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我和小六子现在的处境，那么小学课本里那只

寒号鸟的口头禅就再合适不过了：哆啰啰，哆啰啰，寒风冻死我......眼

瞅着天就黑下来了，我和小六子对晚饭也就不报什么希望了，但至少也要

给我们个睡觉的地儿吧？在这里，我要再次郑重地对电视剧和小说提出批

判：为什么连间破庙都没有？！别人穿来就有破庙为什么我就没有？！吃

不上冰糖葫芦已经够委屈了，为什么现在连穿越的经典场景——破庙，都

给抹去了呢？！一轮上我就什么都换成了特殊待遇，难道我真与众不同到

了这种地步？

　　我想委曲求全栖身破庙可老天不给机会，看来只能自暴自弃了，没准

以毒攻毒就负负得正了。我在机会面前乐观，没机会我就创造机会乐观，

反正我是乐观定了。我现在也不指望什么狗P英雄出场了，直接豁出去算

了，反正都豁出经验来了。我拉了小六子直奔小镇上最大的酒楼，就数那

里的小二最凶，不出这口气我还真是憋得慌。

　　小地方毕竟是小地方，酒楼的名字你放眼天下能找到N个相同的——

来福酒家。正是吃晚饭的点儿，里面把盏言欢的好不热闹。我和小六子也

是文明人，来到酒楼一不骂人二不砸场，直接走到酒楼饭堂中间躺下睡

觉。这么一躺原来人声喧哗的饭堂顿时鸦雀无声了，我和小六子就算是闭

着眼睛也能感受到无数眼光直射在身上。看吧看吧，我不急。我不急，有

人急，小二一见我们这架势就嚷嚷开了。你随便吠吧，我就当你在放狗

P，我和小六子继续躺着，任你风吹雨打说不动就不动。

　　这么一番闹腾，终于把掌柜的给招来了。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掌柜一出场就直接赶人，“你们两个无赖要是继续在这里闹事就别怪我不

客气了！”

　　我睁开眼坐了起来，小六子更是了得，他还伸了个懒腰，撇开他天生

的二百五不说，他的演技也是实力派的，跟我不相上下难分伯仲。当然

了，如果你硬要我说实话的话那我也只有承认自己的确是比他高明了那么

一点。我给小六子使了个眼色，他开口了，“掌柜，难道你开这酒楼是用

来骗人的吗？”

　　掌柜被小六子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给糊弄住了，楞了一下之后开始

反驳，“你莫要胡说！休得在此疯言疯语，诋毁我酒楼的名声!”

　　“哦？这可就奇怪了。”我指这墙上的木匾，开始帮腔，“敢问掌柜

的，这墙上‘宾至如归’四字该作何解啊？”

　　酒楼里的客人见我这么一问都顺着我手指的方向齐唰唰向木匾看去，

等着掌柜的做答。

　　这掌柜的还算是个聪明人，见我这么一问有点明白了，“这......”

　　“所谓宾至如归，就是指客人到了你这里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

我不等掌柜的回答，给出了正解，“在下说的对是不对？”

　　当下人群里就一片议论声，掌柜的支吾了一声，“对又怎样？”

　　“如果我没说错，掌柜的你这家店又真是‘宾至如归’的话，那么我

们两个在自己家里睡觉有什么不对？”我将天真无邪发挥到极至，仰头看

向掌柜。

　　我话刚说出口，下面就笑成了一片，一个个默契十足地等着看掌柜的

如何接招。掌柜的刚才还来势汹汹地要讨伐我们，转眼就变成被我们讨伐

的败军了，快哉快哉！

　　见掌柜的僵在那里不说话，小六子又给添了一把火，“原来这‘宾至

如归’真是骗人的啊！小翎子，怪就怪他们这酒楼太会欺客，害我们错把

空话当实话，上当了。”

