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年
角落堆积着空牛奶盒,万事屋已经久欠收拾。
推开似乎已经被卡在了门框的纸门,土方十四郎掩着鼻子走了进去。鞋子在地板的灰尘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清晰的脚印,回首便可以看到自己走过的痕迹。如果时间也是这样便好了。
土方无端地文艺了起来。
上个月的事务太为繁忙,于是每周一扫的万事屋竟隔月未入,霉尘的气息呛着鼻子痒。
抹布水桶各就各位,扫帚与垃圾袋被搭在墙边,很快,鬼之副长土方十四郎便开始了与自己的形象一点不符的扫除工作。一一收拾好凌乱的《Jump》与草莓牛奶盒,冰箱里融化的圣代去冷饮店买来换上了新的。整个房子的里里外外都被扫除干净。
然后,再依次将《Jump》与牛奶盒一丝不苟地放归原位,就像他还在的时候一样。
一切摆放妥当后,土方便抽着烟下了楼。
白天的寺田居酒屋冷冷清清,女仆机器人小玉旋转着拖把清洁地面,吧台后站着正在聊天的老太婆与猫耳人间兵器。
像是十分熟悉了的流程,将一叠房租交了过去。
登势依旧是臭着一张脸接过了房租,放下烟斗,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土方转背离去,烟斗里又悠悠起了烟。
不知道下一次过来,这里会不会又是积满了灰呢。
于是便这样想着,慢慢踱回了屯所。
“副长,这是今天的监察报告。“
一路小跑着来到土方面前的山崎将厚厚一摞纸交到土方手里。
“有什么情况吗。“”不,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照例的公事询问得到的也是照常的回答。
“那继续按原计划观察下去吧。“土方皱眉吩咐道。
“是。“
“今天的土方先生也还是毫无干劲呢。”头上还挂着眼罩的冲田晃晃悠悠地走来,“副长的位置不适合你这种窝囊废啊土方先生。”
“再妨碍老子审批公文你就见鬼去吧混蛋。”头也不抬地斗嘴仿佛也还和从前一样,只是这段台词已经重复了多日还未曾改。每天说着同样的话跟自己打招呼的冲田似乎也被时间留在了从前。
这样的日子过得简单而机械,机械到不需要大脑的反应与思考。也许再这样下去生活就真的可以一成不变。
“再这样下去,当心被砍了哦。”
照例撂下这句话的冲田又慢慢离开。
——是自己的感觉都变迟钝了吗。为什么看着周边人的行动都变得跟自己的思绪一般缓慢。
土方皱着眉,拿起打火机,看着摇窜不定的火苗,点燃了烟。
连续一个月的盯梢行动终于在今夜有了进展。攘夷份子的接头人在蛰伏一月之后开始有所行动。
冲田领头的小队已经包围了据点,土方悄悄跟上了接头人,计划着将这一派攘夷浪士一网打尽。
真选组的队员们已在据点周围分散埋伏,土方放心地一路前行,却不料想那人竟越走越偏,渐渐脱离了队员们的包围圈。
……难道是这其中有诈?看见接头人走的路线超出情报范围,土方不禁心疑了起来。
可前方的人看起来依旧是一副小心翼翼,唯恐被盯梢的模样,似乎并未察觉自己身后一杯跟上;况且,这次行动若是失败,就枉费了先前一个月的苦心。土方决定赌一把。
于是,在后路被断,发现自己被反包围之时,土方只来得及拔刀斩向离自己最近的浪人。在第一时间砍倒对方之后,后继而来的浪人们却依旧汹涌不绝。
在刀未来得及收回之前,闪着凛光的利刃就已破空而来——
这就好像是——
那一次一样。
就好像是那家伙冲到自己身前时一样。
“早就说过这样下去可是会被砍的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吼,不知从哪里忽然冲上来的队员们围在了土方周围,原本守在据点周边的一番队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你们……?!“
“你的后背,还有我们在啊。“
近藤沉稳地应下迎面而来的攻击。
“据点里是空的,觉得情况不对就跟来了。倒是土方先生你的警惕性这么弱可是迟早会被我杀掉。“冲田出现在近藤右侧。
“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把臭小鬼。“
“不能再这么软弱下去了啊。十四。“近藤的声音如同旗帜,带动着真选组的反攻。
回忆中的银色身影在眼前晃过——那些敏锐的直觉,那些毫不犹豫的决断,都随着那一刀而封印了起来。
即使那刀没有砍在自己身上。
——不能一直这样依靠下去呢,这样依靠着那个因自己才被斩的人,现在的自己会给他带来困扰的吧。
——所以,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
像是唤醒了沉睡已久的刃,心里空下去的那部分,又被支撑了起来。
——就是因为不够坚强,所以才不能给自己找到软弱的借口。
“老子怎么可能因为这些杂碎就死在这里!“
收拾干净了万事屋,扔掉了空牛奶盒,过期的《Jump》被放进柜橱。一直暂住在道场的神乐和新八,现在大概已经在去医院接那个白痴卷毛的路上了吧。寄养在那儿的定春现在也一定和他们在一起。
在坂田银时昏迷在病院,不知是否从此就将长睡不醒的那段时间,正是监察最为紧张的时候。
于是,即使是为自己而受的伤,即使是因为自己的无用而造成的后果……而自己却连探望也不曾去。
无法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也无法为他做些什么。渐渐被这样的愧疚与无力感所吞噬。
在内心深处最为负面而又担当不起的宅十四居然复苏了起来。除去美少女手办与无法按时收看的新番,依旧穿着真选组制服的土方十四郎明白自己现在不过徒有表象。
深入内心的软弱与外表的坚强支撑融为一体,宅十四便与日常的自己再无隔阂。明知自己应该有所行动,却软弱到无法承认,那也是自己。
好在那都已是过去了。土方十四郎站在万事屋的檐廊下,看着江户晴朗的天。
远远走来的,喧闹着的三人,和巨大的白犬一起,是此刻的自己最想见到的画面。
远远凝望着那三人的斗嘴打闹,中间的卷毛忽然抬了头:
“哟!多串!“
那样的笑容,分毫未变。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