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上看到了,会怎样呢?「日向家不需要这样的废物」,会听到这种话吗?
而疏离冷傲的堂兄,只一个漠然的眼神,就打消了她所有的勇气。
就这样将一个脆弱的生命留在了无边的冷夜里,因为不会被允许,因为没有庇护它的能力。
她在寒凉的夜雨中奋力奔跑,平生第一次产生了恨的情绪。
如此痛恨着懦弱无能的自己。
被母亲放弃的它。
被父上放弃的她。
被她放弃的它。
一切的自怨自艾,终究只不过是自己放弃了自己。
喑暗的奔跑中,追随着女孩的是一双双疾掠的眼睛。
仔猫柔弱的不谙世事的眼睛。堂兄一贯冷淡桀骜的眼睛。父上转身前失望的眼睛。花火意外取胜后怔然的眼睛。
那个时候,心里想到的,是什么?
深刻的记忆渐渐清晰浮起,侍女们闪闪烁烁的、因兴奋窃笑而扭曲的眼睛。
殷艳红唇如同渴水的鱼,不停地开开合合。
『这么说来,当年害死日差大人的祸源不就是雏田小姐吗?啧啧,那么小就能害人了,真是冤孽啊。』
惨白的闪电劈裂夜空,映透她刺痛的双眼。
人们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是有什么意义呢?
即使对自己的存在一无所知,却还要狼狈地挣扎下去。
终于找到了,离开时留下的外衣。
仓皇地扑进草丛间,小心翼翼揭开。
重重湿衣掩盖下,小小的一团血肉,早已经没了气息。
女孩急促的喘息瞬间平复,几乎同那逝去的生命一样停滞了。
被她亲手抱起,又亲手放弃。
又一次,被她的懦弱和无能害死了。
原来最深的悲哀是流不出眼泪,只有心如死灰的空寂。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必须有什么意义?
可是如果停止挣扎,剩下的就只有放弃与被放弃。
这样一个无用的自己,什么都无法守护,什么都无法挽留。
已经逃避了太久,久到忘记了应该如何去面对。
可是逃避永远不会令罪责消失。
属于她的罪,等待着她去承担的罪,永远都不会消失。
她看向自己细弱无力的双手,在黑暗中慢慢挺直了蜷曲的脊背。
浩瀚的秋雨阻碍了一切行迹,只有白衣墨发的冷漠少年,于远处缄默地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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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岁那年的秋天,日向雏田埋葬了一只被抛弃的猫咪。
第一次被小自己五岁的花火打败。
第一次被父亲失望地放弃。
第一次听人说起日差死亡的旧事。
第一次明白,她所敬重的堂兄,一直隐忍于冷淡从容之下的,是对宗家的憎恨。
秋天褪去生命天真繁华的浮光,展露出萧索的本相。
彻底醒悟,想要改变自己的懦弱无能,只有靠这个懦弱无能的自己。
日向之大,无枝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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