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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文】转载:镰仓物语 BY Setuy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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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吧里看了这文,很心痒,到处找下文.其实SE大貌似是撤了这文,不过我还是在SD学园旧帖里找到了.自我佩服ing
这文是SE大的和风文里难得的完结文啊.看着真舒服.就发在这里当作收藏吧


1楼2007-04-28 14:36回复
      利落的跳下马背,随手把缰绳甩给应声迎来的侍从,流川径直往寝殿走去,心情烦躁的他脚步快得好似要小跑起来,冲进寝殿后便直接转向侧室的大浴池,在屏风处扯下繁琐的外衣,便一头扎进热气腾腾的浴池里。
      真不懂那种无聊的聚会有何乐趣可言,一群白痴。无法拒绝天皇再三的邀请而不得不去参加赏月聚会的流川,对于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而牺牲了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相当的恼火,潜在水底狠狠咒骂着,直到觉得绷紧的肌肉在热水的抚慰下渐渐舒缓,而且需要新鲜的空气时,才从水里探出头来。
      “主上,怎么又穿着衣服,这样怎么洗。”
      才吸了一口空气,耳边就响起熟悉的埋怨声,流川皱了皱眉,三下五除二从身上剥下湿淋淋的单衣,抬手扔出去。
      “真是没办法。”声音的主人笑着,然后有淡雅的熏香靠过来,头顶上感觉到纤细的柔软的手指轻轻的移动着。
      “彩子,不要叫我主上。”流川闭着双眼,若不是在说话还让人以为他早已睡着了。
      “从你继承流川家起,就是彩子的主上了。”用指尖挑起搁在一旁的琉璃小罐里的香料,再一点一点仔细均匀的在手中的乌发间抹染开来,彩子专心于手指间精细的运作,对于流川的话并不是那么在意回答道。
      淡淡的带着一丝冰凉的白梅香很快逸满了整个室内,彩子抽抽鼻子,对自己亲手制作的香料非常的满意,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流川的头小小的,长而黑的头发很是漂亮,这么久了都一动不动的,真的睡着了么?虽然是热水里,可时间长了还是会着凉的啊,彩子皱着好看的眉毛,开始烦恼着要怎样叫醒这个任性的小子。
      “彩子。”本来一直静止不动的流川突然转过身来,把彩子唬的一跳,险些打翻脚边的琉璃罐,而流川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彩子惊讶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不肯做我的女人?”
      “哎?”
      “虽然不能娶你做正妻,可是我能给你和正妻一样的地位和权力。”
      流川脸上的神情是认真的,彩子端详着面前这个男孩子的眼睛,静静的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不行,主上。”
      “你不喜欢我?”流川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角,看起来相当的孩子气,让彩子几乎忍不住想要去搂住那颗可爱的脑袋。
      “彩子非常的喜欢主上,可我是个自私又贪心的女人,我希望自己能成为某个人心中的唯一,而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彩子偏着头认真的想了想,挑选着对面前这个不懂情事的单纯小子来说较易理解的词句,“喜欢和爱是不同的,你并不爱我,主上。”
      “喔。”流川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显然是没有理解彩子的话,但他也懒得去深究,而是问出自己真正在意的事,“如果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那是我的事了,你那时担心也没用啊。”彩子嘴上开着玩笑,心底却缓缓掠过一丝温柔的感动,这个迟钝的小子,用他想得到的方法保护自己在流川家的地位呢,伸出手揉揉流川的头发,“主上觉得自己明天会输掉吗?”
      “哼。”流川站起身,脸上显出“那怎么可能”的神情,接过彩子手里的浴衣。
      “那不就结了吗?对了,明天是要去东岭吗,叛军是谁?”
      “陵南……”流川的声音模糊起来,今天真是累了,回到寝殿看到软软的被褥忍不住扑上去,带着清新的阳光味道的织锦缎贴在脸颊上的舒适感让他很快就沉入梦乡中,明天一定会赢的,即使对手是那个被称为天才的家伙。


    4楼2007-04-28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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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18 15: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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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植草!植草!到底是怎么回事?”鱼住用力一把勒住缰绳,试图制止住胯下那匹战马不安的躁动,虽然是久经沙场富有经验的良驹,但是在遇到这种太过突然,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的混乱时,还是无法避免的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鱼住将军!我军左翼被冲破!主将被斩,左翼的兵士……”看看鱼住掩不住焦躁,可说是现出了几分气急败坏的脸,植草困难的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今天这一仗,明明是已经胜券在握的,由于事先得到了准确的情报,己方派出的兵士几乎三倍于对方,而对方的守备木暮公延并不是一个太出色的将领,甚至仅仅在一刻钟前,不单自己,可以说所有的陵南人都认为,全歼已经被困死在包围圈里的敌军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不少人开始幻想庆功宴上也许有机会看到梦寐以求的白拍子,毕竟这里已经离京城那么的近,近的快要闻到想象中贵族家的女子辗转流动在层层织锦绣染的衣服皱褶里,黯然销魂的薰香了。
        可这幻想只维持了不到一刻钟就破灭了,还来不及回味一下美梦里白拍子白皙纤细的手腕,妩媚含情的眼神,雪亮的滴着生血的刀就已经劈到了眼前,被飞过头顶的主将的首级和喷溅的鲜血从白拍子的幻想中惊醒的左翼士兵们,在看到那面旗帜的时候都是同一个想法,悲哀而绝望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碰上这个传说中修罗鬼呢?
        “池上被斩掉了头颅!?”鱼住死死盯着植草的脸,胯下的马被他手里绷紧的缰绳勒的禁不住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高怆的悲鸣。
        鱼住吃了一惊,连忙松了松手劲,却仍是不自觉地咬住牙齿:“没想到木暮公延这样厉害。”
        “不是木暮,”植草往左翼的方向看去,那面在硝烟尘埃里忽隐忽现的旗帜使得他的表情僵硬起来,只随身带两三个人就径直闯入敌方阵营中,砍下池上的头颅时快得没有容得他说完“怎么会?”这句话,轻易的就把本应是铜墙铁壁的包围圈撕开一个大口子,那个嗜血的强悍的,传言中战场上的修罗鬼。植草看清旗帜上的名号时,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心里不知不觉捏了满把的冷汗。
        “先稳住阵脚,植草,赶快派相田彦一通知仙道!”鱼住冲着植草大声喊到,虽然隔得并不远,但若是不拼尽全力的话,声音就会淹没在已经愈来愈惨烈的厮杀叫喊声中。
        瞟一眼鱼住快速掩进飞扬的尘埃中的背影,植草也勒转马头,跑出几步后打了个响亮的唿哨,看到马前出现相田的忍巾时,他才缓缓吐出一直摒在胸口的那口气,觉得自己稍微冷静了些。战况并未成定局,如果仙道介殿来得及赶到的话,就应该还有胜算。

