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劳动大学“校门”,是一条长长的水泥道,两旁的树木至少都有30年以上的历史了,大树荫荫,将整个路面覆盖得异常清凉。这时候刚刚半下午,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阳光透过树叶,投下斑驳的影子,有许多人摇着蒲扇在树下乘凉。马路右首是一个很大的足球场,不过已经废弃了,整个操场长满半人深的荒草,还有两个掩在草里的铁栏杆,依稀可以看出球门的样子。“我们以前在这儿踢球,看露天电影。”张友顺指着操场,“旁边的灰房子是膳食处,我们在那里领饭票。”
前面出现一条十字路,左右各有一幢黄色的三层楼,与周围的灰色瓦房比起来,显得颇有气势。“左边是文科楼,右边是理科楼”,胡进介绍道。我们向左手拐,想进去看看,却被一个门卫拦住了。大门上写着“文源职业技术学校”,原来水泥路左边的一小块被这个学校租用了。还好简单登记后,门卫就放我们进去了。因为暑假的缘故,学校里并没有什么人,耳边传来的是无休止的蝉噪,偶尔夹杂着几声鸡鸣。
文科楼里照样空荡荡,现在仍然是教学楼。我们在一楼拐角发现一个橱窗,红色的底板上写着几个金色大字,“永恒的劳大,发展的文源”,非常显眼。有两名女学生看我们走过来,赶紧低着头羞涩地跑掉了。走进一楼的大阶梯教室,胡进与张右顺坐在教室中间,重温一下当年的感觉,可惜空空的教室里,再也没有教授与大学生们熙来攘往的身影了。
沿着教学楼往西走,便是劳大的男生宿舍区,现在仍然是宿舍,但起了明显变化的是门口的磁卡电话机以及墙面上挂着的一台台空调外机。从这里已经看不到20多年前清苦的环境了,有几名学生坐在宿舍里聊天,我问他们:“知道以前这是什么地方吗?”学生们一起答道:“劳大,安徽劳动大学!”
出得职业学校,继续往北走,右边的理科楼也没闲着,被用做宣州区的民兵训练基地,楼前有个水泥铺就的小操场,一群孩子正在上面打篮球。走到水泥路尽头,出现一座仓库样的房子,上面写着两个繁体的大字“餐厅”,那是劳大的学生食堂。再往前,又是成片的茶园了,有一栋长长的瓦房,半人高的茶树将它密密地包围起来,似乎没有人居住,“那是我们的浴池”,张右顺笑道。在他与胡进的眼里,这儿的一草一木,每栋房子,每条道路,都充满着无数的回忆和故事,而我,却始终像个看客,无法共鸣这种感受。
穿过茶田,眼前是一大一小两个水库了。劳大建校后,为解决师生们的吃水问题,国家投入大量资金修建了这两个水库。大水库用于蓄积山涧的溪水,直供饮用,而小水库则成了学子们“天然”的游泳池。“男生们一到夏天,就喜欢泡在里面,冬天下雪的时候,也有冬游的,旁边这座小水塔就是我们的更衣室。”现在的小水库更像一个池塘,水面上铺满了荷叶和浮萍,不知还有没有人在里面游泳。
我们从水库折返往东南方向走,那里耸立着一栋大楼,便是赫赫有名的“劳大图书馆”了。是一幢三层楼,工人们正在外墙上搭脚手架,看来是准备修缮。2002年半夜燃起的一场大火差点将这座楼毁于一旦,现在的墙面上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楼外有几株大雪松,下面新铺了草坪。胡进摸着树干感叹道:“我入学时还是小树,现在已长成一抱粗的大树了。”
图书馆大楼右侧未烧毁的部分,现在是麻姑山茶场的办公室。整个茶场在册工人600多名,经营着3000亩茶园,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劳大时期农场的工人或者后代,当然也有教工的后代。比如从安徽大学开着第一辆“嘎斯”汽车来到叶家湾的刘万真,就留下了三个儿子刘福安、刘福全和刘福宏,都在茶场工作。
刘福宏从办公室里搬出一摞发黄的文书,那是劳大时期的户口登记薄,上面记载着从此地迁进迁出的人们的档案。在一张张纸片上,赫然可以看到“贫农”、“富农”、“地主”等字眼。
以图书馆作为分界,东侧便是教工宿舍区了,现在大多为茶场的工人居住。有一层的瓦房,也有两层的楼房,门前屋后种着各色的果树及蔬菜,大树掩映在门前,小孩子在树下欢快地跑来跑去。这种情景,让久居城市的人不由心生羡慕。
刘福宏骑上摩托车,带我去看学校以前的“知青商店”及“供销社”。68岁的陈光发曾是“叶家湾合作商店”的门市部负责人,主管物质采购工作。“要凭票,按计划分配,一名学生一个季度2两糖、半块肥皂,老师也一样,只有怀孕的女教师才可以买到2斤红糖。”陈讲述的是70年代初的情景,距今不过是30多年的时间,但是当年劳大唯一的商店已经被门外喧闹的各色小商铺遮盖住了。如果不是知情人介绍,谁又知道这栋破房子就是当年劳大的商品集散地呢?如今,陈光发就住在“供销社”里,不过已经不再供应物资,里屋的墙边还摆着一个木头制的大柜台,约略能看出些旧时代的影子。我拿起相机拍了张照片,旁边几个打麻将的年轻人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忙自己的去了。
走出校园,站在“318国道”上,旁边有处废弃的房子,是以前的邮局,也是师生们对外联系的主要通道。锈迹班班的邮箱仍然挂在墙上,可惜,再也没有人往里面投放信件了。房子的后面又是一望无际的茶田,有许多工人在里面忙活着,宣广高速从茶田里横穿而过,不时有汽车飞驰着驶来,又飞一般地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