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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自我的长篇小说《阴间》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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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今天的班前会新工人来的很齐全,六个人一个不少的坐在了长板凳的最后一排,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一样,每个人都低着个头不吭气,和第一天相比简直像换了一批人一样。
班前会上依旧坐着队长王海义、大班长曹亮、副班长董建龙和记录工路会志。班前会还没点名王海义就说话了。语气很硬,好像教训自己儿子一样。
“新工人都来了没有,你们是咋啦?到底想咋了,上了一天班就开始旷工啦!你们想不想转正啦!是不是瞧不起这行工作呀!有本事你们不是不要干这球差事,老子还是告诉你们,干这行的都是球也揽不成没本事的,既然来了就好好干你们的,别想歪七竖八的,昨天的事有在一在二没有再三再四,再给你们个机会,不过旷工是要考核你们的,说的好听点是考核,难听点就是扣你们钱,别跟那东西过不去,想试试我们敢不敢扣你们就尽管试试看。”队长越说越动气,但是稍停了一会儿,脸色虽然是一样的难看但是话题却变了。
“再有一件事我要在你们这里头培养些人,从今天起,穆子杰跟电工学徒,胡文生调大班跟坑上材料员干。”
这几个人听了这个消息,各有各的心思,他们都以为胡文生干材料员这是意料当中的事,人家老子是坑口主任,虽说不是在三矿竖井,但是就是官托官的也能给他安排个好营生。
可是对于穆子杰来说让他们很意外,为什么他就能干电工呢?看来穆子杰也是走过后门的,几个人都是这样想的,但是都没多说些什么,因为他们毕竟也略知些这社会关系的微妙,怪只怪自己没有门路可寻罢了,同时他们也很羡慕他们两个。
班前会依旧又恢复了以前的那种混乱,有些人又开始偷偷的议论,看来多数是和这些新工人有关,他们只不过在刚才队长一顿训骂时才暂时的寂静了那么几分钟,看来这些人都想看看队长如何处置这批新工人,也有些人只是想看看热闹罢了,毕竟人有时候也都有幸灾乐祸的一面。煤矿工作的班前会都有它自己的独特性,这个会一般都是由领导从大到小的逐一讲话,但是每个人讲话的分工又是不同,队长考虑的是全局,班长安排任务,而副班长来安排每个人每个具体工种的工作,所以最后工作的落实还是掌握在副班长的手里。
今天的副班长董建龙安排工人工作时,又给了这些新工人另一个意外,宣布班里面决定培养王胜干皮带工,他的岗位是二部皮带。他们的心里有多了一份猜疑,可对于艾方、孔楠和金亮来说也多了一份无奈。
很快班前会开完了,依旧和那两天的程序一样,换衣服、领灯具、乘罐笼直到乘车,与往日不同的只是少了一个胡文生。今天的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进了一个车厢里,也不知为什么今天坐车的人都没有进这个车厢,本来能够乘坐十二个人的车厢里,现在只有他们五人显得周围空荡荡的。五个年轻人在一起不可能是安安静静的,机灵的金亮首先从寂静中脱离出来,他凑到了王胜跟前,乐道:“王胜,行呀!老实招,谁的关系,送了多少礼?”
“谁知道呀!一切都是我爸给安排的,董建龙和我爸他们队长认识,他给说了说。”
“哎!那也让那人给我说说干个皮带工怎么样?”
穆子杰他们三人也都凑了过来,仔细的听着。
“哎呀!我又不认识人家,现在我连董建龙话都没说过,不过我好像听我爸说咱们队里头要培养新人,一个班里培养一个电工和一个支架工,咱们班已经有人了,原来是子杰,人家后门才大呢!”
“你瞎说什么,我哪里来的门路!”穆子杰赶紧争辩。
“那你怎么当上的电工?”
“我姨父和咱们的机电队长是邻居,他给说了说。”
“怪不得董建龙告我爸说电工是咱们的机电队长特定的。”
“可我现在连机电队长是谁我还不知道呢?”穆子杰又在旁边说了一句。
“听说也姓王,叫什么王一军啊什么的。”
“什么呀!叫王友军。”艾方在旁边也搭了茬,“我听我们宿舍的人说过这个人。”
“那支架工让谁干呀?”
“还在观察,谁好好干让谁干呗!不过支架工要在工作面干,好像听说挣的不少,不过就是吃煤尘很厉害。你们愿意干呀?”