        “主公!我们干脆一气杀过去算了,这些陵南的家伙跟纸糊的一样,捅一个倒一个。”岸本说话间抽空抹了一下溅了满脸的血,声音里是仰制不住的兴奋。
        “岸本!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南的声音虽不大,却蕴含着明显的怒气,“主公的安全最重要!”
        “南,那个仙道彰今天并没有来么?”流川冷冷看一眼脚下成片的尸体,再抬眼扫过前方不远处狼狈退却着的甚至可以看清满脸惊恐神色的陵南士兵,胸中的不快愈燃愈炽,那个被称作什么天才的混蛋,这么重要的战事居然连面都不露,以为自己是京大将么。下次要是碰到,一定要一刀斩下他的首级,让他明白打仗不是玩游戏。
        “那个仙道彰尚未露面。”南恭敬的答着,心中却暗暗焦急。冲破陵南军的包围圈有一会儿了,消息也应该已经传至陵南这次领军的主将鱼住纯那里,万一鱼住调来弓箭队,单只自己跟岸本两个人就很难确保主公周全。即便被称作修罗鬼,也是普通的血肉之躯,如何抵得住那支支如飞蝗般的夺命翎箭。
        “哼。”流川抬高手里的刀又自空中狠狠劈下,烦躁的甩甩头,刚才激烈的战事中不知何时遗落了头盔,乌亮的长发暴露在阳光中,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飞扬,衬托出那虽沾染了血迹却仍然不失精致的漂亮下颌。南有些出神的看着自己年少的主公,这个在不经意间总会流露出危险致命却摄人心魄的美丽的十六岁少年,被称作“修罗鬼”还真是很适合他的呢,是那个传说中俊美强悍与冷酷无情齐名的战神的转世也说不定啊。
        “南,木暮将军那边怎样了?”
        “哎,应该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南象是猛然间惊醒,有些赫然的低下头去,暗自责骂自己,身为世代侍奉流川家的影忍第四代继承者,怎么可以对主人有那样不敬甚至带了一丝亵渎的想法。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流川皱起英挺的眉毛,掉转马头。不满是当然的,毕竟这是自己初次未能取得全胜的战事,但是敌人的数目成倍于己方的事实摆在眼前,目前因为失去主将而造成的混乱与惊惶不过是暂时的,等到对方稳住阵脚或是有代替的大将赶到的话,自己这方想要全身而退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虽然不甘心,但流川还是不得不承认优势在陵南那一边。
        “下次,我一定会斩下你的头颅!”象是对自己起誓一般,撤马飞奔的流川回头望了一眼逐渐远离的陵南兵阵,漆黑的眼睛里透出几丝璀璨奇异的光彩。


      5楼2007-04-28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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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
          赤足踩进去的时候,浸过脚踝的冰凉潭水激得暴露在夜风里的皮肤一阵紧缩,忍不住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流川略感意外地微微皱了皱眉,本以为还算是在夏末,虽然比不上盛夏时带着些许暖意的水温,但总也是能够差强人意的。
          “千万不要跑到荒郊野外的什么水潭去喔!若是着凉了怎么办。”临行前彩子千叮万嘱的话恰在此刻不合时宜的自耳边响起,流川撇撇嘴角,甚是不以为然的“切”一声。
          女人就是女人,战场上要到哪里去找跟家里一样的大浴池,能有个水潭就算得上是老天照应了,流川这样想着,又往潭中走了几步,回身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潭边大石上的刀,伸长手臂量了量距离,确定自己随时都能够得到后,才弯下身体,掬起清澈的潭水往自己的肩上浇去。
          一直到脱下最后一件底衣,仙道都在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得当,虽然面前的水潭在月光下泛起点点银辉,清澈的静谧的不可思议的美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但是……“不管怎样的让人心驰神往,这水看起来还是冷得很呐。”仙道轻微的叹了口气,在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实在是找了很久才发现这么一个可以洗澡的地方,既然身在战场上也只有忍耐了,总比浑身都是汗臭和血腥味要强啊,仙道安慰着自己,深吸一口气,甚至带了几分对他来说极为珍奇的坚毅表情走进潭水中。

          “见鬼!”站起身时微凉的晚风让流川打了个小小的哆嗦,使得他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甚为粗鲁的话。若是折壶天皇或是那帮整日无所事事的大臣们听到,是一定会露出惊愕万分的愚蠢表情的,在他们的眼里,高贵的身份、良好的教养跟优雅的举止绝对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而这些都是流川无法理解并且认之为十分无聊的想法,所以他又理所当然地说出一句更加粗俗的话,“那个白痴!”
          显然昼间的那场没能取得胜利的战事及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家伙让他相当的恼火,以至连有人靠近了自己都浑然不觉,直到那个人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笑声。
          “谁!?”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流川已经跨出一步抢到岸边将刀抓在手中,回身的瞬间“喳”的一声抽刀出鞘,整个过程快得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有人就在身边而自己居然丝毫不察!过于强烈的震惊使流川握紧刀柄时几乎摒住了呼吸,黑暗中他不得不睁大了眼睛面朝笑声传来的方向仔细搜寻着,尽管在脸上保持了平静无澜的镇定表情,而在心中对自己疏忽大意的懊恼以及或多或少的挫败感让他不自觉地微微咬住了嘴唇,显出一丝略带着孩子气的倔强神情。
          “我说……”
          随着那个声音的再次出现,流川渐渐自黑暗中看清了一个人形的轮廓,超乎寻常的身高和古怪的朝天竖起的头发,以及那种低沉的带着一丝慵懒味道的陌生口音——“绝对不是我或者木暮手下的人。”流川在心里做出迅速的判断,手中的刀也跟着缓缓抬起—— 
          “水真的很冷呢。”
          仙道轻松的打着招呼,向前走了两步便停住了脚步,面前持刀的少年看起来实在是一幅准备随时劈了自己的模样,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比较好。
          不过——倒还真的是赏心悦目呢,仙道略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三步开外的高挑身影。濡湿的乌黑的发披散过腰际,透明的晶莹的水珠,不断地从那散发着柔软光泽的如同极品中国丝绸般的发中滴落下来,虽然因为背着月光仙道无法看清楚他的五官,但隐约可见的清秀线条和形状小巧优美的下颌让仙道禁不住在心底发出赞赏的叹息,修长的四肢在月下显出朦胧的莹白的色泽,冷玉般没有一丝瑕疵的皮肤下,绷紧的肌肉内蕴含着的力量隐隐流动着似乎一触即发。原来关于他的传闻全部都是真的啊,仙道这样想着,唇边不自觉地浮出笑意。
          “你是谁?”
          流川盯着面前这个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情从阴影里走到明朗月光下的,胆大到不可思议的人,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惊讶,用冰冷的语气问道。
          竟然连声音都沁染着明月的清辉,仙道暗叹着,瞟一眼流川横在身前的刀,笑道:“没有人告诉过你问别人的名字之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的么?”
          “流川枫,你是谁?”
          出乎意料的坦白让仙道挑了挑眉毛,尽管早已猜到了流川的身份,可也未曾料到他会回答得这样的干脆且毫不隐瞒,是单纯的没有防人之心,还是对自己的力量自信到认为没有防人的必要呢?恐怕是后者吧,仙道想着,身体里不知不觉腾起一股混合着好奇、兴奋及莫名的新鲜感的陌生情绪,真是个有趣的家伙,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会有什么反应呢,一刀劈下来么?完全不去考虑若是对方真的砍下来会怎样的仙道回答得意兴盎然:“我是仙道彰。”
          仙道彰!这个家伙?
          完全没有去考虑为什么此时敌军的将领会出现在这个水潭里,此刻流川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白天曾誓言要斩下他头颅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这回定要跟他一决高下!
          突如其来的紧张兴奋感让流川在一瞬间几乎产生了连每根头发都绷得如箭弦般笔直的错觉,周身的血液无法自制的沸腾起来,而此时对方微微下垂的浓眉和轮廓深刻的眼睛,以及带着笑意的向上弯起嘴唇,更是激起了流川血液中与生俱来的好胜心,他抬了抬下颌,狭长的优美的眼睛里黑色的火焰簇簇的燃烧着,这个叫做仙道彰的家伙脸上,表露得太过明显的漫不经心使流川在兴奋之外不禁感到一丝恼怒,这个家伙,瞧不起人么?流川这样想着,慢慢的放低横在身前的刀,站直了身体。


