇横远岫，长眉连娟，齿如编贝，睨其一眼：）你既不是那两面之人，便与妾身说说，此番来是想要作甚，莫不是只空跑来跨妾身一番便作罢吧。

（ 抽了帕子抹去指尖儿的糕屑又别回腰间，捧了盏茶在手心里暖着，只晾了她片刻也不说话，朝一旁的小丫头骂一声：）天气冻得人难受，你个妮子还把窗户开得老大——是想冻死妾身还是冻死谁,一点儿眼力劲没有。（ 莞尔才复带了一弯笑出来，道：）妾身近些日子脾气不大好，你若丢了妾身的脸，可怕妾身罚你——嗯?

（ 昨个花厅人多嘴杂，本是高兴又有新徒儿多喝了几杯，哪料竟醉了，幸亏有得小冠花这徒儿，否则现下被哪个蹄子扔在那儿都不知。昏昏沉沉半日现下才醒来，瞧着小冠花还在屋里，嗬——她倒是个不怕生的妮子。随手挑了支簪子挽起青丝，扭了婀娜小蛮，朝她勾勾手指。）
“ 你这徒儿——昨个儿倒是多亏了你，妾身是不收你也不行了哩。你又言今后错了必当先自罚，必是个让人省心的。”

（ 闻言瞟了她一眼，弯了弯嘴，眉一横，双脚腾空踢着圆凳儿，明知她是玩笑，却也只佯装骂道：）刚夸完你就忘恩负义，你嫌妾身惹祸……妾身便真真要赶你出门——去去去…… （ 说罢便踢了脚下小圆凳儿于她脚下，侧首笑瞧她。）
方才我家草儿来传话，说是——在水那方有个杜鹃姑娘，撕了你的画像呢。（ 起身立于她背后，手指摩挲着铜镜边缘儿，笑意不明。）莫非，便是她抓的你——妾身正要出门会会那杜鹃姑娘呢，你可同去——（ 也不等她回答，扯了昨日那件惹祸的大氅，领着个草儿便出门了。）

（ 午后慵懒，倚在床榻上小憩，绛心说有个穿青衣的姑娘在门口，心下便了然是我那徒儿，便赶紧让她迎人进来，青丝散肩，却未知红腮映出枕花。）
“ 你怎么有功夫来瞧瞧师傅呀——”

（ 坐直了身子，青莲翠蛾呈皓齿，招呼了绛心从小厨房里端了点心来，却不给她，自个儿捻了一块，入口即化，半笑半怨。）“ 嘴上说得倒好听，也不瞧你天天来。”
“ 说吧，是被罚了进池子……还是瞧着师傅的模样想减减肥啦。”

（ 俯过身子去，玉手拂过其疤，脸波明微送春心，嗔道。）
“ 如今疤还未好全，这大冷的天被风吹着了可不好，你也不仔细着些。”
（ 把点心往她那儿推了推，兀自叹一口气，愁眉不展，拉过她的手。）
“ 你若不吃，她们瞧着不是岂非更快活，可得把自个儿养的好好地，才能气煞她们哩。你也早些出堂，给你师父也争口气呀。”

（ 瞧她话锋一转，心下已然明了，拨弄着手里的佛珠，一壁叫人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噼里啪啦地响。沉吟半晌，敛眉含笑惊。）
“ 前几日我也听说了——只是我原以为以你的本事自不用如此这般，却未想……”
（ 说罢把一串儿佛珠往桌上一丢。）“ 若我批了你出堂，为师的可有什么好处。”

“ 倒是我没说清楚——只是都说讨好花魁，我只是瞧瞧你拿什么来讨好我呀。”
（ 说罢红玉软，眉山远，手指摩挲着青瓷茶杯，笑望其不语。）

（ 只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知道她心里那点小心思，却也佯装双水推舟。）
“ 那也好呀——你便好好地干你的出堂任务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