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再行十里路,便是雁门关了。四处狼烟浩荡,直冲霄汉。北面虽不见火焰,但天空早已被焰光熏得通红。朔北的风呜咽了一夜。
马在乱石堆里踬蹶而行,段誉勒转马头,回望那一路凄凉景象,不觉长叹,大哥,这场干戈一起,不知何日方休。
良久不见应答。段誉扭过头去看萧峰,见他端坐马背上,头却微垂,竟盹着了。他已有几日不曾合眼,想必太疲累。段誉迟疑半晌,不忍叫醒他。
远处的马低低嘶鸣了一声。萧峰即刻惊醒,双肩一耸,怎么,三弟,辽军追上来了吗?
不妨事,大哥。段誉慰道,那还早呢。
萧峰向前俯下身,轻轻拍了拍马头,转身对段誉笑道,瞧你大哥,睡着了连自己都不知道。
段誉朝他望去,他额前的乱发已掺杂着几缕灰白。这个神情倔强,眼眶深陷的男子,还是曾经在松鹤酒楼肆意谈笑,无所萦怀的大哥么?是的,当然是……可,无端的,他苍老了这么多……
萧峰目望远处狼烟涌起的方向,拿马鞭指了指,三弟你听,那儿有人在哭。
两人在黄沙弥漫中沉默着,果然,风催送过来一阵阵恸哭声,萧峰低下头,眼神中无限苍凉迷茫。
大哥,你在想什么?
萧峰笑着抬起眼来,仍望远处,他没有回答。
每当人们这样问他,他总是没有回答。
三弟,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了我父亲。
他对我说,峰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萧峰看见段誉疑惑的眼神,拍拍他肩,催马赶到前面去了。
……是啊,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二
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梦见那个渡口,深秋时候,夜凉如水,茫茫江面上有芦笛的清唱,一群白鸟受了惊,从蒲苇深处,扑簌簌飞散了,在她死去的前夜,真的来到这地方。说不清是征兆还是隐喻。她守在渡口,眼望那烟雾缥缈的江面,心底是一片大而空的荒芜。那个时刻,她的大哥不在她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