        7楼2007-04-28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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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出自己的名字时他的眼睛极亮的闪了一下,象极了一头年轻的花斑豹发现猎物时锐利而兴奋的眼神,被这样的眼睛看着,仙道觉得自己的神经也“呎”的一下收紧,身体的最深处有什么沉睡着的东西缓缓的抬起头,发出欢喜的低沉的咆哮。这时他才想起和衣服一起扔在水潭另一边的佩刀,麻烦了啊,仙道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嘴角挂着的微笑中泛出一点无奈的苦味。
            “当!”镶银的刀柄撞击在岩石上的稍嫌沉闷的声响甚至带出了一丝回音,流川转过头的一刹那仙道看清了他映在月光下的脸,微昂着的下颌倨傲的黑眼睛,抿紧了的嘴唇还带着些许少年的生涩,可眉宇间的倔强与不服输昭示得那样的明白清楚,为了显示公平所以扔掉自己的刀放弃了绝对的优势么?不能小瞧的对手啊,想起白昼间战场上浸满了生血的“修罗鬼”传说,仙道眼睛里的笑意渐渐的沉下去,言语中也慎重认真起来,全然不若方才带了几分玩笑的轻松口气。
            “不用刀么?”
            回答他的是流川如潭水般冰冷却含着明显挑衅的声音——
            “你只会用刀么?”


          8楼2007-04-28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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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岭,湘北守。
              “退兵了?”
              流川开口时抬起了眼,木暮只看见一道极清亮的目光从自己面上一掠而过,锋利的,竟让人感到片刻头晕目眩。定睛再看时,却已是垂下眼睫去,冷冷淡淡的面孔从从容容的语气——
              “知道了。”
              竟是一点都不惊讶,也不好奇对方突然退兵的原因呢,要知道刚刚抵达的赤木将军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可是相当欣喜了一番的。木暮躬下身去,恭敬的行过礼后便退出了流川的房间,这个京里来的流川将军,实在是个琢磨不透的人那……给人的感觉居然是象极了晴空下的青川,明明知道那水是清澈无质的,纯粹的透明的,透明到了一眼就可以看到最深处,可真想要去欣赏时,才发现已经被反射在水面上的阳光刺得眼花缭乱,一片璀璨光华之中竟是什么也看不清了……
              这个十六岁的,有着“修罗鬼”之称的少年,与传言一般的俊美却胜过传言中的无情,真是无法想象,印象中折壶天皇是那样的温和而优雅,真的宠幸着这个如刀剑般冰冷犀利的人吗?
              回到房间的途中,木暮暗自出了一会儿神便也不再去想了,京城里的那些事本就不是自己这样的地方守备该去关心的,折壶天皇也好藤真太子也好,还有那个带着白梅香的少年,其实都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啊。

              赢了就跑!那个混帐!
              和衣躺在被褥上却怎么也无法睡着的流川在翻身辗转无数次后终于恨恨地坐起身,嘴角的伤口仍然火烧火燎的痛着,在胸口闷成一团压得自己无法呼吸的,是前所未有过的愤怒及屈辱感。
              不甘心不甘心,我绝对不会让你逃掉的!
              就算追到陵南去,也一定要再跟他一决胜负,那张讨人厌的脸上大剌剌的笑,一定要亲手撕扯下来!
              海南也好皇城也好,藤真也好牧也好,统统都不想去理,谁得天下谁做天皇都与我流川枫毫不相干。
              可是不想输。
              仙道彰,下次,我一定会赢!
              镰仓城,流川府内。
              “虽然陵南退了兵,可是因为还要处理一些杂务,流川将军恐怕还要过几天才会回来,而到领地上收租巡查这样的琐碎事又是不好耽搁的,所以……这回我们赤木府刚好也是要去领地上,如果流川将军不嫌弃的话……”
              象背书一样干巴巴的说完要说的话,宫城端起面前的清茶喝了一口,觉得额头上竟是连冷汗也渗出来了。早知道是这么个差事,还不如随着赤木去出征咧,抬起眼睛想要试探着看一下对面那个人的表情,没想到却跟对方的视线撞个正好。
              形状漂亮的很大的黑眼睛,眼波流转着带着妩媚的风情,可那亮丽的瞳看着自己时是让人惊讶的直截了当,不回避不躲闪就那样笔直的看过来,宫城被她看得胸口微微的发热,还有些抖,这个让人一见惊艳的美女,是流川的人么?若是府里的姬妾,怎么会这样不顾礼仪的随随便便的就见外人呢,若不是,这个叫做彩子的美人,又是什么身份呢。
              不管是什么身份,真的是少见的绝色美女,连声音也是明朗干脆的,如她身上的兰奢侍那冶艳却爽快的香气。
              “赤木将军的好意心领了,不过,现在主上不在家中,彩子实在不敢自作主张。”微笑的时候放低了的头发轻轻的垂下来,那么长那么黑散在肩膀上时看起来有一点点漂亮的卷——宫城无意识的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杯中的茶,完全忘记了自己这样愣愣的盯着对方有多么的无礼。
              “再说了收租巡查这些繁杂索务,本来就是府中的家务事,怎好劳烦将军府上,”丰满的娇艳的红唇弯起动人的弧度,使用着谦逊的客气的敬语,可说出来的话竟然是不容反驳的坚定的拒绝。
              “实在是感谢赤木将军百忙之中费心了,彩子自有安排。“又大又美的黑眼睛里,有什么亮亮的东西跳了一下,但又瞬间即逝快得让人来不及分辨。
              “也谢过藤真殿下。”

              传来侍者送走客人,再吩咐下去准备好去领地的马车和随身行李,然后叫侍女们找出质料朴素花纹简单的旧唐衣,对了马车的样子也不能太花哨,还是以前管家的那架看起来稳重一点,另外头发也应该束起来,或许挽一个髻更好些……还有那些帐册跟名簿,一个晚上若是看不完就带在马车上看,随行的武士及使女要带多少个呢?人太多了反而麻烦。
              安排着这些事的彩子,一直都是在笑的,静静的温柔的,好看的嘴角略微扬起,一直一直都在淡淡的笑。
              不过是去领地巡查一次,没有人去我去好了。
              流川家的事就得流川家的人来做,交给赤木家的人算是什么事,即便他是主上未来妻子的哥哥也不行。
              双亲过世时流川他才十四岁,继承家业时他才十五岁。虽然受到天皇宠爱,可并没有父辈长亲的荫护,在朝中他无法仰仗任何人无法依赖任何人,他单薄得只有他自己。
              可他是流川家的主人,是我的主上,是那么好的男孩子,是我……那么那么重要的人。
              绝对不让他受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威胁或伤害,即使对方是太子殿下。
              就算是天皇陛下,也决不允许。  