IP属地:山西1楼2007-04-10 21:36回复
    沈志如躺进帐篷里,对子杰说道:“小穆呀!睡一睡吧!一会有事的话里头会叫咱们的。”
    “师父,我听我爸说在井下睡觉会伤身体的,是真的吗?”
    “是,这井下风大又潮,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到老了什么风湿呀关节炎呀这毛病就全来啦!我这身体就已经感觉到了。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干咱这行的不睡觉干吗呀?你说帮人家他们干点活吧!干好了没你的功劳,可是出了事你是没跑噢!这社会这工作就是干活的不挣钱,挣钱的不干活啊!干得多罚的多!干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可是当官的就让咱们睡觉吗?”
    “这你就不懂了,当官的呀是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你看见他们过来你就不要睡了不就行啦!不过吧!也只有队长书记管一管,其他的什么工长呀副队长的都是看人下菜的,好欺负的他管管,不好对付的他还闲得罪人呢!哎!年轻人,慢慢干吧!时间长了你就全领悟啦!不过吗有机会还是调离这里的好,这可不是什么养人的地方。”
    这师徒二人正聊着的时候,从窑巷口走进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张铁锨,进了里头把手里的家伙式往边一扔,冲着穆子杰喊道:“臭小子,够舒服的啊!原来在这儿卧着呢!呛死我了,这哪是人干的活啊!不行,我也休息休息。”
    说完一屁股也坐在了子杰的旁边,穆子杰吓了一跳还以为哪个当官的,一听说话这才知道是艾方,再看现在的艾方,满脸漆黑,除了能看见那一行小白牙,其他地方浑身上下都是一个颜色。干活时出的一头汗浸湿了他的头发,汗水和那一层层的煤尘搅和成了一股股细流顺着脸颊往下淌,再加上那些汗痕,整张脸成了一副世界地图.
    艾方坐下先擦了擦脸上和额头上的汗,弄的满手的稀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忍不住笑了笑:“你说我这头上的煤泥冬天够一家人烧一天的了。”
    “你还有心说笑!不怕人家出来找你啊!”
    “咋啦!还不让休息一会了是咋的,我又不是牲口!快快快,抓紧时间睡上一会儿。”
    “他们呢?”
    “也都在工作面睡呢,可是呛的我实在是睡不着,我就跑出来了,反正现在还没有清煤呢,我就在这优美的环境下歇歇,一会儿还得下地狱大干呢!这帮牲口!”
    说着他把铁锨往煤帮一竖,身子骨一斜顺势就躺在了穆子杰的身边,不一会儿的工夫,两人就在机器独特的催眠曲中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艾方正在熟睡之际,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腿猛的酸麻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又好像有点疼痛,猛然间身子坐了起来,睁开眼睛一看,见前面站着一个高大的影子,他捡起灯头向对面照了过去,心中一惊,原来大班长曹亮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且他马上意识到刚才那一脚正是这个大个子给他的,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了,手一撑地身子站了起来。
    “到处找你,你他妈的在这儿睡觉呢!快滚进去清你的浮煤去。”
    这一声把旁边的穆子杰和沈志如都吵醒了,两人揉揉眼睛也呆呆的看着大班长曹亮。
    “嘴巴干净点啊!”艾方对于曹亮突来的恶骂也反击了起来。
    “咋啦!恩们的人都在里头呢,你跑外边来干吗?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他们在里边没有煤清不是也是睡觉,我在外边睡会儿咋啦,还少吸点煤尘。”
    “你的岗位在工作面,你就那么特殊,嫌呛不是不要下坑,球也揽不成还有理了。不愿意干了滚他妈坑上去,谁请你来。”
    “老子他妈上坑就上坑,大不了老子也不干了。”
    艾方扭转身子就向进风顺槽机头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巷道中。
    曹亮扭过头看了看穆子杰,又看了看沈志如,冲着沈志如就是一声:“老沈,你也别光睡觉,有时间教教徒弟,别让他光学会些臭毛病”
    沈志如理也没理他,不屑一顾的翻转身子背朝曹亮又睡觉了。曹亮看了看他,也再没说话过去拿过艾方放在墙根的铁锨,气冲冲的又回到工作面去了。
    艾方路经二部机头的时候见王胜也在避风的窑巷口熟睡着,想想刚才和曹亮发生的事情心里很不是滋味,无奈的怨叹了一声,他没有打搅王胜的美梦气冲冲的又向前走,没有感觉走了多长时间已经来到了大巷的信号站。
    信号站的轨道大巷正好停着一辆人车,他找了一个避风的车厢坐了进去,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他又探出头去看了看,整列车都没有人,显然这个时间不是工人上下班的时间。他横躺在最避风的车厢一头,想忘掉刚才发生的事情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觉,可是他就是睡不着,也不知道刚才那股瞌睡劲跑哪儿去了,他无所是事的四处张望,突然发现一件平时没有仔细留意的事情,在车厢里的四周画着许多东西,车厢两旁的门沿上有很多白粉笔写下的正字,艾方一想这可能是工人们在车里打扑克牌用来计数的。他拿头灯再往对面的一头照去,很大的铁皮空间写着一行小诗,由于字写的很大他看的很清楚。

    竖井五队上班真累,
    光棍回家倒头就睡,
    娶上老婆基本浪费,
    干点细活心余力粹,
    直不起腰挺不起背,
    老婆偷人又能怪谁,
    真他妈的什么烂队。

    艾方看完,“噗嗤”一笑,看得出这是五队的人在发泄自己不满的情绪,这倒真成了一道风景了,心里又是暗暗的一笑。他的头灯往回返的时候忽然看见车厢顶上还写着一首诗:

    矿长飘洋过海,
    主任深圳珠海,
    队长北京上海,
    班长沉迷酒海,
    工人苦战煤海。

    艾方看完这段刚才的气全都没了,心里只留下这些朴实的工人留下的慷慨诗词还有一种不知从哪里升起的大快人心的喜悦。
    看完两段精彩的留言诗词,他又开始期待再有更好的发现,他一起身往对面的那排座位坐去,拿灯又照这一头的空铁皮,这回他没有发现诗词,而意外的发现上面画的是一幅画,画的是个裸体的女人,虽然是副简画,但看上去还有几分逼真,特别显眼的是在裸体女人的下身还画着一个像男人生殖器的东西。艾方看了看心中又是一阵偷笑,他这次真正发现了煤矿工人的真实与可爱。他也痛恨压榨他的那伙人们,忽然又想起了曹亮,想起了刚才那张惹人厌恶的嘴脸,看见车底有节粉笔头,艾方突然冒出一股坏水,捡起粉笔头来在那个裸体女人旁边加了几个字“曹亮干你娘”。写完后把粉笔头一扔,得意的倒头又躺在座位上,这回他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熟了。

    


    IP属地:山西3楼2007-04-10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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