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贞内禅烟销雾卷后,俱文珍升任为右卫大将军,知内侍省事,薛盈珍于元和元年正月出任右神策护军中尉,而刘光琦当上了枢密使。但是,比起吐突承璀,他们就有所不如了。昔日默默无闻的小黄门摇身变成长安最炙手可热的权阉。几年时光,他授内常侍、知内省事,封左监门将军,扶摇直上,超越许多资历更深的前辈宦官,成为权倾一朝的左神策军中尉。
正当柳宗元千里跋涉在去邵州的路上,又接到了一道诏书。意犹未尽的李纯将他流放到更加偏僻、人烟更为稀少的永州去了。
李纯不过是想借此机会,不动声色地除掉这个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文豪。与柳宗元同行的,还有他年近七旬的老母卢氏。衰老的身躯经受不了突如其来的颠簸和艰难。半年后,老人就死在贬所。
十年蛮烟瘴雨,使柳宗元“行则膝颤,坐则髀痹”。元和十年二月,他再次回到长安时,已过早地衰老了。可李纯对柳宗元的厌恶依然如故。暮春三月,他和刘禹锡一起,再次踏上谪路。这一回,柳宗元改贬柳州刺史,而刘禹锡要到荒无人烟的播州去。想到好友还有八十岁的老母随身奉养,柳宗元不得不几次上书给朝廷,请求与刘禹锡互换贬所。可没有什么消息。借着入宫面见天子的机会,裴度也提到刘禹锡的母亲年事已高,却要和远贬蛮荒的儿子永别,让人心有不忍。李纯听后,冷冷地说:为人之子,应该谨慎行事,以免亲人担忧;如此说来,刘禹锡更要责难了!
裴度委婉地劝道:陛下侍奉太后以孝,对刘禹锡应多怜悯。
李纯这才悻悻地说:朕说的话不过是责备当儿子的,并不想让他母亲伤心。
就这样,刘禹锡改贬连州。长亭外,柳宗元与自己的挚友依依惜别,匹马东西。这一去,再没有相见之日了。漫天寂寥风烟中,又一次留下两个人挥手作别的苍凉手势。“东方风来满眼春,花城柳暗愁几人”——一个春意盎然的元和时代,放佛和愁肠百结的柳宗元没有任何关系。他与李纯的恩怨纠葛,也再没有化解的时候了。
“浮生聚散云相似,往事冥微梦一般”。在穷山恶水间的某个角落,柳宗元把种种幽暗往事,化为狼毫下的《河间传》。那是他对李纯命运的诅咒,也是预言。极隐私的题材,藏着政治上的公开表态。他要用河间的秽亵经历来暗示人们:李纯被阉人诱惑,犯下了罪,可他终将丧命于阉人之手,丧命于一次次苟且之后。
柳宗元预见到:元和十五年正月二十七,就在尘烟消散的时光尽头,等待着李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