            11楼2007-04-28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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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才刚解下外衣的流川转过头,手里的动作停止了,不悦的目光笔直的射向伏在地上的侍者。
                “彩子小姐说很快就会回来,请主上不要担心。”
                即使尽量低着头,还是可以感觉到那刀子一样锋利冰冷的视线毫不留情的刮过头顶,可怜的侍者徒劳的把身体缩成一团,止不住的颤抖着巴不得自己干脆消失掉。
                “哼。”
                皱着眉毛把脱下的外衣又拿起来,真是麻烦的家伙,彩子她难道不知道现下各地战事频繁,一个女子在外面乱晃,带了武士侍卫又如何,随便碰上一伙散兵流寇就能轻轻松松的送掉小命,去领地收租巡查这种事,迟个几天又不会怎样,为什么不等自己回来呢。
                “主上……”
                “还有什么,一次说完。”不耐烦的口气带着隐约的怒气,平时怎么不见这些下人如此罗嗦,快点说完我还要去找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呢。
                “昨天藤真太子派人来传话说,今天主上若是回来的话请务必去宫里一趟,说是海南的牧大人到京里了。”
                海南的牧?
                藤真到底想要什么呢?牧的心思明显得就差昭告天下了,藤真他与虎谋皮是因为有了必胜的把握吗?不想去趟浑水,可是听说牧很强,据说连那个陵南的仙道,都曾经输给他过,那个胜了自己的仙道。
                那么强的人,好想和他较量一次。
                可是担心彩子。
                流川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便昂起头对着天庭喊了一声:“南,你在吗?”
                话音刚落黑色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南屈膝半跪在地板上,微微抬起脸问道:“主公有什么吩咐?”
                “你先去追上彩子,跟在她身边,我随后会赶去的。”
                “是。”

                与四周文弱白皙的大臣们格格不入的,带着些许沧桑味道的浅棕的肤色,普通的黛黑色外裳,称不上太出色的五官,可眉眼是深刻而肆傲的,不经意间会流露出侵染着几丝残酷气息的眼神,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感到一种惊人的强硬的气势,直直的扑面压过来。
                这个人,就是海南的牧绅一。
                流川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酒。雨后的晴空一般天青色的浅口碟里,极品菊水在灯下泛出点点的透明的光,清清淡淡让人感到柔软安寂的液体,入口后却是火烈辛辣的,如一团灼热的炙焰穿过喉咙,在胸腹间熊熊燃烧起来。
                皱着眉咽下口中的酒,放下碟子时抬起眼角看了看坐在右侧上手的藤真。
                白绸的夹衫外罩着暗纹唐绫直衣,极淡的雾一样氲开的瓷青色,给人一种高贵清雅的感觉。温和的笑着,不时跟坐在对面的牧说些风花雪夜无关痛痒的话题,然后一口一口喝自己碟中的,极烈的菊水。
                明明是讨厌的不得了的烈酒,却能那般微笑着神色自若的喝下去。稍微挪动一下有点发麻的脚踝,流川想起宴会开始前在外厅的廊下遇见藤真的那一刻。
                与往常一般的客气淡然的问安寒暄后,自己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
                “流川君,有件想要拜托你的事。”
                暮色中藤真精致的面孔上染着一层薄薄的绯红,有很轻柔的风吹过,自屋檐边延伸过来的枫树的枝桠上,仍是青玉色的五爪形的叶子悄然落下,一片……两片……裹在风里缓缓地掠过他微笑着的眼睛。
                “宫里的更衣近日空缺出来一位,父皇听说府上的彩子姬君在贵族女公子之间风评极好,有意招其入宫,让我先问问流川君的意思。”
                “彩子的身份卑微,恐怕……”想都不想立刻便拒绝,可是自己的话还未说完——
                “听说流川夫人在去世前收彩子姬君做了义女,那她的身份也可以称得上是公主了,若是成为更衣,那也有成为女御的可能呢,对流川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啊。”
                “……”
                “就在神无月里挑个吉日吧,当然仪式上不会委屈了她的身份的。”
                看着他的在大片的绮丽的红霞中离去,直到那背影从视野中消失,自己都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不是折壶天皇,是你的意思吧,藤真。
                这么想把我扯进去吗?那个同时飘着芳香与腐臭的无底的漩涡里。
                那么就如你所愿。
                可是这个已经分崩离析的天下,真的值得你倾其一切也要抓在手里吗?


              13楼2007-04-28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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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程相当的顺利。
                  次日的傍晚,流川一行就已经进入了镰仓城下町的街道里。
                  “接下来只要走比丘尼桥过了溜池,就离家很近了。”彩子把刚刚吩咐侍从去买来的糯米小点心递给流川,说道:“在下町的店里,买不到什么好东西,等过了溜池再让他们去看看。”
                  “不一样的么?”拿起一个豆沙包咬了一口,流川皱起眉——微微发硬的糯米皮和研磨得很粗的豆沙馅,甜的有些腻人——想起家里每一个都裹了蝉翼般纤薄的金银箔作装饰,摆在原色的桧木盒子里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豆沙馒头。
                  看着流川蹙眉咽下口中的豆沙包,彩子觉得自己眸中渐渐氲上来一点点湿气。不一样的啊,家里的一个便要五目银子,够下町的平民一家活上三个月了。
                  “主上每次都直接走稚子的一桥门,从来没往这边来过吧。”彩子轻轻的叹着气,把手中泡好的绿茶递过去,“下町与本丸,是不一样的。”
                  贵族与平民,不一样的。
                  以溜池为界线,分隔开的两个世界。
                  天壤之别。

                  “怎么了?”
                  意识到车窗外突然嘈杂起来的人声和马车逐渐慢下来的速度,彩子撩起车窗上的竹廉向外看了看,与此同时,车门外响起南烈的声音:“主公,三条街外好像是失火了,逃难的人正往这边涌,这条路很快就会变得拥挤不堪,要不要让侍卫到前面去开路?”
                  “主上,很快就要到溜池了。”这时看着窗外的彩子很突兀的转过脸来,急切地说道:“马上就要到了,不用开路也……”
                  开路——
                  多么轻松的两个字,对贵族们来说只是能够走得快一点罢了。
                  可是对于同一条路上的行人平民来说,那两个字意味着硕大的铁铸的马蹄,狠狠抽在身上皮鞭,甚至是——毫不留情的雪亮的长刀。
                  即便不明不白的丢掉了性命,也无法埋怨任何人。
                  只因为是卑贱的下等人。

                  “不必了,让大家都下马步行。”
                  注意到在彩子眼底一闪即逝,却是深重的真实的恐惧神色,流川侧过身体对着门廉外的南说道。
                  第一次看到彩子脸上流露出害怕的神情,是因为想起了从前吗?
                  平民的生活,真是那样不堪吗?
                  “他们都往溜池那边去?”
                  马车外的人声越来越惊惶纷乱,其中还夹杂着小孩子大声的号泣悲鸣。
                  “是的,主上。”
                  回答的声音是僵硬的。
                  车窗外,有不知是火光还是暮色的桔色光线,透过淡黄的竹廉洒进来。
                  彩子那形状漂亮的大眼睛和明丽的五官,映在温暖而美丽的浅桔色中,显出一种奇异的凄绝的美艳。
                  流川抬起眼往车窗外看了一眼,锁紧的眉头渐渐显出担忧的神色。
                  过溜池后去本丸吗?可是逃难的人似乎不少呢,要安置在哪里呢?不知按以前惯例是怎样做的,不过说起来好象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负责火番的官员是谁?
                  “主上可是在担心这么多人过去本丸后没办法安置?”
                  桔色微光中,彩子的笑美得炫目。
                  “不必担心。”