　　这一下子更不得了，那些看热闹的又是哄笑又是指责的，掌柜的脸色

也跟着变得妩媚起来，就跟涂了胭脂的猴屁股似的。

　　正在这时候，姗姗来迟的英雄终于在我们千呼万唤之下隆重登场了。

　　我和小六子再一次合作愉快，正相互挤眉弄眼庆祝胜利，酒店楼梯传

来一阵“噔噔”重响。回过头一望，呦，老天，你也挺能折腾的，要不一

个英雄没有，要不一来就给我来俩儿。眼前站着的正是程狐狸和辰桃花，

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凑到一块儿去了。程狐狸盯着我猛看，胸口剧烈

地起伏着，先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接着眼睛越来越黑越来越亮，看得我直

哆嗦，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突然送到他面前的猎物似的。这还没到十五

月圆之夜啊，他怎么突然就提前变身了呢？这种认知还是挺让人害怕的，

我赶紧收回视线转向辰桃花，结果悲哀的发现他也变成了野兽。这两个人

都是怎么了，搞得跟真情大比拼似的，而我无比倒霉的成了他们的陪练对

象，莫非他们真打算在这里上演《美女与野兽》？

　　小六子激情澎湃，从我们冲进西宿军营讲起，省略了被抓经过直接跳

到身陷囹圄，然后讲述了他和我面对困境是如何的自强不息，又是如何沉

着冷静地舌战敌军被放出狱，住进客栈时又是如何偷天换日逃出升天，忍

饥挨饿时又是如何机智勇敢地骗吃骗喝......我从来不知道小六子的口才

能好到这种地步，要不是我一直呆在他身边我还真觉得小六子是个比我更

出色的英雄。

　　程狐狸娓娓道来，原来那日我和小六子冲出去之后不久，程狐狸他们

就遇上了辰桃花的迎嫁队伍，从刺客手里逃了出来。之后他们两个就一直

在啻晏山附近找我们两个，可是怎么找都毫无线索，没想到我们两个竟然

被关在了西宿军营里。这两个英雄本来也是在山上找人的，可是遍寻数日

无果，于是打算增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刚才这会儿正在酒店二楼分配人

手呢，没想到我们两个这么巧跑这儿来闹事了。程狐狸说到“闹事”这两

个字的时候还别有深意的笑看了我一眼，之后将他野兽的目光转变成禽兽

的，恩，说句实话，有点淫荡，没想到他还是一只闷骚的狐狸。

　　我得声明一下，我们刚才绝不是在闹事，顶多是来出口被当成乞丐哄

走的恶气罢了。再说了，要不是我们回来“闹事”就凭你们两个还找不着

我们呢。现在回到组织了，我的身份又从前两天的阶下之囚过渡到蹭饭骗

子再过渡到闹事无赖最终回归到一开始的民族英雄了。既然又成了英雄，

那么我就该继续英雄的戏份，关心一下我的保护对象，“七公主呢，她没

事吧，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啊？”

　　“我让大将军先护送她去皓都（北辰都城）了，打算和程左相一起留

在这里等找到你们之后再回去。”辰桃花回答了我，看他的神情已经恢复

了正常。

　　我终于摆脱了沦为猎物的悲哀，此时方才安心，感受到了那迟来的幸

福：组织啊，可给俺找着你了！

　　既然来到了赤川，自然要见识一下它的特产——青楼。我看人还是很

有眼光的，辰桃花果然是个花花公子，说起青楼来简直就是如数家珍滔滔

不绝。虽说都是青楼，可是这里面也分了个三六九等，据辰桃花所说，这

赤川城里最有名的当数红袖馆，里面的姑娘模样俏丽不说，人人一技傍

身，才华也是顶好的，就是眼下那些名士才子也未必是她们的对手。

　　谁言红颜多薄命，自古侠女出风尘。我喜欢的女子有两种。一种像火

般热烈，爱就爱个轰轰烈烈至死方休，恨就恨个彻肌彻骨万劫不复，拿得

起更放得下；另一种则像风般自由，永远游戏人间，过尽千帆皆不是，让

人琢磨不定却又极尽诱惑。而这两种女子出身青楼的又居多，所以这会儿

碰上了个对足我胃口的红袖馆我焉有不动心之理？辰桃花一见我和小六子

听得眼都发直了更是得意，一说起来就像上了发条的闹钟似的，在那里闹

腾个没完，完全不顾一旁黑脸程狐狸的杀人眼神。

　　我现在都到了庙门口，自然是要进去烧香的。吃过晚饭，大家各回各

房，我换了一身白衫，偷偷摸摸跑到隔壁，敲响了小六子的房门。程狐狸

是不敢叫的，看他绷着个脸和青楼有深仇大恨似的，莫非他以前被某个花

魁抛弃过？和辰桃花也不是很熟，再说了，就他那么自恋一个人，叫他一

起去指不定还以为我对他有什么意思呢。思来想去，还是小六子最合适，

既听话又好糊弄，关键时刻还能拿来当挡箭牌。小六子正在那里无聊到差

点数手指头，一见我来简直就像孩子见了妈，“我们去红袖馆吧。”虽然

是祈使句，但我用了陈述语气，开门见山。

　　小六子没想到我真要去逛青楼，惊得跟只土拨鼠似的，然后在那抵死

不从。我一脸的垂涎三尺，他一脸的贞洁烈女，搞得我十分郁闷，有一瞬

间甚至怀疑我们是不是颠倒性别了。当然了，自古“道高一尺，魔高一

丈”，小六子再怎么守身如玉到底还是屈从于我的淫威之下，乖乖就范

了。小样儿，跟我斗！

　　我以为自己已经是魔了，没想到门外还有一个魔王。辰桃花正倚门卖

笑，不，是奸笑，一脸的“我早料到了”的表情，他完全是个欠扁的典

范。看样子是不让他跟也得让他跟了，我反正是无所谓的，有人送上门来

当冤大头我也没理由拒绝不是？要说让辰桃花跟着好处还是挺多的：其

一，他是青楼常客，我们是青楼门外客，他办事我放心；其二，万一出了

什么事，他既是北辰的地头蛇又是我们三个当中年纪最大的，程狐狸要怪

也怪不到我们身上......总而言之，除去他讨人嫌的贱样之外，让他跟着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点头同意了，我同意了小六子自然也就同意了。不

