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次遭受这种侮辱,顾安然也只是平静把外套整理好,抱在了怀里,脸上还有被领带甩到的红痕。他默默跟在刑枫的身后,脚步很轻,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夕阳投射下黑暗的剪影,细细长长跟随着移动。橘黄色的光云散开,化成更浓郁的橘红,把这个世界,涂成了落寞的颜色。
似乎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刑枫的声音轻飘飘的,恍若梦境一般的存在。“去我家补习吧,如果你不害怕的话。”
身后的顾安然有很严重的心疾,不能长时间剧烈运动,气喘吁吁扶着电线杆休息,听见这样的声音开心一路小跑到刑枫的身边,呼吸更加急促,“嗯,好。你想先补什么。”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深深融入交合。
在一间破烂的小屋子前停下,毫不犹豫一脚踹开门,“随便。”房内很阴暗,靠着墙挂着一个女孩子的照片,下面燃着几枝香,缓缓升起,模糊了女孩的笑意。发觉顾安然疑惑的视线,刑枫不耐烦解说,“那是我姐,死了。你害怕的话就滚。”
“对不起……”不知所措进屋,看着杂乱的屋子,顾安然蹲下身捡起周围的东西放好,好不容易找到了凳子,把课本和作业放在了桌上。顾安然的眼眸,在这样阴森黑暗的地方,似乎都在散发着不可抵挡的亮光,那样的眼神,温柔得能让冰雪消融,万般复苏。他的声音很轻很柔,讲的很仔细很认真,专注的时候,就像宇宙未知的黑洞,不经意间,你便深深地陷了进去,再也出不来。刑枫做题的时候,安然就帮他收拾屋子,从不发出让他分心的声音,时常因为黑暗不熟悉环境被磕磕碰碰,顾安然咬唇隐忍的模样让他深深的,深深地,迷恋。
“我回去了,明天见。”
顾安然站在屋外,刑枫站在门内。一者依旧明亮如昼,一者暗淡如墨。被一扇门相隔,泾渭分明。这就是屋外和门内的世界。是不是,这也是他和顾安然的世界。这道门,也是他和顾安然永远跨越不过的阻碍么?
顾安然啊,为什么轻声呢喃你的名字,便会有大把大把的悲伤溃堤,像时间的洪流,吞噬了千万年的存在,只剩一颗一颗的尘埃。
和顾安然在一起的时间特别的安心。他总是日复一日的收拾刑枫的屋子,唇角的笑清浅悠扬。刑枫偶尔抬眸,视线触及,擦出兹兹火花,难以言喻的情愫在胸腔里燃烧叫嚣,有什么东西正准备破壳而出。这样平静的日子若是一直存在,便是上帝最大的恩赐。可惜他刑枫一直都是福薄的人,从来没有得到过上帝的青睐。这样平静的日子,竟成了日后刑枫穷尽一生都无法找到的奢望。
那一天,有一名女孩子从学校的天台跳下来,像一只蝴蝶蹁跹旋转,雪白的纱裙在空中飘逸出绝望的姿态。坠落,坠落,坠落,直到血液在她身下蜿蜒向更远更远的地方,她睁着浑浊的眼睛,迷茫看着天空。再也说不出话。
顾安然记得那名女生,还是不久前在例会上没有穿校服被他抓到,紧张得说不出话的人,转眼竟成了这样冰冷的尸体。
人群里流传了各种莫名的猜测。
他却只听见E班的一个女孩子说,“这就是那个喜欢顾安然的人哦,刑枫搞大了她肚子就不要她了,结果这个女的就去跳楼了,真是造孽啊。”
刑枫,跳楼。这样的字眼在安然的脑子里面流窜,狠狠拉扯他的神经末梢。血液的味道猛然窜进了他的鼻腔,他逃离人群,干呕不止。
在这之后很多天,都没有看见刑枫来上课。放学后,安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刑枫家的门前,站了很久,才撕下一张便利贴,“明天晚上六点,学校小树林,我有重要的话和你说。”牢牢贴在了门上,害怕被风吹走,他还特意用透明胶布粘贴得很好,等到暮色四合,这才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