                  一样的。
                  和那时,一样的。

                  “唔?”
                  “前面就是比丘尼桥,主上看看就明白了。”

                  看看就明白了。
                  出鞘的刀,搭在弦上的箭,排着整齐的队列站在桥端及两侧的,蓦然无声表情僵冷的士兵们。
                  无动于衷的目光,冷漠的看着那一张张绝望的悲戚的脸,对着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鸣,置若罔闻。
                  离比丘尼桥,大约还有十丈左右,这中间的空地上,没有一个人。
                  “逃难的人只要一靠近桥头,就会被立刻射死,他们不会放一个平民过去。”
                  流川乘坐的马车顶上标志着身份地位的家徽在映红半边天的桔色光芒中清晰可见,远远的可以看到领队的军官已经跪下来迎接,可其它守桥的士兵们仍然严阵以待。
                  十丈,地狱与天堂。

                  “为什么?”
                  无法置信,怎么可能。
                  “因为本丸内有皇居,本丸内都是贵族大臣将军们的府邸,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彩子很凄然的笑,“为了保证本丸的安全,死几个平民算得了什么。”
                  看着流川震惊的黑眸,彩子又继续说道:“男人们都去救火了,先逃过来的大部分是女人跟孩子,运气好火灭了,便捡得回一条命,运气不好的话……”
                  便是死。
                  跟十年前的那场几乎烧光了半个下町的大火时一样。跟自己的父母一样。

                  “不是有火番的吗!?”
                  他那狭长而优美的眼睛里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真是个单纯正直的孩子。
                  “火番?桥头那些就是啊。”彩子淡淡的看前方一眼。
                  非常恪尽职守的火番呢。
                  把车窗上的竹廉整个儿拉开,流川往外面看去,马车后面黑压压的一片,那么多的人——老人、孩子、女人,放弃了希望麻木的等待着,活下去或是死亡……彩子看到他的黑眼睛一动,是痛楚的神色。
                  “我让他们放行。”说着就要起身下车,却被彩子拉住了手臂。
                  “等一下,”探出头察看一下火势,彩子缩回身体,对流川说道:“火已经渐渐小了,不要紧。”
                  不要紧?
                  流川转过脸,面前彩子的眼睛漆黑而冰冷,如美丽高贵的黑色玄石一般无情。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放他们过去后再交给谁呢?主上以为现在虎视端端盯着流川家的人还少吗?再说,这次还算不上大火,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冷静到残酷,却是不争的事实。
                  流川凝视着彩子的眼睛,良久。
                  “不恨吗?”

                  他们,不恨吗?
                  彩子。
                  你,不恨吗?

                  彩子很慢很慢的抬起手腕,把完全打开的窗廉重又拉好,灿烂的亮桔色一下子就被拦在马车外,车内忽的暗了下来。但是从一根一根细细编织起来的竹条间的缝隙里,仍然有丝丝缕缕的光线透进来,彩子垂下眼睫,若有所思的侧脸被包裹在浅浅的暖桔色的光与影中,忽明忽暗的,体现出一种朦胧虚幻的美丽。
                  暗暮里流川听见一声低微的叹息,随后彩子便回答了,用轻柔得好似悲泣的声音。
                  “恨又如何?恨到死,也不过是贵族脚下的一只蚂蚁罢了。”

                  …………

                  “彩子,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主上。”
                  “回去后,我要加冠,然后,天皇指名让你入宫。”
                  “好。”


                15楼2007-04-28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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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18 15: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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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东照宫主殿举行的加冠礼,是由折壶天皇亲自主持的。既然流川本人提出了要求,而且年纪上确是太迟了,所以折壶天皇即使不很高兴的样子,也还是来了。
                    仪式典雅而隆重,整个过程中折壶天皇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流川。
                    整齐上挑的眉梢,眼睛的形状修长而锋利,那漆黑的瞳孔里射出来的光芒仿佛要刺破人心似的,凛然却又清澈无质。
                    看着那一缕缕极黑极黑的发散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时,折壶天皇的眼神忍不住抖起来。
                    没有了,最后一个可以拿来用的借口。
                    再也不能对前来抱怨的大臣们,微笑着不经意的说,他还是个孩子啊,不要太计较了。
                    殿外的庭院里,大片的枫叶正是在鼎盛的时候,凄厉的殷红灼痛了眼睛,美丽到极致到惨烈的地步,接下来就是燃尽生命后的陨落了。
                    “流川君与舍妹的婚礼定在明年的春天,到时还请陛下一定莅临。”自始自终,真心为流川的加冠感到高兴的,只有赤木一个人吧。
                    “我一定会去的。”
                    天皇优雅的微笑里隐隐含带了悲伤,不管是多么可爱的小孩子,总有一天是要长大的。记得很久以前,健司也曾是一个如同清晨草叶上圆润的露珠般可爱的孩子。
                    无论愿或不愿,终是一去不复返。


                  16楼2007-04-28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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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冠礼过去后的第三天,流川府上的彩子姬君,奉旨进宫,封为更衣,正四位。
                      进宫当天的清晨,天边才透出朦胧的光亮时,下起了今冬第一场雪。
                      纤细而微薄的雪花,从沉铅色的云层中小心翼翼的飘下来,轻盈得仿佛透明似的,无声无息的附到黑的发丝上,便在须臾间化去——
                      陪在彩子乘坐的马车旁,骑着黑马缓缓前行的流川,穿了很正式的直衣,明石绉绫的料子,极冷极冷的天青色。
                      浩浩荡荡的十六辆马车,清一色深棕的檀木车身,镏金漆彩的车顶,四周都挂了一直垂到地面的纱幔,一层一层,深的紫浅的紫相互映衬着,下角缀了金线红丝交错编成的流苏,摇晃起来仿佛流动着的细小波浪一般,奢华而美丽。
                      彩子身上的蝶纹唐衣,十二层,纯白的底面上用最好的丝线绣成的彩蝶,翩翩飞舞着栩栩如生,宽大的衣袖在身体的两侧伸展开去,像是古代神话中白鸟巨大的翅膀。
                      马车行进时车幔轻微的摇动,有细细的雪从纱幔与纱幔的间隔里飘进来,彩子伸手去接了一片,那雪花却在触到皮肤的瞬间消失了,摊开的掌心里空空荡荡的,连一丝凉意都感觉不到。
                      有些失望的把手收回来,撩开身旁的帘子,流川清晰的侧脸就在眼前。
                      刚想要叫他,却在开口之前顿了顿。
                      从今天起,他不是我的主上了。

                      听到自己左侧传来细微的声响,流川转过头去。
                      面前彩子的脸上了很浓的妆,黛黑的柳眉飞扬的杏眼,白皙的脸颊丰润的红唇,在朦胧的晨光里如同开到极盛的日红锦一般美艳动人。

                      “阿枫,冷不冷?”
                      流川握着缰绳的手轻颤一下,看着彩子,缓缓的摇了摇头。
                      多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三年了吧。
                      他已经十六岁了,身架虽然还带着少年的颀秀,却也掩不住愈来愈惊人的凛冽气势。但此时笼在纷纷扬扬的细雪里,他额前的发丝上沾染了薄薄的水气,斜挑起的眉是湿润的,连那双锐利的眼,也被裹在湿漉漉的睫毛里面,看过去是一种极深极深的墨黑色,柔软到让人心疼。
                      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便放下车幔。
                      不能后悔的事,就不要去想了。无意识的揪紧自己的衣角,彩子的目光重又落到在深紫浅紫的间隙里飘扬的雪花上——那个折壶天皇,不知是个怎样的人呢。

