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画面太单调,他想,至少应该有花朵来衬托这个少年。
满满一袋的种子他只选出浅灰色的一种,因为他知道小小的它们可以开出满园云朵似的白花。
这种花叫玛格丽特,菊花的一种,但是茎叶比菊花精致,花朵比菊花高贵,圣洁不染的样子,很象是这个少年。
这是种脆弱的花朵,所以他小心翼翼的照顾了四年。
连带的,他也小心翼翼的把这个脆弱如花的少年保护了四年。
当他发现自己的生活被这种花朵和这个如花的少年填满的时候,他也发现自己的心里爆发了一座火山。
他二十岁那年少年十九岁。
他们两个最后一次去他们常去的那个苹果园。
他满可以跳下去接住从树上踩空的少年,但是他选择护在少年身下当肉垫。
身体接触地面那刻他听见自己骨头裂开的声音,脑子里却全是之前大蛇丸对他说话的那张脸。
“再给你两个星期……那块琉璃那么难偷的话…就直接杀掉风间家的人来抢吧……”
他摔断手骨腿骨肋骨,最后期限也只不过往后缓了一点点。
他知道这是如饮鸩止渴般绝望办法,但是他想这样花开般快乐的时间哪怕能多一点点都好。
他想他可以再弄伤头骨肩骨脊椎骨,那和少年在一起的时间就可以更多一点点。
但是医院白花花的床单上,少年拉着他没有打石膏的手勾手指……
“我们这辈子再也不分开。”
对,他想,他要的是一辈子,而不是一点点。
他受伤,那年的园子是少年在照顾。
那年的花朵开的特别的好,白色的花朵簇簇拥拥的挤满了园子,清淡的香味飘到出了东院,象是一朵从天上遗落至人间的仙云。
他看见少年脸上如花般绚烂的笑容,知道他等着自己的夸奖。
但是他只是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拔掉了大半盛放中的花。
洁白的花瓣被拉扯的抖落,没进土地被踩的面目全非。
他的心很痛,就仿佛那湿润的须根仿佛是长在他心上,被扯出的时候心脏抽离似的疼痛。
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这样下去,不用等到今年秋天它们就会营养不足枯死的……”
他安慰少年的话,却忽然把自己浇醒了。
只需要……残忍一点……
残忍一点,他告诉自己,残忍一点。
背叛似的离开让少年死心,至少能换来少年眼前的安全。
残忍一点,他告诉自己,残忍一点。
不去理会心里灼烧一样的想念,他只要忍耐到偷回幕川家的那块琉璃,至少大蛇丸就会离开,他还可以尝试偷偷跟他解释。
可是他离开不过半个月……
就传来幕川家要把小姐绫子嫁到风间家的消息。他知道这是幕川家的老头想要攀上风间家这棵大树,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容忍少年和别人结婚。
动用了音忍的人脉,他迫使幕川老爷把女儿嫁到自己家。
那样少年还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虽然这样他也惊动了大蛇丸。
在他那个残忍的主子为使他死心杀掉少年之前,他必须先让他以为自己根本没有心。
苦无刺穿少年的左胸口,他拼命的告诉自己他的心脏在右边!在右边!……他知道他的心脏在右边!……大蛇丸派来人一定在某个地方偷偷监视着!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他看见少年的身体因疼痛而不停的颤栗,眼睛里曾经的温暖明亮只剩下燃烧着的恨。
他想过去那个喜欢和他在一起、有点笨、纯洁的象一朵白花的少年……已经不在了……他自己亲手将他杀害了……
血浆从少年口中喷出溅到他脸上,一刹那的血腥味逼出他再也忍耐不了的眼泪。
他别无选择,
他能做的不多,
至少他要让少年安全的活着。
被误解无所谓,
被恨也无所谓,
只是他从来都不舍得让少年受一点点委屈,受哪怕是一根发丝的伤害。
施比受痛苦的多。
他痛苦的……几乎要死掉了……
但是他别无选择,
他能做的不多,
只要少年还活着。
只要活着,至少他还能期待那个约定好了的一辈子。
假装厌恶的擦了擦喷溅在他脸上的血迹,指尖带掉了颊上不明显的泪痕。他扔下刀头也不回的走了。
踏出门口时他呆了一下,他发现夜里的白色花朵荧荧的闪着光,象一丛簇拥在一样的银色月亮。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六年前那个如丹青般漂亮的少年,微笑着对他说‘我叫风间半藏’。
少年曾问过他这花叫什么名字,他还记得他说的是……
“它叫玛格丽特,是菊花的一种,但是它比菊花精致,也比菊花高贵。
花语是……
不变的心,倾尽全部的爱……”
这句话击醒了他心中的火山,喷发出冒着泡的熔岩,追赶了他整整十年。
这十六年来的快乐、痛苦、煎熬在千叶脑中一一回放。他慌乱却坚定的盯着大蛇丸的眼,刀下佐助的性命是他唯一还有的赌注。等待揭钟的时间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长,大蛇丸好象非常喜欢这种心理折磨,他只是拧着脸上的笑迟迟不肯下令是否放千叶出去。
千叶绝望了。
他早该知道但是曾经许诺还他自由的大蛇丸是个彻头彻尾狡猾的刽子手。
他象个木偶师般掌控着一切,乐于看着手下的傀儡为了一点点自由的希望互相伤害。
想要放松手上的刀,他本就不想伤害一个无辜的少年,但是指骨还没有动,大蛇丸张开无血色的嘴唇,露出森森的牙。
“让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