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殓衣
——读《百年孤独》有感、解读阿玛兰塔
“阿玛兰塔-布恩地亚离开这个世界时跟她来时一个样。”
——题记
毒辣的太阳烘烤着毫无遮蔽的大地,廊边的杂草颓然地缩进斑驳檐角投下的几寸阴影中。扑簌的尘埃在午后粘稠的热浪中沉沉浮浮,纤薄的蝇虫翅片,散碎的红蚁甲壳,诉说着这片干裂大地上的生命之轻。我踏过花坛,顺手折下一枝玫瑰焦蜷起的煎熬生命。
拨开熔铸的阳光,漾起波纹的空气尽头是一个女人,干瘪而瘦小,和脚边枯焦的杂草不无惺惺相惜似的偎依在一起,瑟缩着分享破败砖瓦下的一席阴凉。女人的眼睑耷拉着,嘴边的线条平平展开,透出一种淡漠的神采——然而对于这个受了诅咒似的家族,这几乎等同于他们特殊的象征。焦黄的的发丝在腾腾的热浪中像败柳残烛,没有人会去在意它几时会裁去那颗脑壳上最后一绺青春,或者说它那昏惨的烛光从不为任何一颗热心点起。
女人正在缝制一袭殓衣,不知是为谁,抑或是她自己。她的一只手上缠绕着一层黑纱布绷带,像挥之不去的沉闷的黑夜,将她仅仅此时因女红而升起的一丝饶有兴味遮断。我将步伐放慢,默默在女人身边坐下,而女人仍低垂着眼睑,注视着手中的殓衣,裹着纱布的手一遍遍地抚过针线的连接处,操持着被黑纱布囚禁的钝化神经感受手中织物的绵密——是墓穴的感触,一人一衣之间就是被如此的默契连接——摒弃外物的孤独根植进她的皮肤,拒绝热忱,拒绝人息,在入了魔似的的殓衣缝制之中,女人为自己张开一枚坚实的茧,一座太阳下的坟墓。
铺着厚厚一层尘土的木板廊道边,我无声无息地落座。枯叶飘零,晶亮的微尘浮沉惊起,绿色的飞蝇慌慌张张地撞进蛛网,廊柱边的支架细若蚊吟的悲鸣。女人手中的缝衣针倏忽扎破了手指,眼神没有丝毫闪烁。她慢慢支起头,茫然而疲倦的瞳仁对向了我,
“死神。”
我默默颔首,蓝色的裙裾在热风中摆合。
阿玛兰塔的嘴角试图捉起一个弧度,但失败了,于是作罢,继续低下头去为殓衣的袖口绣上一圈黯淡得几近铅灰色的银边。我试图用死亡的恫吓将她的灵魂暴露,为了替她量身定做迎接死亡时身着的殓服——即死亡的方式。我为已经这个家族做了太多:思想过于超前而陷入焦虑与狂乱的布恩蒂亚,我让他背负静默的大树安息;荒唐**的霍·阿卡蒂奥,一滩血污便已足矣——而眼前的阿玛兰塔则又是另一种样貌,包裹在黑纱布下的灵魂脆弱而纠结。虽仍能清晰的感受到她一如整个家族一般在诅咒的孤独轮回中烙印般的煎熬,但那种孤独却是不同于其他族人——不同于用状若疯狂的激烈行径去诠释、嘶吼,而是静默的,面无表情的——这是她的空气和甲衣。我注意到,阿玛兰塔手中的殓衣渐渐丰盈;我还注意到,她那不曾被亲吻过的布满沟壑的脸颊上,一缕缕孤独的愁丝妄图被剥落,缝进一袭殓衣里。
“多么灵巧的双手,多么细腻而敏感的心灵。”我喃喃自语,手中多了一件事物,一件还未织完的的殓服——阿玛兰塔的殓服——奇诡的样式:两团火焰一般的深郁红纱在领口两侧疯狂地地纠缠在一起,胸口绣上一盘唱片的图案,流出柔和的亚麻色音符,一点点顺着裙裾淌下,不时在褶皱里缀上几朵紫罗兰的绾花……
黑纱缠裹的手顿了顿,阿玛兰塔的眼底泛起了波澜,失声,
“不!那里的线头缝得出了叉,那块布绢上不应该刺着那朵印花!”
我轻轻扭过头,视线那头的目光恐惧而动摇——
“这到底还是属于她的东西。纷杂而纠结的情感,被爱与恐惧撕裂的内心——她自己设下了一个个谜题,到头来还是该她自己去剥茧抽丝。”我轻勾嘴角,抬手将手中衣倏忽展平,宛如一截流泉,一卷丹青,
“那么,请替我引线穿针。”
阿玛兰塔将殓衣颤颤地接过,仿佛有一枚火星在她的瞳孔跌落。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目光穿越了沧桑——她似乎又变回了几十年前那个小姑娘,在秋海棠的廊道边将爱情的甜蜜遐想,在永远寄不出的情书间迷茫,因对爱情的极度渴望状若疯狂……她在汹汹涌来的回忆浪潮中随波逐流起来,身后昏黄的落日将她染醉了。她重新抬起黑纱布裹着的手,一圈圈地描绘着殓衣上唱片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