                      陵南,鱼住府。
                      “那个流川枫,真是不得了呢。”鱼住看完从京里送来的密报,顺手递给对面的仙道,“姐姐进了宫,来年就要与赤木的妹妹完婚,恐怕过不多时便可与藤真分庭抗礼了。”
                      “是不得了。”仙道扫了一眼手中的密报,随意附和了一声。
                      “说来折壶天皇还真是奇怪,怎么会宠他到这个地步,我若是藤真,只怕是坐不住了。”鱼住说着喝了一口面前的佐鹤酒,“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牧应该是站在藤真那边的吧。”
                      仙道并不答话,慢慢地喝着自己碟中的酒,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从夏末到现在,已经五个月了么?真是好快呢。
                      “这样一来,朝野上下又要乱上一阵了,那帮大臣们想必是在伤脑筋吧。”
                      就要进十二月了,镰仓下雪了吗?
                      “不过我们倒是正好趁这段空隙休养生息呢。”
                      再过一个月,就到赏梅的季节了。好想念,那冰冷而美丽的香气。
                      “仙道,你觉得呢?”
                      怎么办,好想见他。
                      “仙道?”

                      “我说鱼住,不如往京里送份降表吧。”
                      仙道放下手里的浅口碟,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说到。鱼住闻言瞪大双眼,正要咽下去的一口酒哽在嗓子眼里,呛得他连连咳嗽,几乎喘不过气来。
                      “仙道,你是说笑话的吧。”
                      “不是。反正是打算修身养性了,不如做得更彻底一些,也好让藤真太子及牧绅一把眼睛闭上一闭。”
                      “那谁去做人质?你父亲年事已高,而我的身份不够高贵,你是知道的。”
                      “我去。”仙道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体舒展一下有点酸涩的脚踝,鼻端有轻柔的风拂过,走过去几步远的廊下种着两三排异种的大白菊,正是在深秋里开的最盛的时候。莹白的花瓣在微风里温情脉脉的摇弋着,好似女子纤细的手指,盈盈月下,温润如玉。
                      被仙道的话惊得呆住,鱼住竟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疯了,那陵南怎么办?当初不是说过要一同夺取天下的吗?”激动地用了最严厉的口气质问,鱼住愤怒得几乎不能自已,怎能这么毫不在乎就放弃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呢?怎能这么简单的就向藤真及牧低头呢?
                      “如单只是休养生息,陵南并不是非我不可。我若不去,对陵南的降表藤真是绝不会信上一分半点的。”仙道微微出神的看着院中的菊花,略显陶醉的眯了眼睛,“我去的话,对于京里的情况也能了解得更多些,到时候不是更加省事么?”
                      “可是……”鱼住刚才舒缓了铁青的脸色,又皱起浓黑的眉——真要去了,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虽然相信仙道的本领,京里也暗伏着不少的眼线,但确实是赌命的事啊……
                      “放心,藤真他还没有杀我的能耐,最迟不过明年春天,我一定会回来的。”
                      仙道唇边的笑,如萦绕在身侧的白菊香一般淡然……
                      “听说京里流川府上的异种白梅盛开时极为美丽,倒是很想看呢……”


                    18楼2007-04-28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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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镰仓城,皇居。
                        清早起来,吩咐女侍们卷起厚厚的窗帷,雪后初晴的美景就完全的展现在面前。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的呢,除了庭院中央的枯山水边怒放着的那一树寒梅。
                        彩子捧着女侍递过来,用手巾包好煨得暖暖和和的手炉,不经意的想——雪地里耀眼夺目的红梅,比起家中冰清玉洁的白梅,毕竟还是多了几分妖娆妩媚的。

                        “陛下驾到——”
                        听到门口传来的通报,彩子微微地吃了一惊,连忙放下手炉站起来,看到走进来的那个影子时便立刻伏下身去。
                        “陛下……”
                        问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折壶天皇在彩子身边坐下来,很温和的笑,“不用多礼了,快起来吧。”
                        话音刚落,训练有素的女侍们就奉上热气腾腾的香茗,折壶天皇接过来喝了一口,目光转到院子里的红梅上,“你这里的梅花也开了啊,真是浅红鲜娟,仙方之雪瑰色;浓香芳郁,妓炉之烟让薰的美景呐。”
                        “陛下喜欢梅花?”彩子的脸虽然还未曾上妆,可眼波流转间仍是有着说不出的娇媚动人,抬起乌黑的睫毛微笑时,精致的脸如同枝梢的一朵红梅般缓缓绽放。

                        “是啊,流川府上的白梅,现在也应该开了吧……”
                        折壶天皇的侧脸在微明的晨光中凸现出清晰的线条,说不清是悲伤还是快乐的表情,使他的眼角看起来比往常显得纤薄而锋利,“记得从前,辉夫人总喜欢在冬至的时候进宫来看她姐姐月姬,偶尔一两次会带着流川君,那个时候,他还不到我的膝盖高呢。”
                        天皇说着又端起茶杯,从杯口冒出白雾一样的热气,缭绕着越过他唇边隐约的笑容,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那时候也下了这么大的雪,红梅也是开的极艳,他穿了深紫的长绢,头发在耳畔挽成双环,跟健司两个人在雪地里疯闹,两张小脸都冻得红通通的,不晓得有多可爱。”
                        彩子安静的坐在一旁,温顺的笑着,心中却渐渐忐忑起来。
                        “那时候他们两个明明玩得很要好的,怎么长大了就连话也不怎么说了。”遗憾的轻叹一口气,那似曾相识的眼神朝着这边转过来的瞬间,彩子的心猛地一跳,象是陡然明白了什么,模糊暧昧的一直掩藏在深深迷雾中的,任何人都不能去碰触的禁忌。
                        “陛下若是喜欢白梅的话,彩子拜托流川将军移过来一两棵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拍拍手叫来女侍,把冷掉的香茗重新换过,“陛下什么时候想看都没关系,阿枫他说不定也会常来。”
                        “阿枫?”
                        “啊!彩子失礼了,是流川将军。”在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不知所措,彩子慌忙伏下身体道歉,“一时还不习惯改口,请陛下原谅。”
                        “啊,不必在意,你在家里的时候都是这样叫他的么?”折壶天皇微笑着说,看着彩子的眼神里有明显的温柔溢出来。
                        “是啊,流川将军小的时候真是个很让人头疼的孩子呢……”
                        “现在不也是么?”
                        彩子一愣,然后便忍不住同天皇一起很大声的笑了出来。
                        既然进了宫,那么第一步就是要把天皇的宠幸牢牢抓在手里,因为只有这样,流川在朝中才会得到强有力的支持。
                        如今看来,似乎可说是成功了一半呢。


                      19楼2007-04-28 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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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岭苍苍云往来,但怜大庾万株梅。”
                          念完陵南呈来的降表上最后一句话,藤真那双在烛光下碧绿得近乎纯粹的眼眸轻微地眯了眯,嘴角扬起,带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白梅么……”