过辰桃花说红袖馆远在城东而我们住在城西，一来一去颇为费时，就将目

的地改成了附近的偎翠楼。去不了大西天去小西天也是不错的，我欣然前

往。

　　烟花之地果真真是说不尽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还未走近，偎翠楼

前便是一片软玉温香，娇柔旖旎。辰桃花熟门熟路，一进去就要了个二楼

的雅间，据说是等下便于看歌舞表演的。偎翠楼也算是青楼行业的进士

了，就连老鸨也姿色不俗，见我们三个长得俊俏又出手阔绰，也不用吩

咐，直接拉了一群姑娘过来。我还从来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美女，环肥燕

瘦桃娇李艳，各有风情。我对美的东西一向没什么抵抗力，一看见这么多

美女就晕晕乎乎的了，对着她们一个一个甜笑过去。没想到自命风流的辰

桃花进了青楼倒开始装起柳下惠了，竟然叫老鸨把姑娘都给领出去。老鸨

一听不乐意了，姑娘们一听更不乐意了，立刻围上来又亲又摸的，这到底

是谁嫖谁啊？！

　　我这人怕痒，本来是打算来调戏妇女的，没想到被妇女反调戏了，被

她们这么三摸两拍的立刻就受不鸟了。小六子也好不到哪去，被弄得面红

耳赤的，真是个纯洁的好孩子。辰桃花不知怎么的也变色了，甩出一刀银

票，“把她们都带出去，留下一个伺候酒菜就行了！”这一系列的反常表

现不禁让我对他产生了严重怀疑：莫非他有什么隐疾？真是可惜了他那副

好皮囊（辰桃花：......）。话说回来，银子果然是好东西啊，刚才的疯

狂色女立刻销声匿迹了。透过现象看本质，原来她们不是才女而是财女。

　　留下的姑娘是个乖巧可人的，估计她也看出来我是这三个人中最怜香

惜玉的，一个劲地在那儿给我敬酒。我一无酒量二无酒品，平日里是滴酒

不沾的，可是有言道“最难消受美人恩”，我一时心软就多喝了两口。要

说这酒还挺好喝的，香香甜甜的还有点糯，我喝了一口又一口。大概是这

果子酒真没什么度数，辰桃花和小六子也不拦我，在旁边跟着喝了起来。

估计是喝多了，我脸都热了起来，肚子还有点痛痛的怪不舒服。

　　我正喝得高兴呢，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只见程狐狸顶着一张包

公脸对我怒目而视，我一吓就给呛着了。程狐狸显然是冲着我来的，走进

来一句废话没有拉起我就走。我不高兴了，好戏还没开始呢，歌舞都没看

怎么能回去呢。可是看程狐狸莫名其妙在那里火冒三丈的样子我又有点害

怕，嘴巴颤抖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我不走......”

　　本来还有点底气的，可是程狐狸一个杀人眼光看过来我立刻没气了，

只好求助的望向小六子。可小六子还没开口，程狐狸又是一个杀人眼光飞

了过去，结果小六子竟然没志气到装醉酒晕过去了。我简直就是寡妇死了

儿子——没指望了，无限凄凉地被程狐狸直接拉走了。

　　程狐狸为什么这么生气呢？我开始反省，莫非是我踩到他的狐狸尾巴

了？想来想去自己还真是没什么犯罪记录。难道是因为我没叫他一起来逛

青楼而不高兴了？诶，狐狸兄，这也不能怪我嘛，谁叫你老是一脸道貌岸

然的样子，我哪知道你是假正经啊......

　　被冷风一吹，我的脑子有点清醒了，意识到了疼痛。死狐狸，抓那么

紧干什么，我手腕都要断了。我试着抽了抽手，结果程狐狸抓得更紧了，

我再抽他再抓......我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程然你给我放开！”我完

全是一时气急败坏酒后发疯，放平时我绝对不会叫程狐狸名字，也绝对不

敢对他大吼大叫。

　　这句话起了反作用，程狐狸不但不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他转过头

来牢牢站定，一双眼睛像是要望进我心里去似的一字一句道：“不放。死

也不放。你休想再从我身边逃开。”

　　继呛到之后我又噎到了，此时的他让我想起了电视里的经典表白场面

里的男主角。请问，他这句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认为我曾经对他始乱

终弃过？我再一次反省，对他我连“始乱”都没有怎么就给“终弃”了

呢？难道我间歇性失忆把这段匪夷所思的爱情给抹杀了？最后我得出了结

论：不是程狐狸脑子烧坏了就是我酒喝多了。

　　程狐狸无语。我更无语。气氛有点尴尬了。我肚子更痛了。

　　程狐狸见我在那儿低着个头不说话，百年难得一见又急了起来，他急

起来的结果就是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了。我现在简直跟白痴没两样，完全是

条件反射地抬起了我本来都垂到了肚脐眼的脑袋，结果发现程狐狸眼光一

下子无比诧异地盯着我的下身，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震住了。我奇怪地顺

着他的眼光看下去，发现自己白色的长衫上染上了点点红渍。哎，是刚才

的酒给洒衣服上了吗，我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呀！我忽然灵光一闪：

血!那居然是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