                          闲暇时,流川曾设想过很多种再度见到仙道彰,堂堂正正的较量后砍下对方脑袋的场面,却独独没有想到过这一种。
                          面前的人穿着很正式的朝服,深蓝的绸面上绘着浅蓝的冰纹,精美却又丝毫不张扬,手里拿着的不是长刀而是一把烫金的花禅友鸟的扇子,略微下垂的眉梢跟眼角仿佛都在温润的淡淡的笑,让人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柔软而美好的心情,不自觉地就想去亲近这微笑的主人。

                          “好久不见了,流川将军。”

                          迅速的眨了一下漆黑的眼睛,流川渐渐想起来这两天朝中的大臣们议论纷纷的话题——陵南送来了降表,并且也依着藤真太子的意思命国主的小儿子,仙道彰入朝为官,封为中将,从三位。
                          可恶。
                          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人,短暂的困惑之后是接踵而来的愤怒——那一战以来立誓要打败的敌人,突然间变成了同僚,渴望着能够跟他再战一次而拼命努力的自己,好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一样。不被对方放在眼里的屈辱感让流川咬紧了牙齿,放在身侧的手用力握住掌心里的象牙扇骨,忍不住轻微的颤抖起来。


                          “仙道中将才刚进京,还来不及布置合适的府邸,我认真地想了想,只有流川将军府上没有女眷,而且年龄身份上也相仿,想烦劳流川将军先为安置几天。”
                          藤真说着话“唰”的一声打开折扇,带着商量的语气听起来显得客气而有礼,可是词句间隐隐的压迫感却是不容人拒绝的强硬坚决。
                          “明白了。”
                          没有表情的脸没有起伏的语调,行礼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冷冷的态度让人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藤真轻轻的晃着手里的扇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流川远去的背影,然后转过脸对仙道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那个孩子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不知变通,请仙道中将暂且忍耐一段时间吧。”
                          “哪里哪里,我才是真正添了麻烦的人,还要请流川将军包涵呢。”
                          相对的两个人,风格迥异的五官,没有任何相同之处的两张脸上,却浮现着如此相似的笑容——唇角轻微上扬,勾出细小的弧度,安静的微笑无法言喻的优雅,淡然得没有一丝温度。
                          “从今往后朝中的事还要请仙道中将费心了。”
                          “仙道彰不才,以后还请太子殿下多多海涵才是。”

                          骑着马跟在领路的侍从后面缓缓前行,放松了心情悠闲得如同散步一样。冬日里的阳光是清冷而无色的,射在路边还未来得及消融的残雪上,泛出耀眼而令人不敢逼视的白光,那种毫不留情的感觉让仙道想起流川看着自己的双眼,从最初的错愕到不信,接着是瞬间的困惑,然后便是愤怒——不作丝毫掩饰的黑瞳诚实地反映着主人的心绪,透明得好似最美丽的水晶,清澈得……让人心动。


                        20楼2007-04-28 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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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象是那个家伙会做出来的事呢。”
                            领路的侍从把自己带进房间后就消失了踪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房间里的仙道倒也不觉得受了多大的冷遇——毕竟只是个属国的人质而已,可是——等到天色渐暗也不见主人的身影就实在是有些过分了,那个家伙,不会是把我在他家的这件事忘了吧,带着哀怨的神色捧起手中的茶杯,仙道不无委屈的想。

                            “请中将大人移至菊之间,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坐到腿脚酸麻时,一直静静的伏在格子门外的女侍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请到,仙道摸摸自己的肚子,苦笑着站起身来,看样子,他是完全把自己抛置脑后了,甚至连个表面功夫也懒得去做呢。
                            不过既是人在屋檐下,也只能不去计较。
                            仙道这样安慰着自己走出房间,跟着女侍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脸颊边有很清凉的风吹过,干净的,不带一点甜腻的薰香,左手边一排排仿佛永远也走不完的格子门,在微薄的暮色中,微微泛着象牙黄的障子纸上可见光与影的交错,忽明忽暗中凸现出一种奇妙的美感,虚幻而不真实。

                            不多时便到了主殿的东侧,女侍口中的菊之间。
                            才一拉开格子门,暖烘烘的空气就裹面而来,仙道前脚跨进门,身后的侍女随即就把门拉上,快的来不及顾及应有的礼仪。
                            真是暖的不象话,仙道无奈的看看摆在房间的四角,烧得极旺的火盆,暗自扯扯身上的直衣,还好进来之前依照女侍的话换下了较厚的外裳,不然在这房间里恐怕是一刻也呆不下去。
                            走到桌前坐下,马上就有侍女跪在身后恭敬的问:“请问大人是要清酒还是果酒,或者是茶?”
                            瞟一眼桌上摆放着的两套食具,仙道唇边泛起一个细密的微笑,问道:“流川大人平时都是喝什么的呢?”
                            明显的迟疑了一下,但仍是小心翼翼的回答:“主上平时都喝茶,偶尔会喝一点乌梅酒。”
                            “那请给我一点乌梅酒吧。”
                            “是。”

                            片刻后温好的酒就被装在青瓷的酒酤里呈上来,冷淡的梅香里掺了湿润的酒气,闻起来显得暧昧而缠绵,仙道往自己面前的浅口碟里倒上一点,拿起来正要凑到唇边时——
                            对面的纸门“喳”的一声被拉开,门边的侍女马上俯下身去,“主上。”
                            走进来的流川身上只穿了一件纯白的单衣,最简便的样式,系得很仔细的淡色束带顺着他的腰线秋水一般流淌下来,停在脚踝的末梢处绣了几片小而精致的红叶。
                            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来,半垂着的眼睛似乎还带着几分惺忪睡意,抬起来看到对面的人时明显茫然了一下——
                            仙道不慌不忙的喝下碟中的酒,然后微笑着看他却并不开口说话。
                            起初是雾一般的迷茫神色,随之是想起来后的一点点心虚,但是旋即便换上戒备不信的冰冷。温柔的暖桔色灯下,那双狭长锋利的黑眼睛里,美丽的光芒变幻流离着,最后冻成坚硬而深不见底的玄黑。
                            “头发剪短了呀,真可惜。”
                            “……”
                            抿着嘴唇面无表情,那黑眼睛却带着“不干你事”的神色狠狠瞪过来。
                            仙道不自觉地又笑起来,世上怎么还真会有如此,如此不会遮掩自己的人呢,仿佛秋日里山峰上的清泉一般透明清澈。
                            全身都被包裹在浅柔的暖桔色里……合着乌梅酒那特别又醇厚的香气……温暖得,温暖得,好似三月里最醉人的春风……
                            身体里有什么坚冰一样的东西……逐渐地化开了……


                          21楼2007-04-28 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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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很无趣啊……
                              仙道喝一口清茶,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早就听闻京城里的贵族们附庸风雅得很,闲暇时不说吟诗作画,抚筝弹琴,各式各样别出心裁的小游戏也是相当流行的,可是这个流川将军,清早起来便是上朝,下朝回家后倒头便睡,通常在晚饭中途睡眼朦胧的出现,饭后是惯例的剑术稽古,结束后沐浴睡觉,一天就这么完了。
                              而且令自己无法忍耐的不止这些,更加可恨的是他的态度,虽然是属国的人质,但好歹也是个从三位的中将,被当作空气般的全然无视到底算做什么待客之道,每天一起上朝一起用膳可迄今为止他对自己说过的话绝对没有超过十句——照这样下去怎么能行,眼看冬天就要过去了。
                              所以在看着流川默不作声地吃完自己盘中的鲷姿煮,挑了一点掺了抹茶的胡麻豆腐送入口中之后,仙道放下手里的茶杯开口了:“流川将军喜欢甜的东西啊?”
                              时机掐的刚好,流川正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筷子,伸手去取摆在青瓷碟中白白胖胖的糯米豆沙包,听了他的话,那指尖稍稍顿了顿却仍是很干脆地拿了一个凑到嘴边,同样很利落的一口咬下去,鼻子里甚为不屑的哼了一声。
                              仙道明白那意思是——喜欢又怎样?

                              “我知道一家专卖糯米小点心的极美味的店,不过在下町,明天我们去找好不好?”说话的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要做坏事时才会有的那种诡异笑容。
                              天天一起吃饭早就对他的食性了若直掌,喜欢清淡的煮鱼,喜欢清淡的汤,饭后爱喝淡淡的绿茶,且尤其爱吃各式各样微甜的糯米小点心,如同小孩子一般可爱的嗜好。
                              仙道确信他对这个提议绝不会没有兴趣。
                              果不其然,那狭长的黑眼睛迟疑着看过来了。
                              “你怎么会知道?”
                              “呃,我还在陵南时听一个朋友说的,他曾经到京里来过,也去过那家店,这次我来之前特地告诉我,说那家店的点心是人间绝品,本丸的任何一家都比不上。”
                              总不能说是拜托自己的忍侍去查来的吧,故意用了含糊其辞的说法,但也决不是说谎,可这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家伙,却是出乎自己预料的敏锐呢,年纪轻轻就坐上大将之位看来也不单只是靠了天皇的宠爱。
                              “明天要上朝。”
                              无动于衷地说完煞风景的话,那看着自己的黑眼睛便一点也不领情地移开去。
                              “跟天皇那里告个物假不就得了,比如说半路上碰到了黑猫什么的。”
                              仙道轻轻的抬一下眼角,仿佛极不经意地拿过一个豆沙包,学着流川的样子狠狠咬下去——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不愧是二条若狭屋特制的贡品初雪。
                              然后看着流川笑起来。
                              “你不会从来没有溜出去玩过吧?”


                            22楼2007-04-28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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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18 14:5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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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心绪明明应该掩饰得很好,可为什么每每都被那个家伙一语即中呢。
                                对这个疑惑百思不得其解的流川微皱了眉头,无意识地扯了扯身上的薄平纹水干。从未穿过的庶民装束,棉布的料子,窄小的袖幅,过高的腰线,都让他感到些许的不自在,不过,比起平常那层层叠叠繁琐不堪的直衣,却是要轻松便利得多了。骑马的时候,也不必留意束带是否会绊在马鞍上,这样想着的流川觉得自己也许有点中意这种简单的服饰——可惜不能穿着去上朝,不然每天早上还能多睡一会儿。
                                但话说回来,自己也真是昏了头呢,居然真的跟着这个家伙溜到下町来,就为了他那句用满不在乎的神情说出来的话。
                                尽量显得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身侧的那个人,他正专心的看着路边的一排排店铺,是在找那家点心店么?
                                奇怪的家伙——
                                流川放在仙道身上的目光片刻后就悄然无声地滑开了,改去眺望远方天上静止不动的一朵云,漆黑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一道不可捉摸的光,瞬间即逝。
                                这样也好,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一月里难得的好天气,连冬日里素来没有温度的阳光也带了些微薄的温柔情意,照在身上有几丝懒洋洋的味道,舒服得让人几乎快要忘记了严冬那滴水成冰的寒冷。
                                沿着青石的台阶走过去,是一家家各式各样的店铺,新年刚过不久,空气里似乎还留着那喜庆气氛的余韵,街上年轻的女孩子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新衣,柔软白皙的手腕从叠色的衣袖里露出来一点点,迈着小碎步急急跑过仙道和流川身边时,兴高采烈的咯咯笑着,束起来的黑发上插了三两朵红梅,在带着暖意的阳光下显得俏丽而可爱。
                                平民家的女孩子真是活泼又大胆呢。
                                仙道有些无可奈何的笑笑,转头去看身边那个浑然不觉的人。
                                不若平日裹在深色织绫的宽大朝服中的,那种冰冷高贵,凛然不可接近的感觉——较为贴身的上衣和束紧的腰带,使他的身体看起来修长利落,削瘦的肩部线条和随意绑起的,柔软而乌亮的头发,或多或少的显出一点孩子气,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颀秀气息,总惹得女孩子忍不住要看他两眼,就连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就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呢。
                                白皙的侧脸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可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是看到新鲜事物时的那种雀跃激动——真的从来没有溜出来玩过啊,这个单纯的小孩。
                                突然想带他到别的地方也去转转了,不只是那家点心店——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的吧。

                                “啊,找到了!就是那家!”
                                流川顺着仙道的手指看过去,几步远外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店,窄窄的一扇门,混在周围热闹非凡的杂货店料理店中没有丝毫特别之处,唯一引人瞩目的是那块悬在门上的招牌,大得匪夷所思的褐黄木板在阳光下泛着漂亮的浅金色光芒——
                                阿左弥……好古怪的名字……
                                被那很是少见的店名吸引了注意力的流川,完全没有在意仙道牵住了自己的手腕,也许是那动作太过自然,让他未能察觉出任何的不妥之处。
                                那一刻,心情如冬日的阳光一样清澄透明……
                                什么都没有想的,仿佛流水般自然而然地举动……
                                握住他的手腕时,那种细微的温热感让自己的心极轻极轻地颤动一下,然后飞扬起淡淡的快乐,真实的,带着一点点不可思议……
                                头顶上有一片殷红的梅瓣无声无息的飘落下来,抬头看上去,可见满枝开得极艳的红梅——全然不知就要凋零的命运,敞开了胸怀在仿佛仍是新年的气氛里开得喜气洋洋,灿烂得耀眼夺目娇媚得肆无忌惮……
                                那种毫不畏惧的感觉,竟让人生出一丝怜惜的爱意,不禁为春日的即将到来而感到稍许惋惜……
                                可是已被决定的……终是无法改变……

                                花形把隐忍者每天送来的例行报告呈到藤真面前,看着他象往常一样的快速读完,然后扔到火盆中烧掉。
                                不用看也猜得出那密报的内容,关于那两个人的流言蜚语在贵族大臣们之间早已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了,而这也是当初藤真安排仙道住进流川家中的目的之一——
                                可是,藤真他为什么不见一点快乐的神情呢?看着事态完全在自己的控制下发展着的人,竟然连一丝虚假的笑容都没有。
                                花形有时真的不明白自己主人的想法,就如他此刻看着藤真望着院中的枯山水愣愣地出神,也只能在自己心里发出无声的叹息一样,明明是喜欢着流川那个孩子的,为什么一定要作出让自己痛苦的事呢。
                                藤真他,一定不知道看着枯山水的自己是怎样一种寂寞的神情吧……
                                不忍心再看下去的花形移开目光,打算去整理一下桌上有些杂乱的文书奏折,不曾留意到藤真那声几乎低不可闻喃喃自语——
                                “那个傻孩子……”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藤真的瞳孔里有痛楚的神色闪过,但也只有短短的一瞬,好似一簇暗绿的火焰在眼底稍纵即逝,随即便恢复成平静无澜的碧绿,如最上等的琉璃一般,坚硬而冰冷。


                              23楼2007-04-28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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